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非花月夜
这都不用多想,他直接说道:“所谓政治清明,便是君明臣贤,没有奸佞小人进献谗言,这是圣王治世时,皆会出现的场景,三代之后,汉孝文皇帝时,可称得上政治清明。”
洛苏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玄辰你觉得呢?”
洛苏点了洛玄辰的名字,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想要听听洛氏子有什么看法,洛苏自己倒是对洛玄辰不报太大希望。
毕竟洛玄辰的天赋比起房杜这种顶级宰相来说,差的有点远,洛玄辰的优势在识人和学术,对数术也比较擅长,性格威严谨慎,所以能作为大军后勤官。
现在做吏部尚书,主持选官,以及科举进步的吏部考核,就非常合适,真让他去做首相或者次相,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洛玄辰出列后就朗声说道:“政治清明就是不担心无妄之灾而死,就是不因为言语而获罪,就是不因莫须有而获罪。
群臣百僚,不惶惶终日,而能专于政务,各有所职,这就是政治清明。”
洛玄辰所说的角度与杜如晦又不同,更具体,更明确,众人听罢都赞叹,认为他说的很是有道理。
洛苏又问了几个人,基本上大同小异,有了洛玄辰的出言,剩下的几个人,大致上将自己想象中的政治清明的场景描述了一番。
洛苏听罢突然转过头问李世民道:“天子认为呢?”
李世民轻抚胡须,他听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就知道洛苏是故意点这些人的名字,让他们说给自己听,于是朗声笑道:“朕看刚才诸卿说的就非常好,我大唐就是要做到刚才诸卿所说的那些。”
洛苏先是认可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天子可还记得我曾经说你有一个很稀有、很少见的优点吗?”
李世民闻言迅速翻找着记忆,“国师,您是说,朕很讲道理?”
洛苏颔首道:“没错,就是这一条,天子你很讲道理,不要忘记这一条,这是圣王之道的根基。
政治清明,刚才诸位宰相说了很多,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君王讲道理。
为什么政治清明的时代那么少呢?
为什么就连那些颇有作为的君主,朝廷上也总有种混乱的感觉呢?
因为那些君主,表面上拥有一切大权,但昏沉的政治环境,在暗地里却让他的精力被消磨。
君主不讲道理,依靠自己的喜好做事,甚至生杀予夺。
臣子有的明哲保身,有的寻找退路,有的生出反心。
但唯一不会做的,就是讲理。
不讲道理的去做事,那就要依靠个人性格。
这天下就没有本该做什么,而变成了,我要什么,每一个人都如此,那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呢?
君主以身作则的效果是极大的,因为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天子你怎么样对待你的宰相,你的宰相就会怎么对待僚属,既而一层层向下。
隋炀帝不在乎天下百姓,那底层的胥吏就敢随意压迫。
君主不在乎军队中的士卒,那军官们就敢欺压士卒。
正如天子你曾经经常慰问士卒,现在还在宫中让士卒们演武,大唐的官吏都知道你重视军队,所以士卒的待遇比武德年间要好。
这就是你作为君王的垂范作用。
政治清明与否,和臣子的关系不大,而在君王,如果你想要一个清明的政治环境,那就要维持现在的境况。
这就叫做开明政治,开明则有圣王出。”
“开明政治!”
李世民呢喃着这个词,他突然站起身,从众人的面前走过,走到殿中央,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脚站在光中。
他望着脚上反着光的鞋,又向前一大步,这下温暖炽热的光全部都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世民转过身望着诸位宰相,众人也同时望着站在光中的李世民。
李世民指着那从殿中射进来的光束朗声道:“国师,这开明政治,就是光。
圣王,就是从光明中走出的人,然否?”
他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回荡在太极殿中,久久未散。
————
唐朝的宰相制度,不,应当说贞观朝的宰相制度,在君主专制制度下,几乎达到了理想状态,直到今日,我们依旧深受这种宰相制度的影响,洛苏为其赋予了深刻的意义,他所总结的理论,促使李世民以及往后的所有君主,对其怀有崇高的敬意。
……
“独属于大唐的光辉,从帝国的最顶层照射下来,李世民和他的宰相们,共同维护着一个堪称君主专制时代最开明的政治制度,李世民倒下后的政治遗产,宛如一座座横贯的山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唐王朝兴衰史》
第884章 科举这件大事
太极殿中,光线洒落,很是亮堂。
李世民坐在正中,其余诸位宰相按照位次坐在两侧,洛玄辰坐在右手第三的位置,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正三品,和中书令、门下侍中级别相同,但因为不是三省长官,所以在政事堂按照官职排位第五。
宰相排次是尚书左仆射、尚书右仆射、中书令、侍中,政事堂中按照官职最低的是魏征,他是中书舍人知政事,这只是一个正五品上的官职。
洛玄夜身上挂着检校尚书左仆射的官职,所以他虽然是武将,不参与政事堂事务,但政事堂集体和天子问对时,他也在,而且还是坐在第一的位置。
洛玄辰、洛玄夜、洛玄凌三兄弟中,如果单纯论手中的权力,身为吏部尚书,洛玄辰现在是最大的,还要胜过洛玄夜。
这就是和平时期的宰相!
至于曾经跟着窦建德的洛玄云如今还赋闲在家,是一介白身,洛玄夜在等待一个大唐对外战争的机会,再向李世民举荐,让他出仕,进而凭借战功一跃而起。
今日君臣正在奏对,李世民是相当懂得放权的君王,他不仅仅是不独自手揽大权,他甚至认为君主手揽一切权力,将自己累个半死,是错误的。
他治理国家,最常做的就是去灵天阁找洛苏商议,而后召集诸位宰相商议国家大政,决定之后就放手去做。
他让宰相封德彝推荐人才,但结果却让李世民很不满意,封德彝对这件事很敷衍,有些搞笑的说没有人才。
李世民当即怒斥道:“天下没有有才能的人?那你又是从哪里拔擢上来的呢?”
