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非花月夜
但在这个大争之世,他不够格。
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汉国皇帝拒绝洛氏的联盟请求,楚国更是如此,离草原实在是太远了,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去为我大燕和魏国清除敌人呢?
魏国,这是唯一可能会同意的,毕竟鲜卑国攻占西域后,威胁到了魏国的河西走廊,同样威胁着魏国的北方边境。
但现在魏国竟然还准备征伐河东郡,这让本王有些不明白,他们是不将鲜卑放在眼里吗?”
听到慕容承光的分析,燕国群臣诧异道:“大王,若是魏楚汉三国都不参加,仅仅只有我燕国参加,那是不是有些……”
慕容承光摆摆手,带着一丝肃穆说道:“你们的眼界还是太浅。
我燕国和鲜卑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却有利益气运之争。
大鲜卑山所出源流,只有一脉能成为胜者,要么我们败,然后臣服于他们,要么我们赢,他们臣服于我们。
这与另外三国不同,大鲜卑山的子嗣只能有一个国家兴盛,我们必须要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才行,成为唯一的正统才行。
击败鲜卑后,洛氏人数稀少,不可能会接纳大量胡人进入凛冬城,胡人也不可能生活在那里。
毕竟至今为止,我仍旧不知道,洛氏是怎么在凛冬城生存下来,而不造成大量死亡的。
那么能够接受草原以及人口的,只有我们大燕,就如同承接宇文部一般,大燕的实力将再次迎来急剧的膨胀,等大燕整合了草原和幽并,十万甲骑南下,谁能挡我?”
慕容承光说到这里,燕国群臣都有同感,当然燕国南下,不就是燕人无数忍受辽东的苦寒,每逢寒冬时,都会有人冻死,凛冬城可是在前燕都再往北千里之遥啊!
那个地方有多冷,简直无法想象,洛氏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稀奇。
而后便被慕容承光所说的前景所震撼,十万甲骑,那是先汉在国力最顶峰的汉孝武皇帝时期才勉强达到的。
那个时候的甲骑成本相对比较低,还有大量的皮甲。
若是能在这个时代,真的能有十万铁骑,慕容承光将会被戴上天子的冠冕。
慕容承光振奋道:“况且大燕和洛氏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和鲜卑争锋,发生在西域的事情你们没有听说吗?
鲜卑单于竟然直接死在一剑之下,和当年董卓之事,多么的相像。
洛氏的确是有一些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手段,从使用的频率来看,或许不多,但应该还有,只要还有,就有大价值。
洛氏本身的实力也很强,凛冬城据说有将近十万人,不算行将朽木的老人和没有战斗力的妇孺,按照五分之一算,十几岁到五十岁的男子差不多有两万人。
其中有三千敢战士,以及其他青壮所组成的军队,留下种地和渔猎的人,抽调七八千人出征没有问题。
再搭配上胡人的辅兵,这份战斗力,如何都算不上弱,只要不像神庙军那样遇到鲜卑主力军团,足够用。”
燕国群臣都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望着慕容承光,那眼神似乎是在问,为什么大王你对洛氏研究的这么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
凛冬城那地方可没法派军队去,大王你要谨慎啊。
慕容承光自然感受到了这种视线。
对洛氏了解的这么清楚,自然是有原因的,但那便不必说了。
总之他是个正常人,不会去对一个躲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中的隐世家族有什么不妥帖的想法。
燕国臣子已经被说服了,慕容承光则在盘算着,无论是进攻鲜卑,还是进攻汉国,再有一场大胜,甚至都不需要他去逼迫,恐怕燕氏自己都会主动禅位了。
……
洛豫之从燕国蓟城离开后,就一路往奉高而去,在他还没有进入奉高时,就先见到了洛原,洛原和洛豫之的父亲洛襄是同辈,洛豫之径直躬身施礼道:“叔父安好。”
洛原多年未曾见过族人,颇为欣喜的拍了拍洛豫之的肩膀道:“辽东果然是锻炼人体魄之地,真是好男儿。”
二人一边走,洛豫之边说道:“叔父您这样的人,才是好男儿,小侄不算什么。”
洛原微微感叹一句道:“什么好男儿,不过是个裱糊匠而已,今日我来此接你,是担心你进了奉高城,找不到愿意接待你的人,你见不到皇帝陛下的。”
洛豫之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洛原,洛原微微点头,示意的确是如此,压低声音道:“天下四国中,以我大汉国土最为肥沃,人口最多,但实际上却占尽劣势,我大汉是唯一一个没有山川之险守卫国土的国家。
魏国的关中四塞,可抵百万雄兵;楚国的襄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淮泗没有水军根本就越不过去,还有长江天险;燕国据有山川便利,在大平原上,又有骑兵之利。
大汉三面受敌,仅仅驻守在外的军队就达到了三家总和,处处都要防守,这就是大汉的现状,自先帝以来,我大汉便时刻防备,尤其是在徐州大败后,几乎是杯弓蛇影。
家族想要联络皇帝出兵,恐怕很难,汉国的军队,每一支都不能妄动。
最多只能派遣一支聊胜于无的偏军参加。
想要大军出动,我只能说,除非在皇帝的面前降下那种无与伦比的神迹,让他不敢拒绝。
仅仅不敢拒绝还不行,还要让他放心参加联军,不必担心汉军突发意外。
北方燕国的那位辽西王,一直都对大汉虎视眈眈,五年前率领着两万余骑兵一路杀到了黄河北岸,虽然未曾攻克城池,但却掳走了数万百姓,陛下深恨之。
只要有他在,陛下大概率是不会信任联军的。”
洛豫之没想到刚刚到汉国就得到了这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但毕竟来时就做过心理准备,他同样低声问道:“叔父,神庙被毁,难道汉国中,就没有躁动?”
