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非花月夜
曹承嗣望着曹旭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问道:“让族兵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结果现在才知道?”
他整个人都是傻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对皇宫的掌控自然说不上是百分百,但怎么也不至于让一支军队进入皇宫而不知道吧。
不要说进入皇宫,一支军队刚刚进入长安地界,就应该被发现,然后被拿着魏军武器的山匪杀死在半路上。
曹旭苦笑道:“王兄,这支军队据说只有数百人,他们是装作老百姓分批进入的,太后毕竟才是皇宫的主宰,她下令让一些人进宫,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我们又没和太后撕破脸,这些不臣之举,自然是不敢做的。”
曹承嗣知道曹旭说的对,太后和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天然君主,就算是他的先祖曹操,也有差点就管不住刘协的时候,这就是皇帝天生的优势。
但他还是无法忍受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随本王进宫,本王倒要去问问太后,她召这么一支族兵过来,是要做什么,本王还要问问,她的族人真的要和本王为敌吗?”
进宫?
曹旭震惊的看着曹承嗣,在他看来曹承嗣这完全就是急昏头了,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他连忙劝道:“王兄,这个时候进宫,你是要去和太后撕破脸吗?
如果是的话,那弟弟认为直接派兵围攻即可,但如果不是,那就当作这件事不知道,稍后派人问询一下即可。
不过是数百人而已,我们手下的兵力远远不是数百人所能够比拟的,弟弟认为你不需要这么焦急啊。”
曹旭的这番话很是关键,成功的将愤怒上头的曹承嗣劝了回来,他连续深吸了几口气,转头望向曹旭道:“不能再等了,将名单上所有可能和凉州叛军暗通款曲的人全部拿下。
然后一手和凉州打仗,一手开始准备夺权。
让太后和皇帝还坐在位置上,实在是过于危险,必须要尽快让他们下台。”
曹旭欲言又止,曹承嗣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有何事就直接说。”
曹旭低头问道:“王兄,按照现在的惯例,通常都会给前朝君主一个郡公的爵位,我们……”
禅让都会给前朝皇族一个体面,魏国的陇西郡公以及燕国的辽西郡公,还有梁国的郡公,都是这种模式,但那是异姓夺位,让对方去奉承宗庙。
如果曹承嗣夺权的话,两人都是曹氏,那让小皇帝去奉承宗庙可就太可笑了,曹承嗣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小皇帝年纪还小,偶感风寒,崩逝。”
曹旭身体一颤,又是弑君,当初曹髦就是死在曹承嗣手中,没想到现在曹髦的儿子也要死在曹承嗣手中,“王兄,太后那里……”
皇帝年纪小可以直接让他早夭,其他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太后可是成年人,杀是不能轻易杀的,难以掩盖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弑君者登上君位,上一个这样的君王,还是在邦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而且最后的下场都不好。
曹承嗣不能背负一个这样的名声登基。
曹承嗣沉思片刻道:“太后这个女人,还要思索一下,一个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儿子的女人,总是好拿捏的,毕竟她是个蠢货。
你先去处理皇帝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尽快的见到结果,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登上那个位置了。”
他垂着头低声道:“王兄,弟弟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曹承嗣当然不会直接冲进皇宫中,手起刀落将皇帝杀死,那实在是太过粗暴,那么做的话,他做皇帝的那一天,恐怕就是遍地皆反。
他在宫中的眼线那么多,给皇帝下点药,或者制造一点意外不算是难,一个小孩子,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曹承嗣什么都不做,皇帝能不能活到十岁都是个大问题,根本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算是皇室,十个孩子能养活三四个就算是运气好的。
不过曹承嗣不准备去赌,他要皇帝稳妥的死去。
他的目标很是简单,那就是安安稳稳的登上皇帝位置,完成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为了这个目标,他努力了太久,几乎舍弃了一切的东西,他绝不能失败!
