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这边,左将军府的宴席中,法正渐渐的醉了,话也变得密了,心也变得疼了……
那边,吴家府邸……
吴懿与李严一道在池塘边散步,他们也喝了一些酒,妹妹的再嫁,吴家抓住刘备这棵大树,这都是让他欣喜的,可李严在酒席间小声对他提及的一句话,却让吴懿……不由得忧虑了起来。
这无关乎于联姻“纽扣”与益州内部的团结,而是更敏感的一条:
——继承!
或者说是——世子人选!
“踏、踏……”
吴懿与李严的脚步声在这特殊的夜晚,在池塘边显得格外的清脆,渐渐地,吴懿的脚步变得厚重了起来。
李严却说,“无论如何,都该恭喜吴将军哪……”
吴懿脚步一顿,沉声道:“原本那觥筹交错间,我也是觉得我吴家该被恭喜,理应被人道贺,可李尚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若非你的那番话,我吴懿竟还活在梦里!”
很明显吴懿的话中有些颓然。
这与他白日里的心情截然不同……他的脸色暗沉如纸,就好像……命中注定,他们吴家不是大喜,而是当有此一劫。
“唉……”幽幽的一声叹息,吴懿恨恨的道:“早知道,我这妹子嫁给刘皇叔后,吴家会卷入夺嫡之争……乃至于在将来成为众矢之的,我……我……唉……唉……”
像是怀揣着极大的悔意……吴懿一个劲儿长吁短叹。
李严缓缓张口,像是进一步的引导:“昔日汉灵帝留下一封诏书给他最信任的宦官,也是那西园八校尉之首的蹇硕……意图立二子刘协为继位之君,可事情败落,被何皇后与十常侍联手销毁遗诏,诛杀蹇硕……”
“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子虽是躲过一劫,可无论是蹇硕,还是当今天子背后的董太后都难逃一死……我总在想,若是当年汉灵帝留下的诏书是传位给次子刘协,那蹇硕、董太后还会不会有此一劫?还会不会有后来的宦官与外戚的争斗?有那国贼董卓入京?有这汉室的天下分崩离析?”
这……
李严句句提及的是汉灵帝,是那夺嫡之争,可句句又映射到这一次刘备与吴懿妹妹的联姻。
在他的提醒下,吴懿不免多想。
其一,刘备不年轻了!
其二,妹妹若怀有刘备的子嗣,刘备的长子阿斗又不成器,这世子之位……他们吴家定然是要争的。
可争归争,真的争到最后……他们东州一派,与刘备麾下元老一派……必有一方惨败!
吴懿不是不敢……而是承担不起。
要知道,倘若惨败,吴氏一族或许也会如同那董太后消失于洛阳一般……彻底的在这巴蜀之地消失。
成王败寇,自古亦然——
“正方……救我啊……”吴懿突然转身,他恭恭敬敬的朝李严拱手,语气迫切至极,“正方,你与我都是从外域流寓于此益州,又都是这些年苦心孤诣……这才有了一方门楣,你既提出了这一条,必定有破局之策……看在你、我之情义的份儿上,你得给我指上一条明路啊!”
“这……”李严故作迟疑……
“正方……”吴懿的语气更迫切了,再看向李严的目光愈发的望眼欲穿。
“唉……”李严故意做出无奈之下的甩手,“你、我同僚多年,我如何能见死不救呢?何况……吴夫人若有子那必然年幼,就算是那刘禅不成器,可主公手下的元老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依我之见,你需一方援手啊……若能得良助,重重的将那些元老打压下去,到时候……谁还敢动吴家?”
这……
李严的话吴懿只听懂了一半儿,还是一少半儿,“我去哪寻援手啊?正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子远(吴懿的字),你别忘了……”李严提醒道:“这益州之地除了咱们东州一派、主公的元老一派……还有一派,这一派的能量亦不容小觑……”
唔……
李严的话让吴懿一怔,他连忙问:“是荆州一派?可……这不对呀,荆州一派的首要任务是诸葛孔明啊,他一颗公心,岂会帮我?岂会打压那些元老?”
“错了!”李严提醒道,“孔明乃主公最信任之人,主公可以把整个巴蜀托付于他,他早已超然于这些派系……”
“那……”吴懿接着想,荆州大族除了投靠曹操“蔡”、“蒯”两族外,就轮到“庞、马、向、习”四大家族……
等等……
吴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脱口道:“是刘封?是主公的养子刘封?”
在提到这个名字后,吴懿浑身猛地颤了一下,像是恍然惊醒,他惊愕的说,“正方,你的意思是……是……”
与吴懿那迫切的语气截然不同,李严显得很镇定,他缓缓的抬手,眼眸也眺望向那皎洁的月色,“还是那句话……主公已经不年轻了,便是吴夫人有孕,是男是女也未有定论,即便是男娃,可在继任大统时,他又能长得几载?与其赌这么一个未知……倒不如支持主公的养子刘封,东州派与荆州一派勠力同心,将来刘封公子继位……又怎么会为难吴家呢?非但不会为难,还会委以重任哪……”
这……
无疑,李严的这一番言之凿凿的话让吴懿动心了!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有道理啊!』
可恍然间,他又觉得哪里不对,没错……是法正!
