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倒是张郃眼眸微眯,俨然,因为曹操的这道军令使得他有些踟蹰。
——『该不会是大王预测到这一战有什么危险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生疑窦,还是别的……
当即,张郃凝眉提醒道:“大王征战沙场多年,深谙用兵之道,精通用兵之法,如今下这道诏令,自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许是大王猜测到了什么,只是还未确认,依末将之间,不如派人先行去探查,秘密追逐那蜀军三日,一窥其是否真的断粮!若无疑诈,我等再出兵截杀不晚!”
“三日……”夏侯渊的眉头紧凝,“三日,若是本将军的神速营,都足够退到梓潼了?到时候,人都没了?还截杀什么?”
说到这儿,夏侯渊嘲弄似的望向张郃,笑问:“张将军本是我军先锋,怎么……在那八蒙山折了一臂后,就不敢出战击敌了么?若是如此也无妨,本将军只让长子率军前去,张将军就待在这关中,享受这份安乐窝里的悠然吧!”
这是反话,是嘲弄……
如此一番话,直接把张郃激怒了,“我从军三十载,沙场决战,何曾退缩?只是,今日不同,大王不会无缘无故下达如此诏令,此战我们需从长计议!万不可轻敌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夏侯渊点头,“从长计议?哼,这还有什么计议的?蜀军断粮,难不成……还能有粮食从天上掉下来,砸到那大耳贼的军中?说那么多废话,你到底做不做这先锋?你不做?有的是将军做?只是,到时候军中怕是会说,张将军何止断了一臂?这是在八蒙山把心气儿全给打丢了!”
张郃一时间无言,但又不愿担上如此名声,只得单手抬起。
“好,那末将便去!”
听到张郃松口,夏侯渊这才缓缓笑出声来,一手拍向张郃的肩膀,“张将军,我两个儿子都去了,若不是大王这诏令,我亦会担任先锋,出征在外,身先士卒,你不会觉得本将军是要害你吧!”
夏侯渊是尚义之人,从年轻时候能为杀人的曹操顶罪,就能看出一、二。
他的心里只有大哥,只有大魏……
反倒是张郃巧变制敌,是个善于思虑,心眼儿多如牛毛的将军。
可……夏侯渊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还能怎么样,只能郑重的说道。
“将军放心,此战有我,有胜无败——”
说到这儿,得令的将军纷纷便翻身上马前去点兵,察觉出些许端倪的贾诩想要对张郃说些诸如“千万小心”的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得心头喃喃。
——『看来大王是对那家伙有所忌惮哪!』
——『想来,大王也是拿不准,这汉中一战,那关麟是否参与其中,可终究……大王又不想放过如此剿灭蜀军的天赐良机,如果是这样……让残疾的张郃去试探,总是好过折损掉骠骑将军哪!』
心念于此,贾诩的眸光闪烁。
俨然,曹操的想法,老谋深算的贾诩,他的心里头……清楚着呢。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
……
二十万蜀军撤离。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极难行走的山道,臃肿冗长的队伍,无一……不将撤离的速度一次又一次的放缓。
黄忠不知道是计,看着这队伍不由得感慨道:“这么退,这要退到什么时候,莫说是两日之粮,就是再多十日之粮,怕也不足以退到梓潼啊。”
赵云在一旁宽慰道:“黄老将军放心,不用十日,两日……差不多了。”
俨然,知道一切真相的赵云,更坦然,心态也更平和。
黄忠还想问,却听得赵云指挥兵士们的声音传出,“快,过来两小队……摘这树上的野果……动作要快……”
随着赵云的吩咐,真的有两队兵马就在爬树。
远远看上去,这支军队一边行军,一边爬树摘果、挖草料,既忙的是不亦乐乎,又显得很是滑稽!哪里还有一支军队该有的样子!
反观另一边,张郃与夏侯称各自带着骑兵,一边奔驰,一边紧张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这种追逐战中,魏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就得以完全展现。
“将军……”一名兵士禀报:“前面五里处有一支蜀军的队伍,约有一万人,可兵士们垂头丧气,毫无斗志,甚至……在敌军将军的吩咐下,还在沿途搜刮野果、野草……整个显得狼狈不堪,宛若一群乌合之众。”
听得如此吩咐……
夏侯衡跃跃欲试,“好啊,如此羸弱之军,我等一番追击,怕是直接就垮了,又何需贾先生提及的反复骚扰?”
张郃倒是有些狐疑,他是在八蒙山吃过亏的,是付出过包括一条胳膊在内的大代价的。
故而,他显得十分谨慎,看着夏侯衡就要下令突击,张郃连忙抬手,“慢!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谨慎,权且先保持五里的距离,继续探查,随时来报……”
“喏……”
眼看着亲卫就要去传令,夏侯衡不愿意了,他眉头冷凝。
“若是处处担惊受怕?这还怎么阻击敌军?张将军若是怕,那就留在此处,这突击战,我去打,无论胜负……与张将军无关!”
