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而回应他们的,自然是糜家军的万箭齐发。
只是……
有着蹶张弩、连弩的糜家军,这次的箭法匪夷所思的……就是不准,甚至……一箭都没有射中。
可偏偏,吴军的兵勇……一个个胸口处的衣甲不知道怎么就都变得殷红,然后一片一片的倒下。
然后,又是几艘船上岸……
又是数百吴军奋勇冲杀妄图夺回濡须,可又遇到了“不准”的箭矢以及……胸口殷红成片倒下的吴军兵士。
原来……
这里都是在演戏,演给曹魏与东吴的密探去看。
展现出的是东吴周循的这支兵马悍然无畏,哪怕已经丢了濡须,可无数次的反攻,无数次的牺牲,但他们依然在反攻,在牺牲……
“杀贼!杀贼!杀贼——”
“夺回濡须,夺回濡须——”
场面愈发宏达,也愈发逼真。
就连周循也亲自参与其中,他的铠甲上也是无数鲜血,但这鲜血都不是他的血,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人血,是猪血!
“濡须在,我周循在,濡须亡,我周循亡……父亲在上,孩儿追随你去了——”
说着话,周循奋力的冲锋……
当然,那些完美避开他们的箭矢,并不能提供一点点的威胁。
“将军撤吧……”
终于,一条来自建业的小船也抵达了这边,在船上文吏的吩咐下,一干副将将周循活脱脱的给架了回来。
周循望着这些自己的家将,愤怒的咆哮,“你们绑我作甚?随我去夺回濡须啊……人在濡须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只是,到这时候……声音已经无比沙哑。
“唉……”文吏无奈的摇头,他走到周循的面前,“周将军……吴侯派我来传你回去……吴侯听闻将军屡次夺寨,不顾生死,感叹将军忠肝义胆,长虹贯日……特命令我,就是绑……也得把将军给绑回去——”
“我才不要回去……”周循疯了似的要冲出一干副将的拦住,去与那些自己的同袍兄弟一般杀往战场……
那文吏发声:“东吴不能再死忠臣了,有劳诸位将军将这周循给带上船……撤……撤——”
这边厢,这场“动口不动手”的“默契”表演,终于以周循被强行带走宣告终结。
那边厢,糜芳站在这濡须口一个破败的高处,目睹着东吴水军的撤离……
身旁的关平还是耿直。“将军要追么?再不追可就跑远了……”
糜芳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要的就是他们跑远再追——”
呃……
关平登时懂了,演……接着演呗,关平还寻思着把孙权派来的那几艘船给凿沉呢。
这时候,糜芳轻轻的撵了下胡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传我军令,水军要严阵以待,东吴倒是无所谓,可魏军的动向却要密切关注!”
“此外……先休整几日,接下来就要取江东咯!”
其实这最后的话,还有另一层解读:
『总算到了发财的日子了,江东啊……这么多地啊,我糜芳是等你等的很辛苦啊——』
……
……
第529章 如蒙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濡须口,那持续了许多天的表演总算落下帷幕。
随着东吴战船的走远,沙滩上,一些糜家兵士轻轻的拍了拍那“浑身是血”、“殷红一片”的周家军士。
“醒醒,醒醒,怎么还睡上了?”
“都起来了,人走远了,不用再演了……糜将军特地吩咐了,今晚一个个的统统都加鸡腿儿!”
这话传出。
那些胸口仿佛被万箭射穿,整个身体都被掏空的周家兵士真的纷纷睁开了眼睛。
然后,这些周家兵士在糜家军的帮扶下站起,仿佛几日的演戏,双方都已经颇为熟悉,一个个竟直接勾肩搭背了起来,像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这几天……我演的好不好?单单一个中箭倒地的模样,我就设计出了十八种呈现方式,这还没呈现完呢?咋……咋就收工了?不演了?”
“兄弟,你叫啥呀,这几天你演的也不错呀!等到了江东,我带你去红馆……咱们真刀真枪的比试比试如何?看是谁能刺刀见红!”
别说,演着演着,还真演出情谊来了。
……
长江之上,艨艟战船顺流而下。
周循与孙绍站在瞭望台上,望着那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濡须口,孙绍不由得感慨,“夕阳都要染红那血腥屠戮的濡须口了,还有循兄这般不顾生死的向前冲击,如此演技……莫说是孙权,就是我都要信了。”
因为孙权派来的使者在其他船上,这里又是瞭望台,是这战船的最高处,故而孙绍有恃无恐,直接抛出最真切的感慨。
只是……
“呵呵……”周循笑了,他一边继续用血袋把衣甲上的血迹涂抹的更均匀、浓密些,一边道:“真说演技,其实还差一条……”
“什么?”
