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洛阳城,一处街边食铺,天气转冷……使得羊汤馆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
那炖羊肉的香味儿随着热气钻进了鼻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
“一碗热汤,二两羊肉,再加个羊脑——”
李藐熟练的张口。
说起来,这种从南方荆州传来的“羊汤”一经在中原与北地开设食谱,很快就引领了一番潮流,就像是蜀锦一样,风靡一时。
当然,寻常的人家……穿不起奢侈的蜀锦,总能吃得起“羊汤”吧?
李藐坐在食铺的一个角落里,不少议论声传入他的耳畔。
“听说了么?东吴就要亡国了?”
“不对吧,这不是荆州才打到芜湖与建业?不过是一个港口,一个城……东吴可有六郡七十二县,怕是没那么容易亡国吧?”
“你还不知道吧?孙权都出逃海外了……不曾想,遭逢身边族人背叛,又中了那关四一早设下的埋伏,都被抓回来了……孙权都被抓了,那……东吴还能抵抗什么?能不亡国么?”
“如此说来……那是不是咱们大魏与那关家父子又要打起来了呀……哎呀呀……这要打起来……”
说这话时,原本正要低头喝羊汤的大汉,连忙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惶恐与畏惧。
他接着说,“万一那关四又让那可怕的飞球升空,一个个火油罐子抛下来,咱们这新建的洛阳城不就再度被烧毁了,咱们不……不也学了那樊城里的兵士,一个个哪里还有命?”
这一番话脱口,周围不少人都担忧了起来,那香喷喷的羊汤突然间……都不香了。
这时,一个人张口:“放心……”
说话的是李藐,“那关四虽擅长阴谋诡计,也曾杀人不眨眼,可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屠民、焚民的先例,所杀的唯独兵勇,再加上刘备一贯推行的是仁政,若那关四真的敢烧了洛阳城,那天下人就都得去戳那大耳贼的脊梁骨了!”
李藐这么一说。
众人的担心这才收起,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这位先生……看得远……明哲一切啊!”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碗里盛着二两羊肉的羊汤,由跑堂的送来,摆放在李藐的桌子上。
周围众人依旧在议论……
品评时局,本就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月旦评倒了,但一鲸落,万物生,这食铺、茶摊、酒肆就成了百姓们茶闲饭余议论时局,品评人物的最佳场所。
也是各地细作获取情报的有力途径……
倒是在议论声中……
没有人再注意到李藐这边。
这边厢……跑堂的将羊汤摆放在李藐的面前,羊汤洒出来一些,他连忙用抹布一边擦拭着桌案,一边大声道歉,一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轻吟道:“先生昨夜可注意到天空中?”
李藐颔首,眼眸却是环视周遭,确保周围人没有人留意他这边后,方才也压低声音,“我来此的目的,正是这个……”
“我已经将这消息发往江陵……”
随着跑堂的这句话,李藐的表情开始变得一丝不苟,“江陵距此千里之遥,‘洪七公’就是知道了,怕什么也做不了……”
“那要如何?”
“你再发一封消息,就说我会想办法查出曹魏制造那飞球的具体位置,你让‘洪七公’在许都城准备好飞球,一旦我查到位置,直接飞球腾空,一把火烧了那里,还有马钧,还有那些曹魏的工匠悉数给烧了,永绝后患……”
这……
李藐的话让跑堂的一惊,乃至于手一个不稳,竟是碰到盛羊汤的碗。
“啪嗒”一声,碗被打翻了……羊汤撒了一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
好在李藐反应极快,当下咆哮道:“狗娘养的东西,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我这衣衫乃是上好的蜀锦,便是卖了你这狗一样的东西也赔不起——”
李藐对跑堂的破口大骂……
这时,人群中才有人意识到,“原来是……大魏的重臣李先生……”
“是啊……听闻李先生乃魏王亲封的军师祭酒,这官衔……可是昔日郭奉孝的……”
“李先生何止是军师祭酒,他还因功……魏王特地赏赐给他两千亲兵,又是霸府重臣、执掌校事府……文臣、谋士能有这等数量的亲兵,能入驻霸府、执掌校事府,李先生可谓是大魏外臣中的头一人了!”
“除了这些,别忘了……他……他还是个狂士啊!”
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影响到李藐咆哮般的怒骂……
“哼!”
