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这一声吟出,魏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一闪,继而神色变得郑重了几许,沉吟片刻,他方才用更轻更细的声音回应道。
“一切如常——”
“太医署的吉平去解决宫里那位,我们去控制宫门对么?”
陈祎这话像是贴着魏讽的耳朵说的。
魏讽没有敢嘴上回应,却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陈祎,然后重重的颔首。
——『是!是!』
说到这儿,两人抬眼,彼此互视……庄重的拱手,然后分别走向街道的两边,像是要去准备,可两人渐行渐远的样子,却又像是有一抹“相忘于江湖”的既视感。
只是,陈祎这边……他的眼神与神色在离开魏讽的一刻起就变了。
变得凝重,变得锋芒毕露,变得暗潮汹涌。
就像是,他已经在心头做出了那项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决定。
——『良禽择木而栖,魏王、汉帝!』
——『呵呵……荣华富贵……当如何选?怎么选?这不是摆在我的眼前么?我陈祎会不知道么?呵呵……呵呵呵……』
心念于此时,陈祎的嘴角已经溢出最灿然的笑容。
反观另一边。
魏讽在离开陈祎后,转入了一道街巷,街巷内……一个乞丐正在沿街乞讨,魏讽蹲下身子,一边从衣服里掏钱币,一边小声的嘱咐道:
“我已经按照你们帮主的吩咐,以正旦日的行动去测一测陈祎的立场,劳烦你告诉耿纪、韦晃、吉平他们,也告诉李先生……原本正旦日的行动延后,验证陈祎是否尤忠于汉室的行动开始!”
唔……
这乞丐微微抬眸,他正是丐帮的六袋长老庄义方,他只是愣了一下,旋即昂首朝向魏讽,嘴角迅速的咧开,做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嘿嘿,多谢老爷打赏!”
……
洛阳城外,一方官道上。
有两个商贾正骑着小毛驴在前面走着,后面是庞大的车队。
这是陈留卫家的车队,是昔日列侯卫青的后人,当年曹操陈留起兵时,便是其族长卫弘资助于他,孤身追董时,也是卫家的将军卫兹助他一臂之力。
只不过……如今卫家因为卫兹、卫弘的殒命没落了,因为分家……分成了许多股,在北境各地做生意。
“唉……”
唉声叹气的名唤卫烈,是卫兹的孙子,其父卫臻还在曹魏做官,在他身边的名唤卫京,是卫烈之弟,两人押送着商队,却是眉头紧锁,垂头丧气。
“世道乱哪,这生意没法做了!”卫烈感慨一声。
卫京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以往年关,咱们家就靠着贩卖蜀锦大赚一笔,可今年……你说说,你说说……黑市上一匹蜀锦都没看到,整个中原与北方都在找蜀锦……谁找到谁就能大赚一笔!偏偏咱们家什么门路也没有……”
“还是世道乱哪……”卫烈感慨道:“以前的官老爷是鱼肉不吃吃野菜,豪宅不住住野外,怀里搂着下一代,嘴里还吟出那着什么迟来的爱……可现在的官老爷,出门必须穿蜀锦,一锻蜀锦一段金……夏侯家已经几次三番催问我蜀锦了,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呢!”
说着话,卫烈又一次长吁短叹,神色悲怆。
“其实……真要说蜀锦的话,也未必没有进货的地方……”弟弟卫京突然神秘的轻吟。
“哪?”卫烈一听,好奇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望眼欲穿。
“许昌!”卫京压低声音,小声的告诉他。
“怎么会是许昌?”卫烈不信。
卫京环视左右,确保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小声说,“是黑市传出的消息,说是有一批蜀锦送到了许昌,就掌握在那里的太守傅士仁的手里……”
“啊……”卫烈的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他惊呼:“这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卫京则是幽幽的说,“蜀锦的价格已经涨了十倍……别说是掉脑袋,就是诛九族的事儿,也自会有人去做……唉……唉……”
卫京是以唉声叹气结束他的话,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
这种去向许昌傅士仁求购蜀锦的事儿,他们不敢做,但一定有人敢做,且已经在做了。
因为……这中间的利润太、太、太、太大了!
……
……
许昌城内,年关将至,这里……半座城池火灾后的重建工作……总算已经进入了尾声。
大多数百姓都又拥有了家园。
这段时间,为了防备逆魏飞球军团的空袭,几乎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会有荆州的飞球挂在天穹,观察着天空中的一切。
一旦发现敌人的踪迹,那就会以特殊的方式拉响警报。
因为有了上一次天纵大火的经验,如今的百姓们在兵士们的指导下,无论是防空洞的深挖还是防空演习的预演,都格外上心。
毕竟这关乎生命,谁也不敢懈怠分毫。
反倒是……这段时间的关羽,他有些郁闷,倒不是无聊……是因为无所事事。
按理说,如今的境况……哪怕是年关将至,可他依旧应该带兵继续北伐的。
但……
一来西线汉中战场刚刚开启,逆魏并未调动中原的兵力去堵西线战场的口子;
二来因为飞球兵的存在,双方在地面层面的征伐无异于都暴露在彼此的目光下。
许昌是距离洛阳近不假,但……在敌人的目光下采取一系列的北伐行动,依旧并不轻松。
双方都在等,一者等汉中战场的结果,二者等这中原局势变化。
可这么一等,关羽的作用,无疑……就被削弱,打……不能打,这许昌城的治理又是傅士仁在负责,他关羽带着关家军除了日常的训练外,好像……没啥事儿了,闲的蛋疼!
