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非花月夜
现在洛世特意在信中说了匈奴获得了大兵团正面作战的能力,实在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
“家主,车师国被匈奴攻陷,公子世一定能够重新打通天山北麓的道路,但是这一条稳定的商路还是失去了,如果单纯依靠天山南麓的话,成本会增加,收益会减少。”
来的都是商业方面的大掌柜,自然是大谈特谈商业方面的事,匈奴是游牧,来去如风,仅仅从车师国赶走是不行的,匈奴人随时会出现在西域天山以北的任何地方,随意的杀戮过往的商队。
仅仅天山以北的面积就大致和中原一半相当了,而且开发还不成熟,根本就不可能防御的住匈奴军队。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自己的意见,洛白沉思了一番道:“不知道大汉皇帝的想法如何,他和孝文皇帝有些相像,可能不愿意出兵,如果朝廷不愿意从中原腹地出兵,那就要依靠西域都护府的力量了。
农耕的确是关乎社稷稳定的大业,但是不重视商业几乎是大部分皇帝的通病,商业的大流通能够提高朝廷对天下豪强的掌控,可惜大部分皇帝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最后洛白甚至有些叹息了,对天下的掌控无非就是谁的力量更大,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怎么可能比得上就在本地盘踞的豪强呢?
如果一个王朝的所有税收产出都绑定在土地和人口上,那更容易获得土地和人口的豪强超过朝廷就是迟早的事情。
洛青听到洛白所言轻声笑道:“兄长过于担忧了,青在长安待了多年,对这位天子还算是理解,他可和孝文皇帝不同,他骨子里面和孝武皇帝像。
之所以这些年没有打仗,不过是因为戾帝刘旦的事迹太过惨烈,所以他一直不敢妄动刀兵,生怕刚刚恢复的天下又因为战争而动荡,最后自己步了戾帝刘旦的后尘。
他是有孝武皇帝之心,又有戾帝刘旦所不具备的敬畏之心,青愿意回到长安,去劝说皇帝,只要将西域对朝廷的重要性告知,皇帝就一定会出兵。
戾帝刘旦尚且不愿意失去祖宗的土地,难道皇帝竟然能坐视匈奴侵占大汉的土地而无动于衷吗?”洛青淡淡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殿中众人闻言眼神都亮了起来,任何一个要点脸的皇帝听到这句话恐怕都不能装死了。
尤其是大汉的皇帝,戾帝刘旦是第一个被上恶谥的君王,若是连戾帝刘旦都比不上,那身后名可真的就是不要了。
洛盛笑道:“既然阿青有把握,那就让阿青去吧,你毕竟在长安待得时间长,只可惜你是我的儿子,从小就一直待在昭城,否则英侯之位可以交予你。”
英侯的继承比较复杂,毕竟这个侯位所代表的是大汉皇室对列侯的信任,位置非常的微妙,和皇室以及洛氏之间的关系都要平衡才是。
……
暖炉烘烤之下,屋中非常的暖和,洛白和洛青都穿着不薄不厚的衣裳,对向而坐,桌案上放着酒。
王文君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跪坐在旁边,未施粉黛的脸上依旧是半分瑕疵也无,就像是世界给她开了美颜。
她的皮肤之上甚至有淡淡的辉光流转,整个人甚至就连一根头发丝都发着光,明眸皓齿,唇间微红。
一根系带将她的纤纤细腰紧紧勾勒出来,微微欠身倒酒,丝质的裙身便仅仅贴在身上,在纤纤细腰之下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仅仅是看着就只觉赏心悦目。
但是现在她有些不开心,轻声叹息道:“阿青才刚刚回来就又要前往长安了,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了。”
嘴上说着但是手中却没停,刚刚烫好的酒为两人都倒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洛白端起烫的刚刚好的美酒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然要做大事,阿青是游四海,揽八荒,看尽诸夏的风景,能做下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虽然有一定的玩笑话,但也有几分真心实意,洛白还是想要真正去做一些事的,就像是洛盛当初羡慕洛世可以在西域做下功绩,而自己却只能留在昭城之中掌控大局。
洛青闻言笑道:“兄长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嫂嫂这样的妻子陪着你处理大事,不比我这每日里做些琐碎的小事强吗?”
