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1 第9章

作者:三月麻竹

  卢安怕对方年纪大听不到,大声道:“是化工厂吗?帮我叫下钳工组的卢学友,我是他侄子,找他有点事。”

  “嗯等着!”

  大爷把听筒放桌上,就进了钳工组。

  “卢学友!卢学友!卢学友嗯个搞卵包个在嗯在?”大爷站在门口大声吆喝。

  “秃噜子,你找你爹干么个?”卢学友正在拿架子训斥新收的徒弟,闻声转身问。

  “你侄子找你。”大爷叉腰。

  卢学友的亲弟弟卢学平未婚未育,就过世的堂弟有一个儿子,他立马就晓得是卢安找自己了。

  离开钳工组,卢学友抓起电话问:“小安,你找我什么事?”

  卢安问:“堂叔,没打扰你上班吧?”

  卢学友说:“我上班卵弹琴,你还嗯晓得个?有事徒弟做,还轮不到我。”

  为了节省话费,卢安长话短说,用最简单的话把来意说明,“叔,明天我可能要用到钢圈。”

  卢学友拍胸脯保证:“反正我没事做,等会就给你送过来,钢圈、车轴、链子一起,先给你送4套齐的过来。”

  挂完电话,卢安看向杂货店老板。

  老板在这开店好几年了,认识他,知道他是北面山里来的市一中学生,每学期会到这里打一个电话:

  “打了2分14秒,算2分钟好了,你给2块吧。”

  卢安肉疼地掏出两块钱摆桌上,“谢谢老板。”

  下午四点过,卢学友骑个三蹦子过来了,上面堆满了各种自行车零件,一车就问:“你第一天开张,生意怎么样?”

  卢安高兴说:“还成,挣了20多块。”

  这个20多块不掺水,是抛开了卢学平那10块“租金”后的收入。

  卢学友拍拍他肩膀,老欣慰地说:“成就好,叔我离大洋马又进了一步叻。”

  骑着三蹦子回到贵妃巷,卢安迎面碰到了张寡妇,后者手里拎一个热水瓶,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就出了巷子口。

  卢学友的视线一直跟在人家背后,直到看不见了才说:“嘿!这水准都超过厂长新娶的小老婆了。”

  卢安帮着卸东西,“你在厂里也是这么看你们厂长夫人的?”

  卢学友嘿然:“骚的很,大家都爱看。”

第13章 晚上出鬼咧

  晚上10点过,城西上夜班的国企工人陆陆续续下班了。

  卢安也随着收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每晚这个点一到,街面上的人就会骤然变少,关店的关店,收摊的收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好似变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现象。

  见他依依不舍,旁边卖玩具的大妈替他解惑:“你个嫩牙子经历的少哟,还不懂。

  咱们脚底下这宝庆啊,白天是人在管,晚上街面上出现的都是鬼叻。”

  这时邵芬,也即堂叔的前女友,卖衣服的女摊主关心说:

  “卢安,到了10点以后,不管生意有多好,你都要及时收摊,不然你一天有可能就白干了,说不得还要赔钱进去。”

  卢安反应过来:“你们这是……?”

  邵芬害怕地说:“我和王大妈被抢过2次,王大妈有一次还被混混打的进了医院。”

  卢安懂了,这事他以前有听同学说过,但没怎么在意。

  因为学校晚自习一般是9点半下班,他走路十分钟不要就到家了,到家以后他就不会再出门。

  王大妈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地描述:“就在前天晚上,大概是凌晨吧,我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弯腰躲到窗口一看。

  哟嚯!好家伙!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说到这,王大妈双手猛地一拍,叫道:“其中有伙人好像叫木兰帮,以女人为首。”

  木兰帮?女人为首?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卢安努力回想,却一时想不起来,但这事在记忆深处确实留有痕迹。

  邵芬家在城西,回去还得过河,有一段路要走。

  王大妈跟邵芬同路,但不用过河,她们两家隔桥相望,离得很近,每天都是一起来一起去。

  至于卢安,转身就是巷子口,几步就回了家。

  把摆摊的东西归置到院子角落里,一身是汗的他找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瞄一眼张寡妇二楼那黑漆漆的窗口后,提了两桶水到厨房洗,反正也是油毡布搭起来的,空间宽敞,地面是水泥,不怕弄湿。

  洗澡的时候,他莫名想起了廖诗琪今天说过的那句话:我妈说你发育了。

  发育了?

