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一个不知道,道尽了她的千转百回,道尽了对这份感情的宠溺。
逮着女儿的侧脸瞅了小半天,见她神态之间没了进门前的那般紧张,身为过来人的杨千惠顿时明悟了一些东西。
问:“跟妈妈说说,你和、你和卢安走到哪一步了?”
俞莞之再次望向母亲,没搭话,以这种无言地方式告诉对方:妈你都猜到了,还何必问?
女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杨千惠哪里还读不懂?
可正因为读懂了,她差点又没缓过气,稳了稳心,告诫自己不要发脾气的杨千惠直勾勾地盯着女儿,需要一个解释。
杨千惠读懂了女儿,俞莞之也读懂了母亲。
踟蹰小会,俞莞之伸手拿过床头的包包,从里掏出一个walkman随身听,还有一盒磁带。
要是卢安在这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盒磁带正是当初被泥石流埋在底下时,俞莞之用来录制遗言的带子。
杨千惠有些愕然,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还是接了,然后把磁带放入随身听中,顿了顿,摁了播放键。
一开始,里面只有喘着粗气的呼吸声,声音很压抑,很慌张。
杨千惠看眼女儿,随即端正身子,竖起耳朵倾听。
随着磁带慢慢转动,没一会儿,里头传来了对话声:
“卢安,你想活着出去吗?”
“想!”
听完这两句对话,杨千惠立马判断出,这是女儿和卢安遭遇泥石流后、在地底的对话。
不过还没等她消化完,紧随而来的一句话顿时让杨千惠脸色大变。
“小男人,掐死我。”
杨千惠再次看眼女儿,眉毛蹙得更深了,这简短的六个字,几乎击溃了她身为母亲的紧绷神经。
莞之这是要爱得有多深?才能在生死之间说出这样毅然决然的话?
这一瞬,杨千惠才发现自己对女儿的理解和关心还是过于浅薄了。
如果说,要是搁平时女儿对她说有多爱卢安,见惯了尔虞尔诈的杨千惠最多听听就算,不会动恻隐之心。
但在有着莫大恐怖的生死面前,女儿还能从容地把活命机会让给心爱之人,这比任何言语都有说服力,比任何行动都具有感染力,其他任何东西在它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
仅此6个字,杨千惠就清楚地知晓:自己想要分开卢安和女儿的计划得搁浅,得弃用。
8年前死里逃生的女儿,如今再次面临绝境时,却豁达地看透了生死,这份沉甸甸的爱,这份毫无保留的爱,杨千惠为之动容。
她忽然在想,要是自己和丈夫陷入这种绝境,会如何?
她还在想,面对女儿的这份深情,卢安是什么态度?
不用她久等,接下来的对话就给了她答案。
“俞姐,你在想什么?”这是卢安心慌慌的声音,似乎有点生气。
“时间不多,你听我讲,我录了音,这算是我的遗言,我是心甘情愿赴死的,因为我爱你,你知道吗?莞之爱你。
事后你要是得救了,这录音可以作证,我家里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我也不许他们追究你的责任……”
“不要说胡话,我不希望你死,我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死。”
“卢安,我不怕死,我活了29年,已经够了。而你不同,你还年轻……你活着比我更有意义……”
后面还是俞莞之的话:
“人要是活着,谁不想活?但我们现在没得选,你知晓吗?来南岳衡山之前,我有三个愿望。
一是,有一天我能亲口对你说:我爱你。
可我没勇气,临到嘴边又改口了,只敢说“我喜欢你”。
第二个愿望是,就是遗憾没能做你的女人,做你真正的女人。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就早点把自己交给你了。”
接着,磁带中传来了俞莞之的第三个愿望:自从听了你为我专门写的《约定》后,我就心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有一天像歌词中那样“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交谈声到这中断了,随身听中满是哭声,满是卢安哽咽的哭声。
好久好久之后,声音才续接上:“卢安,今生能看到你为我流泪,我的人生已经充实,我不后悔来世间走一遭,我死得瞑目,但你要听我怕说……”
“你不要说了,要死一起死,我绝不独活!”
声音到这戛然而止。
不是说磁带放完了,而是得到卢安的答案后,不知不觉眼眶湿透了的杨千惠中止了播放。
女人都是感性的,她即使50出头了,见多了人间冷暖,可今天还是被共情了,被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该不该替女儿高兴?