封德彝见李世民真的有些生气,连忙解释道:“陛下,如今天下能尽善尽美的大才,的确是不曾见到,州县推荐上来的那些人,实在是不堪入目,臣自然不能将之呈递到陛下的面前啊。”
李世民闻言愠色稍减,但还是很生气道:“身为宰相,竟然连取材取其长的道理都不懂。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人能尽善尽美。
你封德彝,从晋阳起兵到现在,从来都不曾当廷抗辩过一次,这难道不是你的缺点吗?
如果朕因为你的缺点,就不用你这个人,难道就对吗?
正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人,所以朕才让诸位一同担任宰相,互相发挥长处,擅长谋略的出谋划策,擅长决断的去决断,魏征总能切中时弊,所以让他做诤臣,吏部尚书有威严,善看人,所以让他对官吏考核。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需要朕来说?
看来右仆射是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想想以后要如何做事了。”
封德彝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么一件事,自己就会被罢相,他正要说话,却见到李世民威严的眼神望过来,他一下顿住,回到席中,“臣谨记陛下之言。”
太极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肃然起来,这是贞观朝第一个被罢免的宰相,充分显示了天子的威严。
李世民罢免封德彝后,又沉声问众人道:“都说说,怎么能把天下的大才,都招揽到朝廷中,没有人才就不能兴盛大唐啊。
玄辰,你执掌吏部,你来说一说。”
自古以来,选官无非就是那几条道路,推荐、推荐,还是推荐,无论是察举制还是九品制,都是推荐制度,无非就是推荐的人选范围,从贵族扩大到平民。
大唐现在是一个贵族门阀的时代,不是单纯的因为制度不让平民当官,而是这些门阀的确是鼎盛,既有钱能培养,又真的有一批一批的人才出现。
李世民因为出身的原因,不仅仅有关陇人,还重用山东人,所以现在朝廷中已经有许多非门阀出身的人,比如秦琼、尉迟恭这些人。
李世民用人,实际上也是根据推荐来的,基本上都是他身边的重臣推荐说有人有才,他召入一问,果然有才,然后就授以官职。
洛玄辰离开坐位,来到殿中间略一沉吟,朗声说道:“陛下,前汉、前隋都有分科选举士人的制度,汉朝有举孝廉、举秀才,有明经义、有做策论,臣以为可以修改一番,作为我朝的选才制度。”
洛玄辰一说,众人就知道是什么了。
在隋朝这属于相当不出彩的制度,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都知道,前隋的这项制度,和汉朝,以及南北朝以来的制度,并没有什么区别,需要高官推荐人选参加考试,一共产生的进士也就十几个。
其实察举制的时候,推荐上来的官员就是要考核的,不是推荐就直接用的。
“洛尚书,这察举制是不是还不如九品制,至少九品制的中正官,由朝廷任命。”
“是啊,还请洛尚书说明白一些,这察举制,在方今而言,有些落后了。”
察举制的举荐权力在君主之下的官员手中,九品制选拔官员的权力在朝廷手中,这是明显的进步。
洛玄辰将众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说道:“方才陛下说,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臣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让国家取天下士人。
臣研究了自古以来的所有制度,最后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洛玄辰的声音高起来,他的情绪带上了一丝激动,殿中众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李世民燃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忍不住扶着扶手,向前倾着身体,好奇问道:“玄辰,什么问题?快说出来。”
洛玄辰朗声道:“以前的所有选拔人才的制度,都是由朝廷征召或者推荐,是朝廷由上而下的,从来都没有人允许天下人自告奋勇的来参加考核!
如果。
臣是说如果!
现在天下有一百多个州,上千个县,如果朝廷在每一个县里都设置一个类似于祭酒之类的官吏。
每隔一年,三年,五年,将县中的读书人以及有才能的人,都召集起来,由吏部筹备一些经义等考试,我们让他们自己来报名,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遗漏。
其中的佼佼者,再让他们参加所在州的考试。
等到州的考试结束后,或者是参加道的考试,或者是直接来到长安参加吏部考核。
最后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做官,这难道不是胜过以前的选拔方式万分吗?”
洛玄辰的话说完,殿中一片寂静。
其实洛玄辰后面的话都很好理解,但关键就在于,让平民可以自己报名参加考试,这就直接跳过了必须举荐,不是说举荐不好,但是很多有才能的人,因为找不到举荐的渠道,而只能郁郁不得志。
这是一种将会颠覆现在所有模式的制度!
房玄龄反应过来,几乎立刻就拜伏说道:“陛下,洛尚书所言有理,但不宜直接推行啊!”
众人都回过神来,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了神智,李世民直接将前倾的身体直接砸回了坐位的软垫中,“玄龄,你说说为什么反对。”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房玄龄却望着杜如晦等人,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见状直接指着房玄龄道:“你说,这关系着国朝大事,朕认为吏部尚书说的很有道理,你一向足智多谋,现在反对,一定有原因,你不说,你就停职回府中闭门思过去。”
房玄龄叹息一声道:“洛尚书所说自然是颇有道理。
但如果真的通行此法,所谓考核,无非就是儒道经义,律令算术,策论时政,这天下能读的起书,能了解到这些的,都是那些门阀豪贵之家。
臣出身不算是平民,家父是前隋官吏,但供给臣读书已经颇为不易,如果现在要臣去写那些儒家经义,臣是远远不如政事堂中诸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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