  卢安打一眼,啧!可不是发育了嘛,他自己都被吓到了,鲲之大一般草原装不下。

  难怪前世今生张寡妇都对自己恋恋不忘诶,要偷看自己诶,资本着实了得,真不能全怪人家。

  洗完澡,他开始了兴致勃勃的环节:数钱。

  不管钱多钱少,他都爱数,这是他清贫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刻。

  从口袋里把今天的零票倒出来,放桌上,一一清点。

  10块的三张,5块的两张,一块的5张,毛票硬币若干。

  合计合计,拢共48块3毛。

  除开成本3块多钱,利润过了45块。

  嗯,真不错,在镇上要做四天半工才有这收入呢,他还算满足。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笔收入,卢安数了两遍才锁进抽屉,心道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很快大姐就能有一台自己的缝纫机了。

  都说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位置摆的贼正的卢安拿过数学课本,开启了看书做题模式。

  凌晨两点时分,外边突然下起了大雨,砰砰砰地打在屋檐瓦楞上,气温在降,变得有点冷了。

  卢安抬头望向窗外,雨线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中有些泛白,伴有微风进来。

  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沉迷于数学题的他忽地没了兴致,甚至有点意兴阑珊。

  发了会呆,回忆着前世今生的往事,他猛地想起了上辈子出发见红颜知己前的一幅画。

  确切的说,是他自己想要突破自身瓶颈而努力作的一幅画。

  为了让自己的作画境界能提升一个台阶,他先后去了法国、瑞士、意大利、英国和日本。

  一路参加了很多名人画展,近距离观摩学习了很多有名的油画。

  前后花费将近半年的时间,直到某一天有所悟,想到把中国水墨的渲染方式和空间观念融入油画时,他才结束了学艺的旅程,连最后一站美国都没去就急不可耐地回国了。

  回国后,他就开始根据灵感作画,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在否定了几十幅画稿后,他才无比精准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灵魂:光线地描写与空间的形塑成为自己画笔下的核心。

  这是他跨越30年艺术生涯不同的创作特色与风格,他给自己的画作起名为“永恒”,意思就是这一刹那永久存在。

  其实卢安的作画生涯跟著名画家吴冠中有些类似,最初致力于西方油画创作,直到45岁后,才开始渐渐兼事中国画创作。

  在创作自己“永恒”画作的时候,他内心升起了一股野望,那就是运用中国传统材料工具表现时代精神,以求在国画领域的革新与突破。

  只是可惜哪,天不遂人愿,自感人生最高光的画作“永恒”才创作到一半,他就死于和红颜知己喝酒,重生了。

  闭着眼睛想起“永恒”画作,卢安内心就升起了一股无法阻止的欲念,热血澎湃。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只要完成这幅作品,他的画技和视野会进入另一个领域,提升到新的世界,他的名字必将会让很多牛逼的同行记住。

  不行,自己得把这幅画作尽早创作出来,不然吃饭睡觉都不香了,思绪到这时,他忍不住碎碎念。

  不过想归想,等卢安从雨落中回过神来时,发现现实是如此他娘的残酷,画笔没有,油画颜料没有,画布也买不起。

  他娘的,钱,还是得挣钱!

  罕见地连着爆了两句粗口后,卢安现在焦急难耐,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你财大气粗拥有两个亿,但就是把你关在黑屋子里不放出来。

  两个亿啊,憋着不用是什么感觉?

  看到雌性都会觉得像美人。

  一个字:难受!

  深呼吸口气,连着深呼吸好几口气,卢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磕磕碰碰中继续做题。

  不过脑子里却总有一个念头在打转转:这个学期内,必须把这幅画创作出来。

  公鸡第一次打鸣时,外面还在下雨,他继续看书做题。

  公鸡第二次打鸣时,外面雨小了些,卢安想了想,搁笔伸了个懒腰,明早要是雨停了,还得继续出摊,该睡觉了。

  躺床上,他本能地想调个闹钟到点了就叫醒自己。但奈何家徒四壁啊,连纸糊的女人都没一个,何况是闹钟了。

  周末,上午8点半。

  当卢安赶到摊点时,王大妈和邵芬已经在了。

  两人是个热心肠,一边帮他摆摊,王大妈一边问:

  “小安,你今天怎么才来?小邵都开张3单生意了呢。”

  卢安听得有些诧异:“这么早就有人买衣服?”

  王大妈朝邵芬摊位上呶呶嘴,“不止买衣服,还买的是内衣内裤。”

  卢安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顿时惊呆了。

  今天邵芬摊位上多了一个模特,断头女性石膏像。

  这石膏像身材完美,凹凸有致,要什么有什么,关键是上面还穿了内衣内裤,时下最流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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