倒是与关羽形成鲜明的对比……傅士仁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
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通过各种路线送到许昌,再送入傅士仁的府邸。
在看这府邸的正堂,人头攒动。
而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当属,一个个黑市商贾紧紧的拽着傅士仁的大腿,他们是哀求着、恳求着,简直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
反观傅士仁,他颇为豪迈的摆手……
所有的回应就俩字,“不行,不行!”
这些黑市商贾们急了,纷纷抬高了价码,“其实十倍于市场的价钱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傅将军你说话,那……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这钱给你凑来……”
“傅将军哪……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当年你在公安县……贩卖那军……咳咳咳,糊涂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呢,总而言之,傅将军哪……咱们也不是认识一日两日了,你就开个价,若说是不要钱,要粮食、要镔铁……但凡你说,我统统想办法给你送来许昌,如何?”
“不就是钱嘛,其实按照现在蜀锦的涨幅速度,正旦日时……就是高过去年二十倍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傅将军……你手里这批蜀锦屯着倒是无妨,可……可全部都……都浪费了呀!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也赚笔小钱,真不成,咱们三七开,你赚大头还不行嘛!”
“就是就是,傅将军……今日能到这里的都是老朋友了,你之前卖的那女人用的玩意……也是我们在一力帮你操持的,你该信得过我们哪,哎呀……开个价吧,只要你开价,咱们什么都好说!”
众星捧月——
对于傅士仁而言,现在他的就像是被无数黑市商人给拥簇起来,众星捧月一般。
这是两年前的傅士仁做梦都不敢想的局面……
可现在……习惯了!
没错,自打关麟认他为大哥后,他已经第无数次体会到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面子、里子,啥都有了。
按照“马洛斯需求理论”,现在的傅士仁早已跳出了最低层次的需求,他变成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肯奋进的人,他更多在乎的是尊重,是认同!
“咳咳”
“咳咳咳咳……”
在四周杂乱的声音中,傅士仁一咳嗽,顿时间……此间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一般。
一切的喧闹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的投向他……仿佛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是对傅士仁的开口望眼欲穿——
“咳咳……”傅士仁再度轻咳一声,然后问道:“看起来,你们都是对我手上这批蜀锦感兴趣啊!”
“是啊……”
“谁说不是呢?”
“傅将军,你……你老人家就开个尊口,报个价吧!”
一连串的声音同时传出,无外乎是要让傅士仁报价的……大家的眼神也更加的渴盼。
“咳咳……”
傅士仁又一次轻咳,他不由得回想起三弟关麟派人传来的书信。
书信中没有什么寒暄,也没有太多兄弟情,反倒是开门见山的告诉傅士仁……汉中这一战不好打,最难的不是谋略与战法……而是粮食,是运输,是补给!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才授意刘禅提前暗中操纵,将原本北销的蜀锦送到荆州来,至于目的嘛……唯独那一条,助汉中一战,解决大伯刘备的粮食、运输、补给难题!
当然,在这种大义面前,傅士仁是拎得清楚的。
毕竟……他傅士仁也算是刘备的第四个兄弟,彼此间亲着呢!
“好了……”
心念于此,傅士仁大手一甩,他眼眸凝起,环视了眼身侧所有的黑市商贾,“诚如你们所言,诸位与我都是老相识了,诸位的本事我傅士仁也知道一二,正是基于此,这批蜀锦该什么价格依旧给我什么价格,你们赚多少,那是各凭本事与我无关!”
呃……这……
傅士仁越是这么说,这些黑市商贾越是心里没底,还不如……傅士仁直接爆出个天价,谁敢接……就接了呢?
现在……原价,那意味着……一定还有更苛刻的条件。
在场的一众黑市商贾都极为精明,听话听音,已经大致能听出来……傅士仁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有些担忧的望向傅士仁……却也是好奇,他会怎么说。
傅士仁的话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声调压低……也沉重了些许,显得无比认真。
“听着,你们谁能得到这批蜀锦也是各凭本事……”
“因为,这批蜀锦我要的不是钱,而是粮食,是对应的粮食,且这批粮食,我傅士仁不管你们怎么做,不管你们如何冒险,必须给我送到汉中战场我大哥刘皇叔的手里,谁能做到!那我这许昌城的蜀锦就统统给谁?日后,他也会成为蜀中贩卖给中原蜀锦的唯一商贾!”
这……
这……
随着傅士仁一番深重、沉重的话语,整个此间满座寂然一片,所有的黑市商贾……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了的表情变得极致的复杂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