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夏侯渊直接开口。
“不!”曹操不假思索的回道:“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年,洛阳一丢,整个大魏的战线势必回退,合肥守不住的!”
“那……”夏侯渊睁大眼,俨然……他预感到了大哥曹操在淮南的命令,他语速加快,语调中带着不解:“那淮南就这么让了?”
这话脱口,贾诩与程昱彼此互视了一眼。
两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看透了,都洞悉了,却什么也不说的既视感。
却听得这时,曹操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冷冷的吟道:
“放了!”
“勉强据守,在淮南损兵折将,不如集结兵勇,形成合力,痛击来犯之敌……”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绝然,“若伤敌十指的代价是断孤一指,那孤宁可也伤及十指!决不能断了这最关键的一指!”
俨然,曹操这话意味深长。
“十指”是指代的淮南,而他不能接受的断掉的一指则是——张辽张文远。
“大哥……可……”夏侯渊俨然还有话要说。
“呼……”却见得曹操用一声粗重的呼气堵住了夏侯渊接下来要说的话,“文远是义士,孤最重义士,文远不能有事儿,孤唯今只盼他能收到孤的诏命,在那江东军对合肥形成包围之前……遁往徐州!若如此,便是失去了淮南,孤做梦也能笑醒!”
这……
随着曹操这一番话的吟出,满座寂然一片,不止是贾诩与程昱,哪怕是方才情绪激动的夏侯渊,他也能体会到大哥做出这份决议时内心的艰难与苦涩。
他现在能做的……不是劝说大哥,而是……而是打赢汉中这场关乎大魏兴衰存亡的战役!
重新拾起大魏三军将士那坠入谷底的士气与战意啊!
——『大哥,如今的情形,你委实不易啊!』
……
……
“哈哈哈……哈哈哈……”
“鼠辈就是鼠辈,看看,看看,本将军不过是略微出手,那江东鼠辈即是望风而逃,哈哈哈……”
淮南,合肥城外。
张辽的大笑声与咆哮声惊起了几只枝头本在筑巢的雀儿。
就在刚刚,他率骑兵出击,直接从半道截杀了一支江东运送辎重的军队,大获全胜,缴获的辎重、粮草不计其数。
反观那些运送辎重的江东兵马,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张辽朝他们冲来时,哪里还有抵抗的意思?
所有的盾阵在那一刹崩溃、瓦解……
所有兵马悉数逃离。
这一仗……可谓是再度打出了张辽的自信。
让他又一次意识到,他……依旧是那个让江东小儿止啼的逍遥津战神,这淮南,只要他还在,就还能守,就还不曾倒下!
“鼠辈,纵是再多人,纵是换了个主子,可依旧是鼠辈……”
“哈哈哈哈……”
张辽那豪迈的笑声还在继续。
“张将军神武……”
“张将军神武……”
一干副将连连拱手称颂。
是啊……
如今淮南的局势下,这么一场张将军亲自出马的大胜,显得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传讯兵声音的传出与这信使的抵达几乎是同时。
“魏王诏令,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只见得信使闯入大帐,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地,迅速的解开身后背着的竹篓,然后将竹篓内的魏王诏书递给张辽。
张辽连忙接过……
如今,大王曹操的安危,他亦是无比关注,不过……至少这封信的传来,能够证明,大王无恙!只要无恙,那……就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里,张辽心中是惊喜的。
可……随着这诏书的展开,随着那诏书中的一个个字眼浮现在张辽的面前,他的眼中……只剩下惊,再无半个“喜”字了。
“将军?大王无恙吧?”
“将军……将军,大王如何吩咐的?”
似乎是看出张辽神情的惊讶,一干副将连忙问道。
可张辽,唯独他,心头像是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因为……在曹操的诏令中,最核心的字眼却是一句:
——舍弃江淮,即刻退往徐州!
舍!退!
舍?退?
一时间,张辽愣住了,仿佛……往昔在这淮南发生过的一幕幕如同过眼云烟般,一件件的闪现于眼前。
包括那孙十万大军将至,曹操发来的急件——“贼至,乃发”!
包括,他张文远愣是在孙十万军中乱砍乱突,整整砍了一夜加上一个上午,那一战他喜提“张八百”之名……
包括,那十万大军丧胆还!那小儿止啼!那江东鼠辈的望江兴叹。
淮南,这是……他张辽与手下兄弟们用鲜血与汗水换来的地方,铸造的不屈城防,难道……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张辽的内心开始挣扎。
他知道曹操的决策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是从全局的战略考虑,也许是因为其他的紧急情况。
但是,放弃淮南,对于他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来说,对于他张辽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将军……将军……”
副将们还在询问……
张辽却是猛地一挥手,“你们先退下……”
“可,将军……”
副将们俨然还是对大王的这封诏令很是期盼。
跟在张辽手下的兵,都是英杰,没有一个怕死的,纵是大王曹操让他们浴血奋战,抵抗到最后一刻,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出去——”
张辽的声音加重、加粗……
这使得所有副将面面相觑,他们像是猜到了什么,在彼此间一个个会意的眼神中鱼贯走出这中军大帐。
反观张辽,他则像是陷入沉思,他想起了现在的局势,想起了在这片土地日夜奋战的日子,想起了他们也曾在此付出过的巨大的牺牲。
放弃淮南,那等于放弃了他们所有的努力与牺牲啊——
可……
呵呵,或许,没有什么可是的!
他张辽可以不是淮南的逍遥津战神,却……却必须是大魏的征东将军张文远哪!
刚刚想到这里。
“踏踏……”
是薛悌听说到张辽的神色不对,特地赶来这中军大帐想要问问,不……准确的说,是想要劝一下。
哪曾想……不等薛悌张口。
张辽那原本双手撑住案几的手突然抬起来一分,他淡淡的,也低沉的说,“按照大王的诏令,我们放弃淮南,撤入徐州……”
平静……
这是薛悌有史以来……听到的张辽吟出的最平静的一道声音。
“文远……”
薛悌想要劝一下。
可张辽抬手阻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或许,大王说得对,与其在合肥做困兽之斗,不如趁着敌军尚未合围之际往徐州突围,徐州……那里是陆战的天下,在那里阻击来犯之敌,我们更有胜算!最……最重要的是……”
张辽的话说到最后,突然哽咽住了,像是那最后的一句他不能吟出,也不愿意吟出。
薛悌却心如明镜似的……
张文远这最后一句是……是如今的大魏再经不起一场大败,再经不起一方主帅的阵亡!
没错……
是阵亡!
是这个英勇而壮烈的辞藻。
心念于此,薛悌庄重的向张辽拱手,然后转身,大声喊道:“张将军有令,放弃合肥,即刻撤往徐州……即刻撤往徐州——”
声音嘶哑,何止是张辽不愿意走,包括薛悌……包括每一个曾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的将士,他们心头充盈着的又岂不是无奈与沉痛呢?
“唉——”
“唉——”
不过一个时辰,那合肥城下,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团,他们最后回望那合肥城的牌匾,留下的是深重的叹息。
最深重的那个还是头也不回,或者准确的说,是不忍回头的张辽张文远!
就这样,历史上……贯穿着整个三国魏吴博弈的淮南之争,在这一刻……以汉军的完胜彻底宣告终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