李藐一声冷哼,怒气冲冲的继续道:“好兴致都被你这狗娘养的给扰了,‘鸟怪巢宫树,狐骄上苑墙。设危终在德,视履岂无祥。气激雷霆怒,神驱岳渎忙’……扫兴,扫兴——”
李藐长袖一甩,愤愤然的离去,临别前……他留给那跑堂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跑堂的哪里会不懂……
——『李先生这是决意……查清楚那邙山中……制造飞球之地啊!这……太冒险了!』
他这般想,可李藐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愤愤然”的离去。
在他看来……
等关麟接受到急件,等想好了对策,等急件再送回来,那逆魏的飞球都能腾空了!
当务之急,必须在曹魏飞球成型之前找到那邙山中,它们的藏匿之所,还有那马钧……
这马钧不死,他李藐睡不着!
……
……
江东,会稽郡。
虽然是黑夜,但整个山阴县的的城楼上火把通明,吕范正在指挥着兵士搬运檑木箭石,这是要做殊死的抵挡。
船行三日,驾马三日的鲁肃带着孙登、骆统策马而来,他们本已疲惫不堪,可抬头看到这灯火通明的山阴县,三人不由得彼此互视。
鲁肃感慨道:“真要打的话,怕是又有几万江东的生灵,将沦为枯骨……这些牺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话让孙登沉吟了一下,孙登也轻声道:“在江东,父亲的选择已经错了无数次,可这一次错误……作为儿子的,我当替他避免!”
他们在城楼下议论……
城楼上的守卫却高呼:“什么人?”
鲁肃高举双手,大声喊道:“我乃东吴昔日的大都督鲁肃,尔等还不快开城门!”
这……
一时间,城门上的守军均是一怔。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鲁肃会来!
吕范闻言,却是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鲁子敬,吴侯带你不薄……你却背叛于他,你还有脸回来?”
面对吕范的责问,鲁肃缓缓的摇头,然后感慨道:“吴侯待我的确不薄?将我与长公子置于荆州为质,他能丝毫不顾我二人安危,偷袭长沙与江陵……的确是不薄,是厚恩哪!”
这……
鲁肃的话让吕范哑口无言。
这时,“嘎吱”一声,原本那沉寂的、仿佛蛰伏巨兽的大门轰然打开,吕范亲自走出,他拱手朝鲁肃一拜,然后道:“大都督快请……”
俨然……
哪怕事已至此,鲁肃……在东吴的威望一如既往。
吕范目光闪烁,口气软了不少,他连忙喊道:“定公……这鲁子敬已经归降荆州,他若进城,怕是会蛊惑人心!”
鲁肃立时回道:“我何必要蛊惑人心?我只来说一句……孙权已经被擒,尔等坚守?是要逼那关家四郎下令诛杀孙权么?亦或者是要让那关家军以‘孙权’为质,逼得此大门洞开?还是要逼得我们昔日的主公死在这城楼之下。”
这……
无疑,鲁肃的一番话,直击在这些守军最脆弱的心灵防线上,也直接让吕范哑然。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孙权在关麟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只顾自己的声名,却不顾主公的安危,他……他究竟在坚守什么?
若真有一日,他的主公孙权被五花大绑至城前,被关家军要挟,若不开城门,便将孙权斩于城下?
那时候,他吕范就不是保住忠义之名了,而是……而是沦为遗臭万年的佞臣!
这……鲁肃的话,是在诛心哪!
这,鲁肃的话是明谋,但……他吕范依然无力阻止。
“降了吧……荆州军攻下建邺城后,无论是孙家的宅府,还是诸位将军的宅府,均派人保护,于门外守卫,又不得进入滋扰,诸兵士的家眷亦是秋毫无犯……那关云旗也答应我,若是尔等归降,他绝不会为难仲谋……许他一世安康,尔等……若真的忠义,就该为仲谋想想,为这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去想想……”
鲁肃的话没有一句是废话,可每一句……却又言之凿凿,言真意切……让人听之无比动容。
他曾能凭一己之力,让孙权坚持打赤壁之战!
他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化解此间……东吴万千黎庶最后的危机!
反观吕岱,他长吁一口气,然后朝着整个城楼上的兵将高喊。
“大都督如此说,尔等……愿战愿降?”
“我等愿降——”
“愿降——”
“恳求将军让我等回家——”
一句句声音传出……
“啪嗒”一声,吕范双腿一软,他已经无奈的跪倒在地上……鲁肃的声音,兵士们的声音,他跪地的脆响,这些……都让他无比真实的知晓,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他仿佛连愤愤然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叹息着抱头不语。
与此同时……
在距离此间不远的港口处,来自夷州的大船已经靠岸。
孙权出现在了此间,他的双腿已废,肋部被绷带缠住,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已。
哪怕如此……他双手依旧被反绑着……
在他的面前,关羽、甘宁、孙皎、苏飞、诸葛瑾、诸葛恪早就守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