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呼……”
反观臧霸,在听过曹丕的话,又看到曹丕如此迫切的神色,他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他也明白当前形势的严峻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曹丕,要执行这一次的行动。
随即,他便开始对身后的将领发出命令,开始紧张的部署……
整个官署顿时忙碌起来。
倒是因为点兵、调兵、出兵、规划路线、规划撤离路线、运输路线等等决议,俨然……臧霸与泰山军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曹丕肯定不能待在这里……像是一个“监工”一般。
他果断拱手:“臧霸将军这边统筹调动,还需要时间,丕……权且先去城门处等待……等臧将军大军调齐,我们一道出发!”
臧霸也算是客气……“那就先委屈丕公子了!”
曹丕再次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此间。
之后,臧霸悉数给屋内的副将一些安排,这些副将领命后均退出房间,一时间……这诺大的书房倒是只剩下臧霸一个人了。
也直到这时,臧霸方才把目光转移到书房一角的帷幔之处。
“该听的也都听到了,出来吧……”
随着臧霸这刻意压低,带着些许克制情绪的声音。
帷幔之后,一个一袭黑衣的女子缓缓走出,似乎是因为她与臧霸颇为熟络,故而……女儿是摘下头套的。
也正是因此,将她那倾国绝色的面颊展现的淋漓尽致,偏偏……在那黑袍下,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却是遮掩不住。
是灵雎……
“叔父……”
随着灵雎的话音吟出。
臧霸抢先问道:“你怎么知道?曹丕会来求我,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带着些许疑问,可又端着长辈的架子……但因为是与灵雎这个故人之女交谈,臧霸那严峻的话语下……那份关爱、慈爱根本掩藏不足。
“这其实很简单……”灵雎款款答道:“因为目前为止,包括白磷的发现,包括曹丕的求援,也包括将白磷运往逆魏,这一切……都在云旗公子的算计之中,分毫不差!”
这……
臧霸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问:“也就是说,你给我的这张进入江夏,且挖掘出白磷后撤出的路线图,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可一来,他为何要帮曹丕,为何要把这一批白磷送往洛阳?二来……你要知道,我臧霸可不是那关家子的人!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面对臧霸那似乎略添严肃的话,灵雎笑了。
“叔父固然不是云旗公子的人,但叔父对曹操,对曹魏也并无太大的好感,且叔父是灵雎的亲人哪,自从阿父殒命白门楼后,灵雎便视臧霸叔为父……因为侄女儿的存在,叔父又如何会泄露出去呢?”
说到这儿,灵雎莞尔一笑,她接着说:“何况,退一万步说,侄女儿与叔父的赌注不是还在进行么?在那汉天子的归属尘埃落定之前,叔父与云旗公子并不是敌人哪……这一次,曹操期盼这白磷,曹丕渴望运送这白磷,叔父顺水推舟,将这白磷送往洛阳,揽得这大功一件?这不是一箭三雕?一举三得?”
随着灵雎的话,臧霸又一次沉默了,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感慨道:“你一口一个云旗公子的叫着,很是亲切呀?他是不是许诺给你什么?比如……关家的儿媳?”
啊……
臧霸的话惹得灵雎面靥绯红,“叔父,侄女儿跟你是在说正事儿,你……你这是……”
“好了……我知道了!”臧霸像是过来人般会意的点头,然后面色又恢复郑重,“我会按那关家子的计划去做……诚如你方才说的,这时一箭三雕,一举三得的好事儿,我何必扫别人的兴呢?”
说到这儿,臧霸转过身,本是要离开的,可走到门前,他脚步顿住,又补上一问:“不过,我还是好奇?你那位云旗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天子挪挪窝呢?”
这本是突发奇想的一问……
臧霸重义气,更重承诺,他与灵雎打的赌,是只要能让天子挪窝,离开曹魏,那……他臧霸与三万泰山军的兄弟就投诚荆州,做他关麟的急先锋。
当然,现在……似乎,要达成这个让天子挪窝的任务并不轻松。
不过……
“呵呵……”
这一问倒是把灵雎说笑了,她没有逃避这个问题,而是踏步走到臧霸的面前,直面迎上他的目光。
然后,她笃定的张口,“叔父,你觉得……云旗要把这批白磷运到洛阳?他是为了什么?”