“你……”张郃还想解释。
却见得夏侯衡已经拔刀:“儿郎们,随我杀——”
……
……
斥候策马回阳平关向夏侯渊禀报。
“禀骠骑将军,张将军与衡公子已经追上了最近的蜀军,张将军所部按兵不动,衡公子已经率军上前,大获全胜,斩获辎重、铠甲、兵器无数!”
听到这儿,夏侯渊把目光转向贾诩,像是询问贾诩的意思。
贾诩则当先问道:“蜀军抵抗了多久?”
“片刻!”斥候如实回道:“不消片刻,蜀军悉数溃败,土崩瓦解……丢盔弃甲而逃,整个追击战,蜀军全无战意!”
听得这么一番话,夏侯渊颇为亢奋的大喊道:“好啊,好啊……看来蜀军断粮是真,否则即便是那大耳贼不擅治军,可他麾下有张飞、赵云、马超等将,如何能如此这般轻易的一触即溃!哈哈哈哈,衡儿这一战打的好,倒是张郃显得有些太过谨慎了!”
夏侯渊的话,贾诩不置可否,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淡淡的说:“张将军是吃过亏的,故而谨慎些也情有可原,况且……”
就在贾诩张口之际……
“报……”又一名斥候传来消息,“衡公子马不停蹄又截杀了一队蜀军,蜀军依旧是旦夕间土崩瓦解,丢盔弃甲……”
唔……
这样消息的传出,使得贾诩那本要说出的围绕着“谨慎”两个字的话,立时间全部都吞咽了回去。
他沉吟了一下,最终那紧闭的唇再未张开。
他心里在想。
——『再等等,再等等。』
是啊……可不就是要再等等嘛!
这只有两次,后面这样的围杀还会有许多次。
一者……蜀军难道能一直装下去?
二者,上庸、蜀中的情报均是“相安无事”四个字……
如此情形下,蜀军……二十万人的粮食?总不能是凭空出现吧?
就在贾诩沉吟、深思之际。
“报……”又一名斥候赶来,“禀将军……三公子从阳平关出发截杀蜀军先头部队张苞部,大获全胜,斩获辎重、兵器、铠甲无数——”
不止是夏侯衡接连有所斩获、大捷。
夏侯渊的三子夏侯称那边,亦是捷报频传哪!
“哈哈哈哈……”此刻的夏侯渊,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没有说话,可他那豪放不羁的笑声中,像是写满了一行字:
——『果然,虎父无犬子!』
……
……
夏侯衡、夏侯称连战连捷。
张郃则是永远与夏侯衡保持着五里的距离,做出随时去驰援的准备。
一名斥候前来禀报,“将军,衡公子又一次大获全胜……这已经是……是截杀的第六波蜀军了,所有蜀军悉数是不堪一击!”
“报……”就在刚刚那条情报送达之时,又一名斥候接踵而来,“禀将军,称公子从阳平关出发已经抵达预定的地点,安营扎寨,坚守扼要,蜀军来进攻了几次,不仅是无功而返,据探子禀报,蜀军中抱怨饭食、局势的大有人在,隐隐已经有哗变的迹象!”
呼……
听到这儿,张郃眼眸眯起,他伸出那仅存的一支胳膊,张开了手掌。
身旁的副将会意,连忙递来一封简易的舆图。
张郃手腕一抖,将舆图展开,他扫视过那蜀军退兵的必经之路,又凝视向夏侯称驻守的扼要之所,沉吟了片刻后,他方才口中喃喃:“如果蜀军是计,那么两位夏侯公子一次、两次截杀大获全胜,那还可以理解,可蜀军化整为零的撤离,一连六次大败而归,兼之军中怨声载道……这断粮可不像是假的了!”
随着张郃这么一番话。
身旁副将策马上前,“将军,若我军再度按兵不动,那所有的功劳就都是夏侯两位公子的了,到时候,将军往昔打下的战功与威望怕是……怕是……”
不等这副将把话讲完。
“报……将军……”又一名斥候赶来,“夏侯衡公子在前方发现了张飞撤离的军队,似乎有兵士抱怨,那张飞正在示众鞭打!夏侯衡公子计划一刻钟后向张飞的军队发起突袭!”
唔……张飞!
这个名字让张郃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当即,那八蒙山……那黑夜之中漆黑如墨的身影,那悍勇无畏的蜀军,那永恒梦魇一般的画面悉数萦绕在他的眼前。
便是这张飞收复了他坚守的三巴,便是这张飞断了他一臂!
屈辱……这是莫大的屈辱!
梦魇,他也已经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而击碎这个梦魇的方式唯有一个,那就是亲手……亲手去碾碎他!
当即,张郃抬手,“事已至此,我军无需再谨慎,传我军令,即刻与夏侯衡公子合兵一处截杀那张飞贼子,所有蜀军,格杀勿论——”
说着话,“驾——”
伴随着张郃的一声咆哮,“得得得”马儿发出嘶鸣,疾驰朝前方冲了过去,一干亲卫立刻跟上。
更多的兵卒也刹那间动了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还无比谨慎,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一般的队伍,突然就一个个眼睛里冒着精光,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