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因为自身的需要?陈泉反复咀嚼过后,似乎懂了,似乎很多困惑他的东西都迎刃而解了。
最后他问:“这幅画,你卖吗?”
此话一出,吃饭的众人像处在慢镜头中一样,放慢了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卢安。
迎着5道异样的目光,卢安摇头。
被拒绝了,陈泉好像没有意外,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失望。
不,甚至有些失落。
随即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灰色丝绒布,擦了擦眼镜后,继续吃饭,不再开口问询。
陈泉问的莫名其妙,又结束的莫名其妙,让桌上的众人好奇心更胜。但碍于当事人都在,没法寻根究底。
刚才陈泉和卢安对话的时候,俞莞之一直在留意卢安的表情,一直在琢磨他的心思。
但到底是沉得住气,在没有搞明白陈伯的确切想法之前,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离开前主动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卢安:
“这两天多有打扰,这是我的名片,你今后要是去沪市的话,可以联系我。”
卢安看着那双充满水雾般的眼睛,瞬间明悟:眼前这女人对“永恒”油画动心了,这名片是一着后手。
接着他又情不自禁地往深里想:
她不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吧?
看透了我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看透了这是提升身价的谋划?
看透了一穷二白的自己想要抱大腿的想法?
所以给这一张名片作为试探?
思绪如电,转瞬即逝,卢安按压住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打一眼名片,发现上面除了姓名和座机号码外,竟然还有大哥大的联系方式。
好东西啊,没得说,卢安双手接过,拉开抽屉,把名片郑重地放进去。
见对方还在瞧着自己,卢安随即撕下一页白纸,把巷子口的公用电话号码写上,想了想,又把孟家的座机号码写上,不要脸地递过去笑说:
“不好意思,家里比较简陋,没有座机,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先用这个吧。等我以后有名片了,邮寄一张给你。”
听到“邮寄一张给你”,俞莞之饶有意味地看了看他,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话中话:多保持联系,不要断了联系。
不过她没揭穿,伸手接过纸条,低头瞅瞅,放进提包里。
稍后她对孟清池和卢安说:“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两位款待。”
孟清池送几人到门外,“客气了,慢走。”
桑塔纳走了,带着四人走了。
目送车子消失在巷口,孟清池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等回到院子中,她忍不住问:“小安,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会。”卢安把门关上,如此笃定地说。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孟清池原地思索一阵,随即去了厨房,准备洗漱碗筷。
卢安也没闲着,跟了进去。
虽然洗碗洗衣服是他最讨厌做的事,但也要分情况不是?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清池姐在,他痛并快乐着。
……
酒店,套房客厅。
等到周昆和曾鑫离去后,一直对“永恒”油画保持缄默的俞莞之身子略微前倾。
开始问:“陈伯,那幅画你怎么看?”
没想到陈泉一开口就把她惊住了,只见他十分认真地说:“我们需要这幅画。”
俞莞之望着他,静待下文。
陈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讲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竟然从这幅画中看到了克利的影子,这让我……”
俞莞之问:“瑞士画家,保罗克利?”
陈泉点点头:“对,就是他。我不知道卢安有没有近距离观摩过克利的油画?也不知道他从哪种途经有见到过?但确确实实有克利的影子。
不过……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从克利的画中得到启示,一跃而入抽象的世界,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方绘画发展到现在面临一个瓶颈,而突破的关口就是往抽象方向走,这也是如今写实油画在西方逐渐没落、甚至很多名校取消写实油画课程的原因。
但这个突破口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现实中一百个画家往往有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鲤鱼跃龙门比我们想象的还难。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这样,还没法给我带来震撼。
让我觉得“永恒”这幅画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卢安已经把中国水墨画的渲染方式和空间观念融入到了绘画创作当中,生生开辟出了一条他自己的路,生生把他的绘画带到了另一个层次。
他这幅“永恒”的色彩和空间分配让我领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似无形又有形的无限世界。非常的了不起。
他这天赋就像周昆信中所说的:很恐怖。让我望而却步。”
俞莞之沉思半晌,问:“这么说卢安除了油画,还会中国水墨画?”