王文君白了洛青一眼然后问道:“说到妻子,阿青你准备何时娶妻?不会真的要终生不娶了吧?放下手中酒,说完再喝。”
洛白端酒笑着不说话,洛青放下手中酒苦笑道:“嫂嫂,这娶妻之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看父亲之所以娶妻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家主,必须要娶妻。
叔父曾经也是多年未曾婚姻,后来之所以娶亲是因为,戾帝刘旦想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天子的指婚一般来说还是不太好拒绝的,而且公主长相美丽,性格温婉,不像其他的汉室公主,所以叔父才娶了妻子。
兄长遇到了嫂嫂你,是洛氏子中少见的迫不及待就要婚姻的,刚刚加冠就和嫂嫂成亲了,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但青不同啊,我自己不想婚姻,又没有遇到一定要婚姻的,又没有受到天子的指婚,自然就和家族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了。”
洛白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洛青这小子说着说着竟然还把自己带了进来。
什么叫做迫不及待的婚姻?
什么叫做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污蔑!
洛白转头看了王文君一样,然后回想了一番当初的事情,有些尴尬的发现真相貌似还真的是洛青所说的那样,自己当初兴奋不已的去向父亲说要把王文君娶回来。
他又转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回想起婚后的生活,所有的尴尬都消失了。
这波不亏!
这样的妻子能娶回来,还都是托了父亲的福气。
这种古来罕见的奇女子,带有神异的女子,洛氏的典籍之上都不多见,如果不是父亲恰好遇见,根本就不可能娶到。
王文君脸有些红,见到洛青脸上颇有些无奈的神情,又回想起自己在洛氏这些年的见闻,以及洛氏的老祖宗们的做法,一阵阵无力袭来。
洛氏真是神异啊!
真是和外界大不相同,“既然如此,那便先喝酒吧,希望阿青一切顺利,能早日回到昭城。”
第501章 这是我此生最后所能做的!
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烟尘,四下看去不见一抹绿色,大地和天空似乎是同样的颜色,尽显荒凉。
干硬的土地上横陈着一具具死状各异的尸体,到处都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破碎的甲胄和兵器,散乱的箭矢插在上面,活着的士卒整理着战场。
汉军的中军车辇上,洛世取下面甲和头盔,汗水浸透了他的发间和面部,头发甚至贴在脸上。
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洛盛还要大,多年持续不断的马上生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
“杀敌和伤亡算出来没有?”
军法官计算了一下颇为振奋的回答道:“启禀大都护,我军对匈奴及其仆从军共斩首一千三百二十四级,其中匈奴精锐三百零四人,杂胡一千零二十人。
神庙军伤亡十五人,西域汉军伤亡一百零三人,西域仆从军伤亡五百零四人。”
听起来是一场不小的胜利,毕竟斩首数几乎是伤亡的两倍,就算是放在孝武皇帝时期,这个战损也是很优秀的。
但是洛世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率军远行千里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么一点胜利。
他要的是天山北麓商道畅通,他要的是从关中到河西再到乌孙、大宛的沿途畅通无阻,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让中原百姓移民西域。
但是匈奴人实在是太灵活,一见不是对手就远遁,等到汉军撤走再杀回来,而且很少正面交战,更多的是袭扰粮道,攻击后勤部队,使汉军不堪其扰。
“回大都护府,按功赏赐!”
暂时抛下这些忧虑,洛世高声大呼,此次终究是一场胜利,接下来要为将士们请功,所有士卒都高声欢呼起来。
功必赏,赏必公,这就是洛世威望的来源。
……
大都护府。
屋中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屋内的光线照在洛世脸上,忽明忽暗,正像他现在的心情。
单论战力,久经战阵的西域军是很强的,尤其是神庙军的存在,应对这种规模的冲突正合适,但是西域汉军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洛世当年靖难都要把神庙军留在西域镇守,其中原因是很复杂的。
“良人,还在想匈奴之事吗?”