洛原道:“自然是有的,不仅仅是民间,朝廷也第一时间就向鲜卑发国书斥责,但鲜卑单于都死了,国书恐怕没人看。
若非有家族一剑千万里斩杀单于的传言流传到国中,恐怕朝廷的反应比这个还要小。
那一日兄长在迁徙前所说的话,可真是没错,人心之易变,如滩涂之流沙,江河之溺水,易散而难聚。
家族才迁走将近二十年,一代人而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是有我在朝中,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伯父决定将家族迁走,可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兄长说,以后没有洛氏,天下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现在就开始变化了,再往后我不敢想。”
说着洛原竟然开始感慨起来,要说刘禅不念旧情,他倒不是那样的君主。
他如今所用的依旧是当初洛齐和诸葛亮等人留下的那一批旧臣,包括洛原也是如此得到他的重用。
但他所念的都是身边人。
昭城洛氏和他关系有些远,他便不太在意。
一个既有情又无情的人,一个只能看到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有些自己想法,但比较听劝谏的平庸君主。
洛原在汉国中地位很高,受到了皇帝很多的优待,荣华富贵都不缺,也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汉国中几乎所有大臣都对身为英侯的他很是尊重,他几乎再次走到了人臣的顶点,就算是不如自己的父亲,但依旧崇高。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一些做不到的事,比如让汉国同意出兵,今日他来到这里,就是皇帝委婉的拒绝,如果洛豫之提出来,皇帝再拒绝,那就有些不好看了。
洛豫之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奉高,他定定的望着奉高的城池,最后说道:“叔父,您说最后皇帝会后悔吗?”
洛原抬头望向湛蓝澄澈的天空,缓缓道:“会的,一定会后悔的,但这就是命运,汉国被燕国和楚国夹在中间时,就注定了今日的选择,当年阴差阳错,没能一鼓作气攻下幽州,于是造成今日结局,谁说这不是天注定呢?”
洛豫之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洛原身边突然走过一道人影,同样望着离去的洛豫之,发声道:“世叔,我们真就看着陛下不作为吗?”
