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这也是为何,在刘备的大婚之时,一贯睿智的法正,会被人轻而易举的一激之下,喝下了那么多酒……
他也是由衷的为好基友高兴啊!
往事如烟……
这一幕幕汇聚成了一张张画卷,不断的游离在刘备的梦境中,让他的情绪愈发的凝重,让法正的梦中遗言愈发的痛彻心扉。
——『我唯独担忧你在这路上必定会遇到的重重荆棘……担忧我走后,那荆棘伤到你可怎么办?』
——『我便是化身一坡黄土,亦当庇佑大汉,庇佑主公,也庇佑我法孝直一生中唯一的挚友!』
——『汉师北定中原日,国祭无忘告法正……』
这一句句话在刘备的耳畔间振聋发聩。
曾几何时,小时候的刘备指着那颗院子里的大桑树,信誓旦旦的扬言,我将来要做羽葆盖车!
可现在,他愿意用那羽葆盖车的梦想去换回法正的性命,亦或者是用他的命来换法正的命……
——“兴汉不能没有我刘备,可我不能没有你法孝直啊!”
——“孝直你说话呀,你继续说话呀……说话呀……”
刘备在梦境中狂啸,现实世界里,他的嘴巴也一直在不断的喃喃,一行行热泪……便是睡熟了,依旧从他的眼角不断的流出。
“嘀嗒!”
“嘀嗒!”
这泪水掉落在地面上的轻响,就仿佛是在记录法正离去的步伐一般。
孙乾、简雍、糜竺一直守在这里,刘备累的睡倒了,他们却不敢睡,事实上,看着眼前这“主仆”别离的画面,他们也是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
一名照顾法正的医者惊恐的呼喊:“不好了,法正先生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法正呼吸粗重,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也在抽搐……宛若身体中的血液彻底的淤堵,让他十分难受。
也就是这声音传出的刹那,刘备的眼睛突的一下睁开了,睁的极大,仿佛是一夕间就从睡梦中醒转。
看着法正痛苦的模样,他紧张的惊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大夫赶来,一个为首的大夫在号脉过后,面如土色,“多半是法正先生今日服用的那药,那药有问题啊……左公且看,法正先生如今小腹胀的厉害,呼吸细若游丝到几乎停滞……脉象虚弱,他的身子里血府已然彻底堵塞……已然……已然可以说是形如枯槁,怕是……怕是也就这个时辰了!”
说到这儿,这大夫朝刘备行礼道:“臣就说,女子行医本就是杏林忌讳,女子带来的药……也……也……唉……也罢,左公还是早早为法正先生准备后事吧!”
“闭嘴!”不等这大夫把话说完,孙乾仿佛抢先感受到了刘备的痛苦,他直接脱口怒斥,“那女子乃神医张仲景的女弟子,这药……又是江东的云旗公子作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云旗公子的话?”
这……
“臣不是这个意思……”大夫连忙低头,“坊间总是有许多冒充名医弟子者,云旗公子若然被蒙蔽,也是……也是有可能的!”
“退下吧……”这次是刘备张口,他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没听到么?主公让你们退下。”孙乾怒气冲冲的朝着这一众医官喊道。
“公祐(孙乾)、子仲(糜竺)、宪和(简雍),你们也一并下去吧……”刘备的声音再度传出,声调比之前那次还要虚弱,“这最后一程……让我独自一人送送孝直吧!”
这……
孙乾、糜竺、简雍彼此互视一番,然后三人拱手告辞。
一时间,这诺大的屋舍中仅仅剩下刘备与法正两人。
“孝直啊……”看着法正痛哭的模样,刘备一边紧紧握住他那冰凉的手,一边说,“该说的,你在梦里都告诉我了,该哭的,我也在那梦境中哭够了,若这病症实在让你痛苦,你便安心的走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让我更加器重诸葛孔明,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我都会牢记于心……你的话,你的眼光,你的心意……我……我还能不了解么?”
说是不哭,可说话间,眼泪就仿佛断了线的珠链一般……根本遏制不住。
却就是在这一哭之际,刘备恍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敏锐的察觉到……他方才吟出的那句“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
他敏锐察觉到的是……法正在梦境中的遗言『主公不可以年轻尚欠而忽视此关云旗,有他相助,三兴大汉指日可待!』
——关麟!
没错,是关麟!
刘备恍然想到与关麟相关联的什么,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然后颤巍巍的从瓶子里倒出药丸来。
因为太过紧张,手不住的抖动……乃至于第一粒药丸掉落在了地上,他强自镇定下来,方才倒出了第二粒药丸。
是……
是速效救心丸!