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她不能做出棒打鸳鸯之事。
女儿经历了重重劫难才走出心里阴影,经历了重重痛苦才找到一个心灵慰藉的地方,要是这样拆散两人,她于心不忍。
说不定女儿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说不得女儿心魔会加重,会比前面8年更加的行尸走肉。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
杨千惠最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女儿心灵没了寄托之所后,可能会对生活失去信念,可能会对生活失去希望。
就像磁带中她对卢安说的那话: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担心女儿生命会憔悴,生命会走向凋零。
她担心女儿找不到人生方向后,会做出傻事。
再次听一遍磁带,俞莞之的记忆飞回了地下,飞回了车里,飞到了同小男人生死与共的场景。无声无息中,她脸上布满了两行清泪。
默默望着女儿脸上的泪线,杨千惠心揪揪地疼,她甚至一度怀疑今天是不是来错了?
是不是不应该逼女儿?
但是!
但是一想到两人的巨大年龄差、一想到卢安身边还环绕着其她女人,一度软化了的杨千惠,心又渐渐硬了起来。
杨千惠沙哑问:“黄家这次出了力?”
“黄家小女儿在金陵。”俞莞之回答。
杨千惠又问:“伍丹曾说孟清水是卢安的未婚妻,是否有这事?”
看似在问孟清水,俞莞之明白妈妈这是在问自己的态度,沉思片刻说:“是,也不是。”
杨千惠面露不解,“怎么讲?”
俞莞之说:“沪市医科大学的全体师生、包括清水身边的一些朋友,都以为两人订过亲,但并没有。”
她之所以肯定没有,是因为卢安心中最爱的人是孟清池。
想到黄婷的存在,杨千惠相信了这话,“那这孟清水和黄婷,两女知道对方吗?知道卢安不安分吗?”
俞莞之静了静,暗暗琢磨一会妈妈的潜在意思后,回答:“应该是知道的。”
她为了给自己的感情留条后路,选择了“应该”二字,没敢用肯定词。
果然,下一步杨千惠就直奔主题:“你的前两个愿望都实现了,第三个愿望呢?有什么打算?”
磁带中,第三个愿望是同卢安结婚。
既然原计划棒打鸳鸯行不通,被迫接受了现实的杨千惠开始围绕第三个愿望做文章。
刚刚先提卢安的正牌女友黄婷,后提未婚妻孟清水,就是为了此刻做铺垫。
莞之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是俞家的天之骄女,杨千惠无法接受女儿的感情现状。
无法接受卢安的正牌女友身份和未婚妻身份被别人占据。
第461章 俞莞之和母亲的协议
跟小男人结婚,说实话,俞莞之很是心动。
但一想到他心里装着比自己分量还重的孟清池。
一想到南岳衡山上许诺过不用手段对付他身边的红颜知己。
俞莞之内心那股跳动的火焰又慢慢熄灭了。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暂时、短时间内她还做不到反悔。
毕竟从南岳衡山回来还不到半个月,半个月就食言,她脸皮再厚也开不了那个口。
察觉到女儿脸上的神情变化,杨千惠激问:“怎么?不想结婚?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跟了他?”
听到这话,俞莞之回过神说:“妈,卢安年纪还小,今年才20岁。”
杨千惠眯了眯眼,“你现在才知道他年纪小了?”
俞莞之抿了抿嘴,悄无声息地撇开了视线,饶是她见多识广,也遭不住亲妈这样的奚落。
又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杨千惠算了算日子说:“过了中秋,卢安就21了,明年中秋你们把结婚证领了。现在可以先订婚。”
看女儿不搭话,杨千惠深吸口气道,“你要是不满意,觉得拖太久,我可以找关系帮卢安改年龄,这个月就把证领了。”
见母亲逼得越来越紧,俞莞之装不下去了,转过头,默默凝视着对方。
母女俩第三次对上眼神,第三次暗暗较劲,一时谁也没说话,谁也没退让,谁也不妥协。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还是脖子有些生疼了的杨千惠率先打破僵局,“你既然这么中意卢安,第三个愿望也是想同他结婚,那为什么还犹豫?跟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俞莞之无奈说:“他还年轻,正是创作力最旺盛的时候,我不想用一纸婚约束缚他的情感,那样会毁了他。”
这话不无道理,一度让杨千惠陷入了沉思,但她身为顶级豪门的女主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为了所谓的创作力,你就那样纵容他在外面招蜂引蝶?这不像我女儿。”
俞莞之也不指望一招能忽悠住亲妈,轻叹一口气说:“妈,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杨千惠霸气侧露,“什么先来的后来的,他和孟清水、黄婷又没结婚,我们俞家人还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