洛原轻声道:“我在宫中劝了陛下数日,陛下只说了一句,社稷将危矣。
我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一个君王舍弃自己的社稷,无异于要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舍弃自己的生命。
陛下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啊,他从不想着去创造什么功业,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推着他走。
现在他感受到危险,谁也推不动他,他太重了。”
吕牧想到自己那位表叔,有些无奈,而后慨然道:“既然陛下不愿意出兵,那总不能阻止民间勇士,小侄准备号召家族子弟前往,素王神庙的仇不能不报,否则枉为吕氏。”
洛原瞬间转头望向吕牧,和一向人丁凋零的洛氏不同,英侯一脉大猫小猫两三只,吕氏可不一样,那是个极其庞大的宗族。
在秦末的时候,吕氏就聚在一起合族而录族谱,后来还因此而让吕氏多次拆分迁徙。
三百多年、快四百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但因为人口太多了,现在依旧是汉国中第一大宗族。
当初被袁氏迁往邺城的吕氏,先后经历了袁氏、曹氏、燕氏的统治,最后还是回到了刘氏的统治。
结果皇帝是吕氏生的,吕氏依旧是那个既有朝堂上高官,又有地方上宗族的大族。
吕氏自发前往,那场面简直不敢想,恐怕刘禅立刻就会把吕牧叫进皇宫,问问他想要做什么。
见到洛原盯着自己,吕牧先是一笑,而后肃容道:“世叔,这可不是小侄一时兴起,族中很多年轻人都如此想。
自然不是阖族北上,吕氏可没有洛氏的神能,只是觉得这等事,不参与一下,我两家之谊,不能坚固,洛氏之恩,不能报答。
只可惜这一去,大概就算是迁走了,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何夕。”
洛原往奉高城走去,轻声道:“再相见时,他们或许已经尊贵难言了。”
吕牧没有听懂,也没有听清,这句话散在风中,微风依旧和煦,奉高平静。
……
在洛豫之进入楚国地界后,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衣裳开始黏稠起来,对在昭城长大的洛豫之来说,江东的风景是别样的。
这里没有撕裂一切的风,没有如同刀子般割人的大雪,没有气势恢宏连绵的山岭,没有仿佛见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那北国苍莽粗粝的一切,在这里都是见不到的,河边有柔美的姑娘在浣洗衣裳,处处低矮的丘陵,能见到寺庙和僧侣,小船在桥下游荡,一切景色都带着丝精巧雅致,南国的士人亦是冠冕大袖,颇为风流。
当洛豫之见到这一切时,他已经有些沉默,他忍不住回想族人们在冰天雪地中捕猎和捕鱼,于是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牺牲,为什么以洛氏的能力,甘愿生活在凛冬城,去抄胡人的后路,就是莫大的牺牲。
与汉国不同,楚国对洛豫之的到来很是欢迎,尤其是楚国的皇帝,他亲自邀请洛豫之到皇宫中,而后便直接问道:“贵使觉得朕的大楚如何啊?”
洛豫之自然是称赞一番,这一路而来,南国的确没什么值得指摘的,没有动乱,鱼米之乡,颇为富裕,各个大族圈地自萌,朝堂上的争斗又影响不到老百姓。
楚帝闻言便露出几分得色,在经历了蜀地大败后,他有些意志沉迷,终日在后宫中厮混,颇为昏天黑地,不过楚国这种皇帝和士族共天下的体制,有没有皇帝问题不大,几个大臣将国事处理的很是妥当。
此刻洛豫之来到国中,楚帝知道他从辽东而来,那里是苦寒之地,看洛豫之略显黝黑粗粝的皮肤,便知道颇为艰苦,便忍不住炫耀一番道:“贵使,不若留在大楚,岂不胜过辽东那苦寒之地万分吗?”
洛豫之心中嫌恶,便将自己来意说出,却未曾料到楚帝竟然说道:“践踏神庙,鲜卑实在是自取灭亡,区区小族,竟然如此,当诛灭之。
不过贵使,鲜卑自有相邻魏国和燕国阻挡,楚国距离鲜卑万里之遥,等楚国天兵到达,恐怕已经化为齑粉。
我等只需于烟雨时节,望着那蒙蒙雨雾,而后等待着鲜卑覆灭的消息便足够了。”
这番话真是让洛豫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此番南下,他入三国,燕国慕容承光有慨然天下之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汉国皇帝刘禅,中人之资,至少有自己几分坚持;唯有这楚国皇帝,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楚国大殿中的群臣见状亦觉得颇为丢脸,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帝就是如此,他每次犯的错都不大,到不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但总是让他自己颜面扫地,会让臣子也觉得真是丢人的程度。
但皇帝自己丢人,做臣子的难道还要上去指责他丢人吗?
洛希根本就没来宫中,在楚国迁都到建业后,他很少与楚帝见面,他在做一些有益于整个天下的事。
比如突破氏族志的法门,氏族志毕竟不是世卿世禄制度,这是一种规范的选官制度。
洛希认为这种选官制度目前看来,在提拔底层人才上,比后汉的察举制强,不如先汉的察举制,但如果修改一番,或者由洛氏扩大范围,未必不能为楚国选材,甚至成为天下通行的选官方法。
即便洛豫之从辽东而来,他也不曾到宫中见,而是在自己府中备好筵席,等洛豫之在宫中饮宴完毕后,再到府中。
等到神色间有些疲惫的洛豫之来到洛希府中后,强行振作精神行礼道:“兄长安好。”
洛希望着洛豫之五官明朗,却略带着黝黑粗粝的皮肤,有些怔怔出神,他颤抖着问道:“豫之,族人都如同你这般吗?”
洛豫之望着眼前的洛希,面如冠玉,浑身的风流之气,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活在辽东和江东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他摸了摸头笑道:“兄长,我是因为练武和参与渔猎队才会如此,大多数族人保护严密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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