这……
提醒到这份儿上,臧霸顺着去推测也猜出了什么,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讶、惊诧,“你的意思是?他要用这白磷救天子?”
“快了……”灵雎没有直接回答臧霸的疑问,而是笑着感叹道,“这次的行动结束,无论是劫天子?还是杀曹操的行动,都要开始了——”
唔……
因为灵雎的话,臧霸的惊诧没有半分停止的样子,倒是……臧霸的眼芒中闪烁出几许别样的光芒……
话说回来?
这白磷的运送与天子的归属?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还有杀曹操?这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一个个疑问,对于现在的臧霸而言,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似乎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
……
夜幕垂降,万籁俱寂,倒是唯独这安陆城东的一方不起眼的酒肆,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显得别样的热闹。
左慈与葛玄赶到此间时,那面具道人已经开始传道。
但他并没有将两日前传道中提到的“致良知”、“安身立命”这些重新阐述,反倒是……他开始娓娓讲述起一个故事。
“中原有一片山脉盛产灵蛇,蛇胆和蛇心都是极其昂贵的药材,偏偏蛇毒剧烈,见血封喉,可究是如此……很多人为了生计、为了赚钱,于是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区捕蛇!有一天,有三个从南方来的年轻人来到了附近的村子,准备去捕蛇。”
关麟看到左慈与葛玄到了,讲的更起劲了许些,“第一个年轻人在村子里住了一天,第二天清晨便收拾行装上山补蛇,结果几天过去了,却没有回来,原来是他不懂蛇的习性,在山中乱窜,惊扰了灵蛇,而他又不懂如何捕蛇,最终丢掉了性命。”
“第一个年轻人的经历在村里里传开了,第二个年轻人见状便开始担忧,心里头害怕不已,再三思虑要不要去山里捕蛇,每天都站在村口,向大山的方向望去,时而向前走几里路,不久又走回来,终日惶惶然行走于村子与大山之间……陷入了长久的精神内耗,每日走过去,走过来……都做的是无用的功,可身体却仿佛被掏空,这是渐渐的被精神内耗给压垮……”
……
……
第583章 贾诩贾文和,这老头子阴着呢——
唐朝柳宗元的一篇《捕蛇者说》,阐述的是“苛政猛于虎”。
可关麟此刻讲述给左慈的关乎“捕蛇”的故事,则与“苛政”毫无关系。
头戴面具的关麟,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一个捕蛇人因为自己的唐突与莽撞死在山林里,第二捕蛇人因为他的徘徊与犹豫,陷入了精神的折磨,终日惶惶于村子与大山之间,而第三个捕蛇人……他的做法……”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考虑如何找蛇穴、捕蛇、解毒等问题,并且时常向村里人讨教,掌握了一系列捕蛇的方法,制作成许多解毒的药剂,经过一个月的准备,他终于带着工具上山了,七天过去了,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丧命,可是他……却背着沉重的箩筐回到了村里,他捕到了上百条灵蛇,赚了很多钱,之后……还做起了药材的生意,卖药给那些赶来的补蛇者,成为了著名的富家翁。”
唔……
当关麟把这一条讲完时,左慈略有感悟,他轻捋胡须,心头沉吟。
——『三人捕蛇,一个毫不考虑,鲁莽行动,一个思来想去,迟迟不动,最后这个……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付诸行动!这截然不同的做法,注定了他们的际遇截然不同……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又岂不都是这三种人?鲁莽、犹豫、深思熟虑后付诸于行动!』
左慈想到这里,关麟的话适时传出,“如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思考与行动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可对于这世间芸芸众生,人们往往只意识到,凡事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才是最好的,经过反复思量的行动才能顺利的进行,由此……形成一种重思考而轻行动的风气,所谓《论语》中提及的‘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事实上,过于谨慎,过于追求万无一失,大量的世间与精力就都会用在这无限的沉思之中,越想越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越想越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想着想着,本可以尝试的想法,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人的思索……往往是没有边界,没有上限的,越是瞎琢磨,越是容易偏离正轨,找不到重点……故而,我这次提出的道义唯四个字——‘知行合一’!”