白日里,貂蝉交给他的除了“血府逐瘀汤”外,还有这“速效救心丸”。
说起来,刘备与貂蝉是认识的,昔日……吕布投奔刘备时,曾让刘备坐在床上,然后让貂蝉侍宴刘备……还是被三弟张飞搅局,怒骂吕布心怀不轨。
也正是如此,看到貂蝉的第一眼,刘备就认出她了,刘备更是震惊……怎么貂蝉还活着?怎么云旗是派貂蝉来送药的?
当然,基于法正的病情,刘备顾及不了那么多。
这中间的疑惑,他且全盘放下……
他只是耐心的听貂蝉讲,其实汇聚起来,就是两句话,两味药。
其一,“虚不受补”,怕是法正如今的病情,“血府逐瘀汤”未必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其二,若法正先生命在旦夕,悬于一线,可试试这“速效救心丸”!
貂蝉还特地在后面补上一句,这‘速效救心丸’云旗公子特地提及——能!救!命!
因为法正的梦中遗言,刘备想到了关麟,因为关麟,他想到了这“速效救心丸”,这种时候……法正已然如此,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得试一下了!
当即,刘备没有喊人,而是亲自将“速效救心丸”填入法正的嘴中,然后灌入温水,确保他吞下。
然后,然后……刘备紧张的望着法正。
起初……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呼吸困难,依旧是冰冷的手心,依旧是浑身的抽搐,不过……仅仅半刻钟,静下来了,一切关乎法正病情的……都仿佛平静下来了。
这份静……静的可怕,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份静,也让刘备下意识的心头生出两种猜想,要么是法孝直活过来了,要么就是他已经归天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屋中只有冉冉的微亮烛火,摇曳着,这使得刘备脸忽明忽暗,刘备的脸色惨然,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坐在病榻上,他尝试了三次方才把手伸向法正的鼻息。
哪怕如此,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中途收回手臂,他还是无法接受那最坏的结果!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终于……
刘备第六次伸出手臂,手指终于触碰到了法正的鼻息间。
他的心头“咯噔”一响。
——『啊……没有呼吸!孝直他……他没有呼吸!』
就这么一刹那,刘备的脸色变了,犹如被狂风摧折的杨柳,他泪水纵横,如同暴雨倾盆,无法遏制。
他的双眼红肿,如同两颗熟透的桃子,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紧握的双拳上。
“呜呜……”
他的哭泣声,就像是受伤野兽的低吼,压抑而沉痛,他的声音逐渐放大,变得撕心裂肺。
这声音也传到了屋外,撞击着门外那些守候着的每一个人的心扉。
刘备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的空洞而迷茫,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这一刻的刘备,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千锤百炼、无数次在鬼门关前蹦迪的英雄,而是一个被悲痛彻底击垮的普通人。
“孝直……孝……孝直……”
刘备哭喊着,哭喊着,哭喊着……
可就在这时,迷离中,刘备仿佛听到一阵极轻极细的声音,“玄德……”
“……”
刘备沉默了一下,他以为是他太过激动而生出了幻听。
可这时,一只虚弱的手却是无力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玄德,你……你怎么哭了?”
“又有人让你不快了么,不怕,正……正这就去做掉他!”
“……”
是……是……是他的声音!
此时,那昏暗的烛火仅仅能透过来一缕微光,刘备的心,却是跳到了嗓子眼儿,他以为他是在做梦。
“掌灯,掌灯——”
刘备大声喊道。
一听到刘备的呼唤,守在门外的孙乾、糜竺、简雍就闯了进来,忙是将手中的灯笼一同提起,烛火一亮,刘备看清楚了法正的脸,那是一张虚弱、蜡黄的脸……可……可却是张开眼睛的。
既没有粗重的呼吸,也没有任何痛苦,而是平静,十分平静,乃至于……那煞白如纸的脸色竟有了几丝微红。
法正活生生的坐在床榻上,活生生的坐在他们眼前,“主公?公祐、子仲、宪和……怎么你们在这里?我……我不是在主公的喜宴上么?我……我好像是喝多了,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说到这儿,法正立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主公,那吴懿的妹妹你可娶下了?一切无恙吧?这……事关重大!”
哪怕到这时候,法正还是惦记着刘备,惦记着他的好基友。
“娶了,娶了……”刘备还在落泪,只是区别于之前,他现在是喜极而泣,“孝直啊,你只要好好的,你让我娶谁我便娶谁,你让我休谁我便休谁,若论事关重大,十个吴懿的妹妹也比不上你法孝直的一根寒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备笑了,笑的无比开怀,清朗……
“哈哈哈……”简雍、糜竺、孙乾也笑了,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
法正醒了,主公就振作起来了。
好啊,好啊,一切都好啊——
倒是法正,尤是一头雾水,“主公不可胡言哪……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如果能定你的休、娶,又如何能比得上吴夫人呢?我这是僭越呀……”
僭越么?
事实上,法正就是僭越又如何?刘备巴不得这个好基友僭越呢!
这,就是偏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