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似乎是因为蜀军的阵势溃散,这些埋伏的魏军齐齐杀出,要给予这支被围困的蜀军最后一击。
大火阻挠着蜀军的退路,魏军的埋伏又堵住了另一条路,留给刘封的选择……不多了!
“迎上去,突围……突围……”
在刘封的军令下,整个蜀军也奋勇朝敌人杀了过去。
一时间,这仰天洼中两个半圆形平地上同时展开了肉搏,两个狭窄的谷道上则人挨人、人挤人,每一个蜀军的兵士都想甩开步子飞快地赶向谷口,逃出生天,但又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人流裹携着缓慢而汹涌地前进。
密集的阵势……成为了敌人新一轮火矢箭雨的靶子,不断的有人中箭,不断的有人顶上。
“啊……”
“杀过去……”
“呜哇……”
一道道无比凄惨的声音在洼地间回荡,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火焰燃烧枯木,激荡而起的浓烟仍在飞扬。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血与肉在滚滚浓烟中构画出凄艳的图画。
后方是人头在大火中攒动,前方……能够交战的士卒却不过百余人!
双方一有死伤者,立即便有生力军源源不断地扑充上去,两军胶着的地方开始渐渐被死尸和鲜血堆砌出一条分界线。
不过很快……这条分界线就被大火蔓延,然后空气中传出的唯有让人反胃、作呕的人肉炙烤的味道……
这就像是一场蔚为壮观的万人群殴。
这是一场真正的大混战,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每个人手中都握紧了兵器,寻找的只是一双仇视的眼睛,然后大吼一声猛扑上去。
但似乎,对于蜀军而言,这一切都是枉然,在那大火下,在敌人那固若金汤的阵型中,他们根本夺不回来时的路。
“啊……”
“快灭火……灭火……”
“不要,不要……”
凄厉的呼喊声不断的响彻在蜀军军阵之中,不过一个时辰,仰天洼内的蜀军仿佛被一条咆哮的火龙贯穿,满地都是身上着火,打滚惨叫的蜀军,就连刘封的衣甲上也起了火。
这时,有副将蓬头垢面的跑来,放声痛哭,“将军……退路要么是火势太大,要么是敌人精兵的驻守,根本无法突围……”
刘封颤抖的抬眼望向上方,这时的贾诩已经现身,一面玄色的旗帜在他的身后飘扬,上面写着——魏太尉寿乡侯贾诩。
此刻得贾诩正俯视着整个战场,仿佛在欣赏着他一手策划出的这幅杰作,但他却并没有张口。
可他那淡漠的神色就像是在淡淡的说:
——『让我看看,你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烈!』
刘封不由得暗自喃喃:“这就是那个逆魏谋士中……唯恐天下不乱的毒士贾诩贾文和么?”
——人的名,树的影!
有关这位贾诩的传说太多了,而这些传说每一个都与一道道毒计,都与苍生的荼毒、万民的迫害息息相关……
说这贾诩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似乎,一点儿都不夸张、不过分。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刘封心头暗叹……豆大的汗珠不由得凝起,一滴滴的滑落。
“将军,还要继续突围么?”
副将的这一问,无疑……又一次让刘封踟蹰了,他牙关紧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
而就在这时……
“往山上走……”
马谡开口了,自打他的马儿受惊将他摔倒在地后,这还是他起身后的第一次开口。“突围已然无妄,当务之急,是往定军山上走……”
也正是马谡这一开口,才让刘封意识到,如今的局势下……定军山这一侧并无魏军,也无大火。
往定军山上撤离……此举似乎……是可行的。
只是……
“幼常……”刘封提出了他的担忧,“若是退往这定军山,敌军将山峦团团围住,那时候……我们当如何得脱?”
“将军……”马谡神色凝重的张口:“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破竹’……如今的局势,突围已然无望,与其在这大火中做困兽之斗,不如登上此定军山……到时候,魏军若是围山,那我军凭高投石投火,魏军必定大乱……”
“可……”刘封征战多年,也是熟悉兵法韬略的,他当即再度提出质疑,“可若是敌人断了定军山上的汲水之道?我们……”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马谡的语气变得急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魏军断我水道,那三军将士如何不死战?与其无畏的突围,不如……先退入这定军山上,从长计议,况且……依我之见,我们在这山峦下,那是处处受制于人,可我们一旦上山,那我们就是一枚钉子,一者可以牵制敌人,二者也能让敌人惶惶不可终日!”