这……
当关麟最后一句话吟出时,左慈不由得一怔,继而……那“知行合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仿佛一下子镶嵌入了他的脑海。
是啊,基于上一次闻道后,心中怀揣着的对“致良知”,对“安身立命”,对道教成为国教后是否能够解救这世间黎庶的疾苦?
这一系列的问题,让左慈陷入了无限的思考,但……诚如这面具道人“司徒钟”今天讲述的。
越想越是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
越想越是觉得原本可以尝试的想法,最终变成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
这便是……他左慈往往疏忽的一点——“知行合一”么?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左慈嘀咕这四个字整整三遍,越是他这等阅历丰富,览尽世间百态的修行者,越是能体悟……这“知行合一”四个字所带来的影响与深意。
这已经超过了“儒”,超过了“释”,也超越了“道”……
理应成为引领他,也引领世人的全新方向。
不过……
左慈心头还有一个深重的问题。
“这位道友,贫道闻道两次,颇有感悟,然而……还是有一言,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左慈不再隐瞒,以一个道友的身份站起身来,主动与关麟对话。
“这位道友但问无妨!”关麟伸手朝左慈示意。
左慈眯着眼,言语缓慢:“两日前听道友讲述‘致良知’,然而良知人人都有,个个自足,是一种不假外力的内在力量……可要真的做到良知却是万难,诸如那曹操在荆州被称之为大奸大恶,可他年轻时任洛阳北部尉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在顿丘县颁十罪疏,还百姓青天,任议郎时,他议郎谏言,任济南相时,他捣毁邪祠,他曾经也有过这所谓的良知……却最终,这份良知被外界的总总改变、吞噬……这才有了如今,世间传言中的‘挟天子之徒’、‘大奸大恶之辈’……”
说到这儿,左慈顿了一下,“那么,世间定也有如曹操者,大家本有良知,可为了在这乱世中苟存下去,不得以必须抛去良知……否则,无法立足,又如何去论安身立命!诸如,在中原……有一七十五岁老翁向郡府检举其县县令,可昨日方才检举,今日之内……郡府便将此检举转达县令,又过一日……此老翁被县令所捕,身陷囹圄?累加罪责!自古官官相护,本无可厚非,可这与良知定是背道而驰,我等纵是有良知?又如何做呢?我等的良知……能换取这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么?”
左慈是用一个具体的事例讲述,这世道,各扫门前雪容易,想要在良知的劝导下“多管闲事”……呵呵,何其艰难?
当初,亲眼见到这一桩事时,左慈困惑了,一时不知……他与他的道教应该如何去做?
此刻,他更想通过这个事例去询问面前的“司徒钟”,想要得他指点迷津,解答心中的疑惑。
这……
在听到这个事件后,关麟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当即眼眸眯起,一本正经的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良知出于心,心即是理,没有私心就是合于理,不合于礼,就是存有私心……”
这么一番故弄玄虚的话后,关麟目光灼灼的对上左慈,语气也变得更添严肃。
“诚如你所言,这世界本不美好,许多黑恶的一面无时无刻的都在腐蚀着天地间芸芸众生的良知?可……这些良知只是被腐蚀,不是消逝了!我们道教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应该是洗涤世人心灵,重新唤起他们的良知么?还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这很难……对于某一个人很难,乃至于对于某一个道教而言很难,但……若是对于天下芸芸众生呢?若是每一个人的良知都被唤醒,都不再‘各扫门前雪’,而是一道义正言辞的站出,那他们的声音还会被淹没么?”
“当然,这很难!需要有人去挑头,需要有人去引导,可不难?何须道家去做?正所谓‘知行合一’,道家欲要胜过佛家的虚妄与构想,超越儒家的传承与礼教,成为真正的王朝正统,这份重量……必须承受的住!这份舆论,必须由他们引领!惟天下之至诚,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当关麟把话说到这里时……
对于左慈而言,可谓是四个字——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