————
弑君夺位,阴谋政变,恍然间,天下仿佛回到了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一个人的死去,却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启。
魏殇帝的死,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但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于一场阴谋,这种怀疑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从心而生。
因为人们相信,在那个时代,弑君是一件极其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个时代人心的变乱,从中可以窥见。——《诸夏·南北朝》
第825章 人心已乱2
此时的魏国,正处于极度恐怖的政治氛围中。
为何这种氛围目前只在魏国中出现,这不是一个偶然的情况,自曹爽开始,魏国就进入了这种极端的政治氛围,到了司马懿那一波进入了高潮。
此刻没有多少人正大光明的反对曹承嗣,不代表他就真的得到了人心,在看不见的角落,还有无数的人在盯着曹承嗣的破绽。
皇帝年幼,这对政治斗争不利,许多人都在等着皇帝长大一点。
那个时候就会有无数人站在皇帝一面,去打垮曹承嗣,后汉以来的政治逻辑便是如此。
但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时代,曹承嗣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疯狂也是其他人所难以想象的。
任谁都想不到,只不过是太后的一点点异动,竟然直接就让他升起了弑君的想法。
这种疯狂,就算是把司马懿放过来都不至于。
……
皇宫中,那巍峨华美的宫殿,依旧如同往日般沉凝,但殿中来回奔波的人却显出慌张和焦急。
殿中床榻上,小皇帝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太后一边垂泪一边握住他的小手,在床榻边跪着一群太医,皆是神色慌张。
又是一个太医摇着头跪在那里,束手无策。
孩子的身体太过于脆弱,就算是现代好的儿科医生也可遇不可求,就更不要说这个时代,当初洛氏在赴死时,独独留下医圣作为家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太后已经彻底绝望,她的一切都指望着儿子,但是现在却眼见着皇帝就要逝去,恨声道:“将那些看着皇帝的内侍宫娥,全部处死,连皇帝都看不好,活着有什么用。
你们若是能治好皇帝,予给你们封侯,若是治不好,全部都要死。”
此言一出,一众太医顿时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着头,祈求皇太后能够饶恕他们的性命。
太后的弟弟匆匆走进殿中,在太后耳边说着什么,太后一听面上的愤怒就更深,咬着牙恨声道:“曹承嗣,予和你不共戴天。”
她这话一说出口,殿中的宦官和宫娥立刻都低下了头,神色间满是惊慌。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宫娥惊声叫起来,连忙一看,皇帝竟然胸口已经没了起伏,直接殒命,她悲痛至极,嚎啕大哭道:“皇儿啊。”
一时之间竟然悲戚不能起身,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先是让她的弟弟将殿中之人全部处死,而后拉着她弟弟的手道:“要给皇帝报仇,将曹承嗣唤进宫来,然后将其乱刀砍死,才能消我心中之恨,杀了曹承嗣,我们就能另立新帝,否则他一定会登基,他的血统已经几乎是最近的。”
太后弟弟本就有这种心思,当即点点头,沉声道:“太后放心,臣一定将这件事办妥,让曹承嗣这个弑君的恶贼,血债血偿,他这种该上青史的奸臣,绝不能逍遥活在世上。”
略显平静的长安城,被皇帝突然的死去所震撼,太后在宫中下发旨意,让群臣进宫为皇帝哀悼,这属于正常操作,大部分人都没有多想就直接进宫。
但曹承嗣却不如此想,他知道皇帝肯定要死,皇帝崩逝的消息是真的,但作为一个擅长玩弄阴谋,他不喜欢让自己深陷险境,眼见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他不想出现任何的意外。
但不进宫是不行的,皇帝死了,身为臣子却不进宫,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曹承嗣虽然无耻到了极点,但他却想要得到一个尽可能的好名声,弑君这种事自然不能和他搭上什么关系。
他在府上左思右想,先是让人整肃皇宫的宫禁,将自己最精锐的死士都换上,而后在内衬中穿戴甲胄,再带上护卫一起前往,必须要把自己保护起来。
等到了皇宫后,其他人都是官服,而曹承嗣却是如此,自然引起了一众人侧目,当即就有人问道:“大将军,你带护卫进宫,所为何事?”
曹承嗣冷冷回道:“太后亲族刚刚进宫,陛下就突然暴毙,本王认为其中定然有蹊跷,如今大魏曹氏皇族中,本王血统近、威望高、能力强,本王担心有人对本王不满,这有什么问题吗?”
曹承嗣开门见山,顿时让其他臣子有些哑口无言,他知道与其遮遮掩掩,不过直接将话说开,毫不掩饰对皇位的野心,身为武皇帝的后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说对皇位没有念想,那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有了这个借口,带一点点护卫进宫也就有了理由,如果不愿意,那他就不进宫了,那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指摘他。
一众人在卫士的指引下很快就进入了宫殿之前,上面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绸布,一片肃穆悲伤之感,众臣腰间皆系着白布向前而行。
曹承嗣确定皇帝是真的死了,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又左右望了望,他的死士也出现在这里,心中渐渐放下了心。
一行人走到宫殿中,皇帝的棺椁已经准备好,曹承嗣刚刚踏进殿门,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这相当的不合理,他可是太后一直都比较信任的人,在场的官员中,他也是最位高权重的那个人,太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忽视自己。
他借着殿外的光一看,便见到太后紧绷着脸,却时不时的视线游弋,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
这太后,没安好心啊!
