作者:牛奶糖糖糖
唯是一句。
——晋阳大捷,四十万胡儿尽诛,漠北再无男儿!
也就是这一刻,原本跪坐着,整个面对关麟时都未曾站起过一次的曹操。
只用了一个刹那,他霍然起身。
虎目中精芒四射。
乃至于接下来,他用那沙哑的、粗重的声音吟道。
“四十万胡儿尽诛,哈哈,哈哈哈哈——”
“孤做到了,他关麟真的帮孤实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征西,征西…四十万胡儿尽诛,好一个征西啊,怕是当年的霍去病也做不到如此程度吧?哈哈哈哈,他关麟真时是送给孤一份大礼,这份礼…也足够在史官的纸币中洗刷掉孤年轻时,屠戮的那些无辜黎庶了吧?足够了吧…”
说到后面,曹操像是有些泄气…
老了,心也没有年轻时那样如同钢铁,老了,心真的软了,也直到这般年纪,方才意识到…年轻时气盛,其实很多人都是可以不杀的,很多城也都是可以不屠的。
只是…
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晚了…
“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曹操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决议,他笑着道。
“哈哈,孤以为的征西是漠北无男儿,谁曾想,关麟这小子的征西却是打到这大陆的最西!”
“也好…也好,就把这征西的功名,让给孤的那些族人吧!”
“关麟哪,四十万胡儿尽诛,孤真的余愿已了,孤也能够最坦然的去面对年轻时的自己了——”
…话分两头。
就在关麟离开曹操房间的时候,他特地去了趟医署,像是另有所指。
张仲景不在,准确的说是刚刚军营中有病患,巧了,严重的程度,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倒是大弟子王叔和在此坐阵。
原本正开门问诊的他,见到关麟的一刻,连忙起身…将病人交给弟子,他则主动行礼道。
“拜见四公子…”
说起来,曾经的关麟请张仲景出山时,还拜师过他,按照这个辈分儿论,王叔和还是关麟的师哥呢?
也正因为如此…关麟素来对他十分客气。
往往听到诸如“拜见四公子”这样的话语时,也会客气的回一句『师哥不用多礼』!
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罕见的,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从关麟的眼眸中浮现。
而面对堆笑着的王叔和,关麟只是冷冷的朝他说了一句。
“跟我过来——”
在关麟的领路下,两人来到医署中一处安静的屋落。
唯独他们两个,那骤然冷峻的气氛使得王叔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抹怯弱与心虚像是本能的激荡在心里。
…王叔和眼珠子转个不停,见关麟许久没有说话,他受不了这等气氛,于是当先问道:“四公子这是…”
呼…
先是幽幽的一声吁气,然后是关麟那淡淡的沉吟,“我赴长沙请仲景神医出山时认识的师哥,师哥那时说你只是一个没落的寒门子弟,在长沙学医习艺…”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音突然转冷,甚至变得冷冽至极…变得锋芒外漏。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
“你的身份只是一个没落的寒门子弟么?”
随着关麟的话吟出。
突然的,一个巨大的哆嗦在王叔和身上抖起,他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那恍惚的眼神最终还是变得坚定。
“我…我一直都是如此身份啊…”
“公子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寒门子弟…如…如假包换!
也就是这一句吟出的刹那。
关麟那几乎是咆哮、吼叫的声音吟出。
“琅琊王氏,也是没落的寒门子弟?”
“琅…琅琊王氏…”
也就是这一句过后,王叔和双腿一个踉跄,整个跌跪在地上,关麟的手指重重的抵住了他的额头。
他用极其缓慢,却极致冰冷的声调朝他怒道。
“你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除了因为你是张仲景的大弟子外,就只剩下你这些年…还…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也就是这句话吟出后…
关麟立刻又多添得了几个字眼。
“寒蝉,以你琅琊王氏与河内司马氏为首的,竟做见不得人勾当的世家联盟,我说的不错吧?”
寒蝉…
那个唯独司马懿口中吟出过的神秘的世家联盟!
若非曾经有一次,关麟无意之下…下意识吟出的那句『王与马共天下』,他怕是还要蒙在鼓里。
众所周知…
耻辱的晋朝是世家联盟组成的王朝!
众所周知,在晋朝中有一句话流传甚广。
那便是——王与马共天下。
这里的马,便是河内司马氏,是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的“马”!
这个的王,正是琅琊王氏,是卧冰求鲤王祥的“王”,也是这个伴在张仲景身边的大弟子王叔和的“王”!
因为一句偶然想起的“王与马共天下”,关麟下意识的多了个心眼儿,派人去调查了一番,也就是这么一查…
埋藏在地下的寒蝉,以司马家族为主导,曾经联合颍川荀、钟、韩、陈四家,以豫州氏族为簇拥…以兖州琅琊王氏为‘爪牙’的…那条将氏族王朝“晋”建立起来的暗线,彻彻底底的被揪到明面儿上来了。
庆幸的是,这些年,寒蝉交给王叔和的任务,他从未把关麟这边任何关键的信息泄露,他没有出卖过关麟,他交给寒蝉的永远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
或许是因为张仲景师傅的谆谆教导…
亦或者是因为,关麟建立起了一个让王叔和更能看到希望的理想城邦。
不论怎样,总归,这王叔和还没有与那些世家深度捆绑与勾结。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今日才向他摊牌。
他所犯的过错,唯独是隐瞒而已——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还是说,你打算将这寒蝉内部,所有的名单,这些年做过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讲述给我,对了,还有你与司马懿联络的方式与讯号,这个我也需要——”
“现在开始,你有一刻钟的时间去考量——”
“是站在你的家族琅琊王氏这边?是选择寒蝉?还是选择大汉三兴后这个崭新的理想城邦?”
…
…
“驾驾——”
“驾驾驾——”
并州通往冀州的官道上,三十余匹马儿正在狂奔,一驾马车被这些马儿围在当中,驾马的是李藐。
马车中坐着的乃是夏侯惇与曹植。
他们是从晋阳那会盟地点逃出来的,因为逃得太急,也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召集残部,故而,唯有他们三个带着三十余名亲卫逃了出来。
而有后续追来的亲卫讲述…
他们才知道,那曹彰所谓的会盟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四十万胡虏全都死在了西山!
仿佛整个并州的乌鸦都飞到那边,贪婪的啃食着这些一年也吃不完的尸体。
同样的,魏军的兵士则大多投降,甚至都没有见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没了,没了,没希望了…”
一路上,夏侯惇都在无比懊恼的哀叹,“那些胡人没了,我们最后的部队也没了,一切都没了,没了——”
毕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大魏的崛起。
讽刺的是,大魏的没落来的这么的快,这么的迅捷,甚至凄凉到都没有给夏侯惇一颗眼睛,一个睁开的世界去告别!
茫然、懊恼、彷徨…
这总总的负面情绪足以将夏侯惇彻底压垮,支离破碎——
倒是曹植,他与夏侯惇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如果说夏侯惇是气馁到极致,只剩下无奈叹息,那么…曹植就是气馁到绝望,就像是…他已经觉得…本就没什么叹息的必要了,谁还能打赢这场注定失败的战役啊!
当然,他的沉默,也可能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汉南,我们…我们这是去哪?”
终于,马车中的曹植说出了他逃离后的第一句话。
“去冀州,去邺城…”李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