他的妻子坐在他身边,柔声安慰道:“匈奴每次侵入,你都能战而胜之,已经尽力了。”
见到洛世依旧眉间愁绪未散,她轻轻直起身子,为洛世按压着头上的穴道放松着。
洛世想了许久,然后斩钉截铁道:“我要上书皇帝,请求朝廷进攻匈奴,就像是孝武皇帝所做的那样,匈奴正在迅速恢复中,必须要把他们扼杀掉,否则必成大患。”
他的妻子悚然一惊道:“良人,你这些年几乎没有停下过战争,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洛世长叹一声道:“西域是诸夏和家族的千年大计,是父亲留下的基业,刘旦的后裔也在这里,为夫不得不拼命。
不瞒你,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不是因为病痛导致,家族的神物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人这一生和巍峨的高山、无穷的江流比起来,是何等的短暂啊。
但比起凄鸣的蝉这样又何其的长久呢?
我曾经听说有一种花,三千年生根,三千年发芽,再三千年才能开花,只开一瞬间,见到它的人可以长生不死,这大概就是生命的意义吧。
我是一个普通人,终究是要死的,不如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做下更多的事,到也不枉此生了。”
洛世的妻子闻言哭泣道:“你们洛氏的这些男人,都是英雄好汉,天下的女子都爱慕你们,我也是这样。
但我真的很担心啊,担心你死在战场上。
素王是神,但你和我同床共枕数十年,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你会生病会死。
最疼爱我的兄长死了,你现在要为那个皇帝去打仗,我这一生……”
她说不下去了,然后站起身,走两步转过身来泣声道:“你不是要写奏章吗?我来为你研墨。”
……“臣有奏。
匈奴寇侵,隔绝东西,妄图断绝西域和中原之间的联系,臣在西域数十年,深知想要绝断匈奴强大,西域乃是根本,昔年孝武皇帝控御西域,便是为此。
如今陛下履极,天下安定,然匈奴又起,实在是汉家大患,若不及早铲除,恐怕又要重现孝武皇帝时的嚣张气焰。”
洛世的奏章很长,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匈奴再次出现对大汉的伤害以及未来可能造成的后果,从边疆领土的防卫到中央朝廷的税收,商路的重要性,西域遏制北方胡人政权的重要性。
这封奏章几乎可以成为研究西域的论文了,其中有大量洛世亲身经历的事件,还有大量他这些年得到的数据,优秀的皇帝几乎可能从这封奏章之中比较详细的了解到西域的情况。
刘询仅仅读到了最开头的那部分,就已经下决心要进攻匈奴,最刺激他的字眼就是“重现孝武皇帝时的嚣张气焰”,孝武皇帝时期的匈奴有多强?
大汉几乎是倾尽全力,加上不世出的三位顶级统帅,连续进行了十万人以上的大会战,一场又一场,将大汉的六世余烈一扫而空,才彻底击溃了匈奴。
残酷的战争使匈奴五十年不敢出现在大汉的视线之内,就算是靖难之役那么虚弱的时候,胡人都不敢出现。
直到两代甚至三代人都死去了,匈奴恢复了一些元气,才再次开始试图南下,而且选择的还不是大汉的核心领土,而是西域这种边陲,内心深处未必没有恐惧。
刘询将奏章的意思传给众人,然后问道:“无双侯洛世所说的,想必众卿都清楚了,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吧。”
是打,还是不打。
若是戾帝刘旦没被推翻的时候,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打,从孝武皇帝重用军功以来,数十年的风气就是二话不说开干,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怀柔政策。
于是戾帝刘旦把四夷打服了,把天下也打崩了,自己送了命,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让刘询收拾了很久。
群臣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多少人说话,因为都不太确定皇帝心中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是否相同。
皇帝处处反对戾帝刘旦,以刘旦为戒,刘旦最喜欢的就是武事,皇帝批评过许多次,说他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把自己的功绩建立在天下百姓的血肉之上,是暴君中的暴君。
皇帝履极十八年来,处处学孝文皇帝,孝文皇帝不喜欢打仗,这样看来,似乎皇帝应该是反对和匈奴大战的。
有大臣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如今天下刚刚安定,百姓不想妄动刀兵,现在大动干戈,恐怕重蹈戾帝刘旦的覆辙啊。”
这番四平八稳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纷纷点头称是附和。
刘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想法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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