曹承嗣以己度人,这个时候若是有神射手埋伏在屋顶上,或者棺椁后面,自己在棺椁前面磕头,立刻就是升天的结局。
想到这里,曹承嗣迈步不停,朗声问道:“太后,那屋梁上和棺椁之后的黑影,还有角落中的黑影,都是何物啊?”
他这一诈,本就心理紧张到极点的太后立刻就绷不住了,以为是被曹承嗣所识破,立刻尖声道:“杀了曹承嗣这个弑君的奸贼!”
这一声。
犹如来自极北的寒风,吹过凛冽的冰原,而后刮在此刻的皇宫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以为是听错了,他们只来得及转头望向太后。
曹承嗣只觉亡魂大冒,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就见到在棺椁之后猛然站起几道雄壮的身影,曹承嗣本能的退出殿中,便听到箭矢钉在地上,箭尾的羽毛甚至还在轻轻颤动。
一股死亡的气息直接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这陡然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就在皇帝的灵堂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太后要对大将军动手,毫不掩饰的杀机,若不是曹承嗣早就有防备,现在已经是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而且太后刚才说什么?
弑君?
皇帝的死是因为大将军?
这个听起来有些觉得颇为荒诞的事,现在一品,却觉得很是有可能,实在是曹承嗣在清除了其他的辅政大臣后,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忠臣。
见到曹承嗣躲开,太后又急又气,怒吼道:“都看着做什么,杀了曹承嗣,皇帝就是被他杀的,你们都要看着弑君者逍遥不成?”
曹承嗣躲在护卫之后,高声狡辩道:“太后,到底是谁在污蔑我,皇帝绝不是我杀的,我是国家的忠良啊,怎么能够这么污蔑我?”
但是太后根本就不给曹承嗣说话的机会,曹承嗣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单纯的狡辩没用,他眼中一发狠,立刻大吼道:“太后,你被奸人所蒙蔽,臣只能得罪了,若是日后有机会,臣再负荆请罪。
上,将这些蒙蔽太后的奸人全部杀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魏国中最神圣的所在,竟然直接开始了火并,箭矢在空中纷飞,传来一阵阵的惨叫,那些朝臣可算是惨了,他们都没有穿铠甲,无论是太后还是曹承嗣,都没有想着留手防止伤到他们,顿时就有数十人被流矢所射杀,简直死的冤枉到了极点。
其余人要么向着殿中跑去,要么向着两侧奔逃,都誓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曹承嗣的人手更多,渐渐占据了上风,这下太后的脸色更难看起来,她本以为今日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曹承嗣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在皇宫中自己竟然都不是曹承嗣的对手,曹承嗣藏身在军队中,见到局势渐渐偏向自己这一侧,不由心中大定,但他现在所顾虑的是要不要杀死太后,还有就是这些朝臣,如果杀了太后的话,那这些朝臣都得死。
从他一步步上位以来,那些反抗他的人,已经被杀了不少,现在杀掉他不畏惧,但真的全杀光,他都不知道谁来替他统治这偌大的魏国,最重要的是,杀了这些人,那弑君的罪名就真的要安在他的头上了。
随着太后麾下士卒的渐渐减少,太后从满腔的愤怒中清醒过来,脸色愈发的煞白,她开始感到畏惧了。
先前躲起来的臣子中,还是有些比较清正的臣子没有在之前被杀的,忍不住站出来道:“大将军,在皇宫中擅自动刀兵已经不对,难道还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杀死太后吗?”
曹承嗣闻言当即朗声道:“本王是国家的忠良,做出现在之事,都是太后所逼迫,如果太后愿意放下武器,将蛊惑她的奸佞交出来,本王是绝对不愿意见到血的。”
又有人站出来道:“大将军,太后说你弑君,发生这件事,你应该出列和太后对峙,洗脱罪责,还一个清白,而不是在这里做这些悖逆之事。”
这些人表面上是在调和矛盾,实际上就是偏向太后,只不过在曹承嗣的淫威之下,不敢直接明说而已,在朝堂上敢明说的人,都已经被曹承嗣处理掉了。
洛氏影响了这个世界一千多年,所培养出的士人自然有许许多多,但那也经不住曹承嗣杀,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嘴上骂曹承嗣两句,但是最后迎来的却是曹承嗣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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