陈泉用非常肯定地语气说:“必定会,而且水平不低。”
俞莞之陷入沉默。
因为她也从“永恒”中感受到了很多新东西,只是她的艺术造诣远远没有陈伯高,所以一时不敢确认。
俞莞之在心里盘算一番,临了问:“以陈伯你在纽约苏富比的30年工作经验看,这幅画上拍卖行能卖到什么价位?”
陈泉一路上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琢磨着说:
“这幅画走出了一个新的方向,以此为噱头,要是宣传得当,以十万美元计。”
俞莞之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而是问:“如果陈伯你亲自操作,有多大把握?”
陈伯说:“他在这一行是新人,操作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财力,但保守估计有6成。”
俞莞之心里有数了,当即拍板:“好,那我们推迟回去的行程,我们新开的画廊和拍卖行都需要一副10万美元级别的开山之作。
更需要一个这样级别的画家。”
第67章 都懵逼了
孟家。
当孟清池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六点过了。
此时酒宴的喜庆已经散去,院子又回归到了平日里的冷清。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爷爷奶奶、爸妈、哥嫂和妹妹、以及还没走的陈维勇,众人整整齐齐地围坐在餐桌上吃晚饭,桌上的菜十分丰盛,谈兴氛围很浓,比较热闹。
面对大门方向而坐的李梦眼尖,看到大女儿从贵妃巷回来,立马开腔问:
“清池,你吃晚饭了没有?”
“妈,我吃过了,吃了才回来的。”孟清池笑着走过去,还同桌上的陈维勇问候了一声“陈叔”。
嫂子跟大姑子关系非常要好,连忙起身给孟清池拿了一双碗筷,拉着她到旁边坐下:
“既然吃了饭,那就再陪着我们吃点菜、喝点酒,多个人多份热闹。”
家里的人都在这,孟清池没有选择离开,坐下说:“行,那就陪爷爷和陈叔喝点。”
李梦一心记挂着卢安卖画的事情,不等女儿坐稳就急着问:“小安卖画的事情如何?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桌上一行人莫名地看着李梦。
而对“卢安”这名字最为敏感的孟清水忍不住发出清脆的声音:“卢安卖画?妈,这是怎么回事?”
李梦一向是个急性子,中途不喜欢别个打岔,说一句“妈等会再告诉你”后,又望着大女儿。
孟清池知道亲妈性格,而这里又没有外人,她也没隐瞒,“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李梦愣了愣,语调不知不觉提高了几分:“真的?两幅画真的卖了三万?”
三万?什么鬼?
听这母女对话,其他人更加迷糊了。
孟清池看一眼妹妹,笑着说:“妈,不只三万,小安这两天又卖了两幅油画,前后加起来卖了6万。”
好家伙!3万一下子变成了6万,李梦直接傻眼了,心里在计算6万有多值价,能买多少东西?
看到妻子似乎被惊住了,孟振海出声了,“清池,这是怎么回事?小安卖画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见大家都长着一张好奇脸,孟清池没吊胃口,直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比如妈妈接到周昆电话啊、自己陪小安回贵妃巷、曾鑫花3万买两幅肖像画的事、沪市来人、俞莞之和陈泉看到“永恒”作品时的反应等等,都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前后讲了差不多十来分钟。
而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餐厅里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李梦化了,一脸懵逼,一脸不敢信,感觉在听故事会。
6万啊!
这可是6万!不是小数目。
九十年代初的这两年,“万元户”的概念虽然已经远远不如80年代值价,甚至在报纸上能看到“十万”、“百万”的相关报道,但这个词本身依然存在,对普通民众而已,对偏远地区的宝庆而言,仍然是神话,仍然是富裕的象征。
最夸张的是什么?
最夸张的是挣钱的人才刚刚满18岁,才成年。
最夸张的是18岁的卢安是高三学生,却通过画画这种穷究人思维的方式卖了6万!
要说有人做生意、挖金、挖沙采矿突然暴富,他们还能接受。
就算抢劫一夜发了横财,也能勉强接受。
毕竟这些都在认知范围内,毕竟这类人在宝庆城里虽稀罕,但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