孙绍刚刚抛出疑问,只见得周循的手里多出了一支匕首,他毫无预兆挥动匕首,直接朝自己的胳膊的上划去。
这……
在孙绍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匕首已经刺入了胳膊,然后缓慢的前滑。
“你这是作甚?”孙绍一惊。
周循没有回答,直等到匕首留下一个长长的痕迹,血开始向外涌出时,周循才一边撤下包裹,一边道:“打了这么许久,我总不能身上寸伤未落吧?”
啊……孙绍没想到周循自残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
“呵呵……”周循却是嘴角勾起,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孙权在此间有眼睛的,若没有真的见血,他哪里会相信我是死战不退,被迫撤离的?又如何会把边防的重任交给我?”
呼……
孙绍惊愕于周循的牺牲,但很快,他就懂了。
这不是牺牲,这是他对孙权的恨,他对父仇的执念!
就在这时,匕首再度扬起,“刷刷”又是两刃,这次是肩与小臂。
鲜血淅沥沥的就往外流,孙绍忍着心头的不忍,撕下自己的衣步为他包裹伤口……周循伸手止住,“先不忙着包扎,让这血多流出……如此方才更真实——”
这……
孙绍咬着牙,看着那汨汨鲜血落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疼么?”
回应他的是周循铿锵的话语:“只要能诛了那孙权,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
“绍兄……真要说疼,你、我父亲昔日被孙权那狗贼背刺之时,他们不疼么?”
这一句话,直接让孙绍愣在原地。
滚滚长江东去。
遥遥从天穹上俯瞰,艨艟战船一如既往的在行驶,可谁又知晓,承载着东吴的那艘大船,就快要行至陌路——
……
……
建邺城,东吴行宫。
不过是过了几日,这位三十多岁的东吴国主孙权,他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原本一头乌头浓密的头发,如今上面已是清晰的能看到丝丝斑白的痕迹。
那紫色的胡须也像是顾不上修饰边际,而显得杂乱无章。
他的面前摆放着两封案牍。
自然,庐江与濡须失陷的消息早已传来,但……这两封战报,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昭示着一个扎心的事实,那便是孙权委以重任的将军最终背叛了他,选择跪着生!
反倒是被他孙权背刺陨亡的周瑜之后——周循。
——坚守濡须,死战不退……
一副要站着死的忠贞义士的既视感!
讽刺……
这两封战报对于孙权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有那么一瞬间,孙权权感觉他瞎了。
要知道……他这些年的选择……被这几个月来的战事给全盘否定的同时,他的眼光也同样的被完全否定了。
“庐江两万余兵马献城投降,那糜家兵不血刃,可濡须不过几千周家部曲,却是死战到底……子明啊,孤不想承认,但是这些年孤真的做错了……孤也第一次体会到大哥的苦心,体会到大兄为何要用霸道来占据江东……”
说到这儿,孙权微微沉吟,然后摇着头张口,“大哥是对的,除了我们自己,除了从淮南带来的那些兄弟外,谁都靠不住!”
诺大的行宫,唯独吕蒙与孙权两人。
自打孙权幽禁氏族后,倒是调度起一支兵勇,强行分配了世家的耕地,振奋起江东士气的同时,却也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难题……
现如今……孙权身边可靠的人太少了。
能信任,能统兵,能商量的,放眼望去……也只剩下吕蒙一人。
“蒙也没想到……坚守到最后的竟是周循……而非蒋钦、贺齐……”吕蒙“唉”的叹出口气,“听人说,周循将军身上无数伤口,却尤自死战不退,力图夺回濡须……若非兵力悬殊,士气差距巨大,或许……主公,依臣之见,当此危难时刻东吴需要拥出一个将士们心目中的英雄,去用他的事迹鼓舞人心,周循将军正是这样一个英雄的标杆人物啊!”
吕蒙也是一番感慨。
哪曾想,就在这时。
孙权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他想到了一桩事儿,“当初贺齐、蒋钦驻守庐江时,也打过胜仗,也抵挡过关羽的进攻,可谁又能想到,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下里竟将他们的族人统统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