“正方……”吴懿疑惑的抬起眼帘,“你可别忘了,咱们东州派……可不是你、我说了算哪!还有法正,还有孟达……他们一个得主公宠幸,视为挚友知己,一个则是手握重兵……若是他们不……”
不等吴懿把话讲完。
“哈哈……”李严笑了,一边笑,一边捋须道:“据我所知,孟达与刘封已是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了……至于法正……呵呵……他有病!”
提到法正……
李严的眼眸骤然眯起,眼芒中……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隐隐浮现,且这锐利的眼芒愈演愈烈。
……
就在李严与吴懿畅聊之际。
左将军府的宴席上……
越来越多的官员向法正敬酒,其中多为东州一派的文吏:“主公已入洞房,今夜,我等怕是无法再敬主公,无法在为主公贺喜喽!”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醉,还是好基友大婚,法正太高兴了,高兴到忘我,高兴到被酒精麻痹,失去理智……
他拿起酒壶,“主公有令让我陪好诸位,今夜,我法正便僭越一次,主公去入洞房,我替主公陪诸位喝到尽兴……”
一干东州官员连忙上前,“孝直乃是主公最信任的人,主公大婚,孝直也是高兴啊,来……今日我等敬不了主公,就与孝直一道贺主公,咱们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起哄……
法正的仆从已经被挤出去,倒是杨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凑到法正的身侧,挡住了众人的酒:“今日孝直已经喝不少了,这样吧……我来接替孝直与诸位尽兴……尽兴……”
这话脱口……
众人脸一扳,“是我等身份卑贱?入不得孝直先生的眼么?”
法正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扫了兴致,于是道:“我能饮,我还能饮……来,诸位曹掾请!”
说话间,法正费力的饮下一盏酒……
看到这一幕……
身前官吏中,都尉苟安,以及……李严的儿子尚书府西曹掾的李术……纷纷露出狡黠的一笑,也将酒樽中酒一饮而尽。
还有官员起哄:“这样的喜事儿,用酒樽哪有什么意思?孝直先生?咱们换大碗如何?来人,上大碗,上酒,用大瓮温酒!”
一时间,这酒席上的酒樽统统撤下,改换大瓮。
苟安缠着法正,又捧起一瓮酒相敬,法正为难的饮下……看到气氛正浓,像是对好基友这大婚间的气氛颇为满意。
又是三碗酒呈上……
法正端起一碗正要喝,忽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孝直……”随着杨仪的一声惊呼,所有的酒乐戛然而止。
法正已经栽倒在地!
众人拥簇而上,喧嚷地围着晕倒的法正,杨仪大吼,“大夫,快传大夫……快禀报主公,禀报诸葛军师。”
一时间,这原本的喜宴大乱!
人群中,苟安与李术含笑对望一眼。
只是……他们的笑声,很快就被那“踏踏踏”愈发凌乱的脚步声遮住,那一阵阵急促的劲风……呼呼的吹拂!
这时……
已经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原本喜气洋洋的灯笼……突然就灭了不少。
更不会有人察觉到,左将军府的天穹上已然密布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
……
江东第一官医署,在这一日正式成立。
的确……
随着孙权被关麟幽禁,随着会稽城开城投降,随着东吴文武的投诚,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城池……那六郡七十二县悉数卸下了“孙”字的旌旗……改换上“关”字大旗!
旌旗在江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而关麟在把调查“周瑜”、“孙策”、“太史慈”、“黄盖”之死的真相交给那一群人后,他紧接着做的一件大事儿,便是成立江东第一官医署。
当然,这只是打个样儿。
在关麟的计划中,江东六郡七十二县要逐步新建起超过四十个官医署,荆州、巴蜀兴建官医署的数量更要远超四十个……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关麟已经要开始提前准备……去应对……明年的那次“瘟疫”了!
明年……也就是建安二十二年,历史上的这一年是“死神来收人”的一年,这一年……浩浩荡荡的瘟疫席卷整个大汉十三州。
如果按照历史的记载……
这一年,建安七子中死了五个!
比如曹操的秘书“王粲”死于瘟疫;
比如……曹丕曹植的挚友应玚死于瘟疫;
比如曹魏的参军徐干死于瘟疫;
再比如曹丕的心腹刘桢死于瘟疫;
以及曹操的笔杆子陈琳……
除了他们外,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也是死在这一年,东吴的大都督鲁肃也是在这一年因为瘟疫……病情恶化,迅速的殒命。
在这一年,曹植留下一篇著名的文章《说疫气》,其中讲述道——“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