这……
无疑,马谡的这一番话还是成功劝服了刘封。
他环望左右……
最终还是心一横,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传我军令,全军退往定军山上——”
旦夕间,整个蜀军悉数撤下了突围的兵勇,整个后队变前队,惶惶退往定军山上。
这时……黄昏将至,月色垂降。
渐渐的大火将那些倒毙于横流血泊之中的兵勇焚烬,那响彻天地的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也渐渐的散去,倒是这仰天洼内……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唯独贾诩,他依旧负手站立,看着那蜀军退往定军山上,一脸的平静。
儿子贾穆与贾玑匆匆赶来,贾穆气喘吁吁,贾玑则是朝着贾诩说道:“父亲大人,得亏他们撤了,咱们守那条来路的兵马就要顶不住了……”
“是啊……敌人的这支军团还真是难缠……”贾穆也感慨道:“咱们的火油、火镰、火矢也就快耗尽,他们但凡再多坚持突围一刻钟,怕是咱们就顶不住了……”
“一刻钟么?”贾诩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然后他淡淡的笑了,“这就是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生与死,胜与败,有时候……就是差了这么年轻气盛的‘一点点’哪……哈哈,哈哈哈!”
一番感慨,贾诩转过身就要上马车……
儿子贾穆连忙问道:“爹?接下来,该如何?”
贾诩脚步不减,一边在二儿子贾讥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一边留下一句反问,一句命令:
“那曹休与张郃不是都驰援来么?他们俩可都憋着一股气呢……呵呵……也该让他们是时候出出力了”
“然后……围山!困兽!困到他们粮尽援绝!”
俨然,贾诩的目的这是要困住刘封的这支兵马。
至于困住之后的行动,围点打援也好,拖垮他们,耗尽他们也罢……似乎,这老毒物的眼睛里早就把一切都算进去了。
……
……
“什么?”
原本正指挥攻关的吴懿,突然听到……刘封与马谡的主力兵马中了埋伏,如今被逼入定军山内,生死未卜。
这使得,前一刻还在增兵,还在亲自擂鼓的他,突然就像是蔫了的黄瓜一样,整个人整个面颊都彻底的枯萎了。
“将军……这……这还攻么?”
有副将询问吴懿……
虽然寻常的兵勇并不知晓他们是佯攻,但作为攻城一方核心的指挥军将,大家还是心如明镜的。
这里本就是牵制敌人,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以刘封、马谡为首的主力去越过定军山,直接从阳平关的后方杀出做铺垫,做准备……
可现在?
死了上万人,耗费了无法估量的军辎,无数攻城器械还在阳平关下,可……却得到消息,完了……刘封与马谡那边完犊子了。
这无疑对吴懿的所有攻城行为、行动是极大的嘲讽、嘲弄!
这城攻的是个寂寞啊!
“将军……我们……”副将还在发问。
吴懿的神色变得更加痛苦,这份痛苦中裹挟着巨大的彷徨与恐惧……这一仗丢的不止是东州派的底子,更是他们的面子与根基啊!
“传……传……我……我……传我军令……”
哪怕只有四个字,可吴懿吟出,却仿佛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撤……撤……全军先撤出战场……全军悉数撤出战场……”
“喏……”随着一名副将的答应,当即就有传令兵前去通传,连带着收兵的鸣金之声也同时响起。
可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阳平关,这座紧闭的城门宛若一张闭起的深渊巨口,突然就……张开了。
“杀呀……”
“血洗他们……”
“一个不留……”
随着城关大门的敞开,数不尽的魏军骁骑从关内杀出,骁勇无畏的冲杀向这些毫无准备的攻城兵卒。
“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动地……
恰恰这时……与魏军的士气高亢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蜀军后方奏响的却是鸣金之声……
这……
这……
“啊……”
“救救我……”
“别杀我……”
阳平关下的魏军骁骑只是一轮冲锋,这支方才还气势高昂的蜀军,顷刻间就被冲垮,土崩瓦解!
一时间,数百杆黑色的“魏”字大旗举在军阵的四处,在风中猎猎招展,仿佛在宣示着他们的战意——一个不留!
今夜,这阳平关下,注定将成为大量蜀军的修罗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