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非花月夜
儒家最擅长博采众家之长,出身儒门的学子兼修其他学派,这再正常不过。
“你且回驿馆去,察举不在一时,若是朝廷有空缺,便会征辟你,你有大才,定得重用。”
贾谊再次躬身而拜,然后离开了寿光侯府,踏出侯府的那一刻,贾谊只觉神清气爽,寿光侯洛辰的态度很明显的欣赏他,那光明大道就在他的眼前了。
东阿侯府。
洛新和洛辰对向而坐,刘乐为两人添上美酒就离开了这里,洛辰轻声笑道:“兄长此生无憾了,纵然在洛氏诸位先辈之中,您也是佼佼者了。”
洛新只是笑笑,然后随意的问道:“天色已晚,你却匆匆而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洛辰便笑道:“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皇帝陛下的年纪却太过年幼,您还能背负他到什么时候呢?弟为您送来了一个颇为年轻的辅弼之才,考核了他一个下午,当真是王佐之姿,所以前来献给您。”
洛新闻言便道:“为何不将家族子弟派出来呢?辅弼之才应当还是能够勉强的。”
洛辰当即笑道:“您的智慧通天,怎么还来问我呢?
家中子弟家学渊源,的确都是能吏,但是这一代除掉大兄之外,最优秀的就是我们兄弟几人。
其余兄弟怕是只能到各个王国郡县之中担任官职。
您有三兄与弟辅佐,于是这天下安定下来,现在要从家族之中选派子弟,要派多少,三人还是五人,甚至十人?
那可就不是现在天下之人盛赞洛氏的局面了,不对家族群起而攻之才是怪事。
家族之中搅动风云的本该是大兄,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您和三兄卷入了这其中,甚至您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难道不是命运的抉择吗?”
洛新将手中酒一饮而下,朗声笑道:“明日将他带到府中,我要亲眼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
贾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收到消息,寿光侯发信来让他好好准备,晚上要带他到东阿侯府拜会摄政大丞相。
摄政大丞相!
天下之中最有权势的人。
贾谊做梦都不敢做到的程度,他心里最终极的梦想不过是做个丞相罢了。
等到了东阿侯府,走进其中,贾谊有些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的古朴,一点都没有摄政大丞相的权势威风。
直到他见到了一尊鼎,上面有些锈迹,但是刻画的文字却有些奇怪,与现在所通行的不太一样,他回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书籍,心中有些怀疑。
孟氏儒立派虽然晚,但是和洛氏亲近,所以学派之中的典籍是不少的,尤其是有不少比较古代的典籍。
现在贾谊就怀疑这尊鼎是周王朝早期的一件古物,金石之道,亘古便有,这种崇古的心理是永远萦绕在人类心中的。
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的问道:“君侯,这尊鼎可有来历吗?”
洛辰搭眼一看,回忆了一下,说道:“这尊鼎是大丞相摄政之时,昭公送来的礼物,作为家族的庆贺,看上面的文字,应当是邦周之时,周召王赐给家族的。”
竟然真的是!
贾谊震惊的人都麻了,而且还是周召王这位在邦周历史上负有盛名的明君,年幼之时是洛文公摄政,还政之后创造了邦周的第二个盛世,史称“昭王之治”。
这么一件珍贵的鼎器,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院中,而且谈起来还这么的漫不经心。
洛辰似乎是感受到了贾谊的情绪,说道:“贾生似乎是喜欢这件鼎器?
这件鼎器做工一般,毕竟召王时期还是太早了,懿王赐给宣公的那些鼎器才是精美,若是你有朝一日能有大功,能进入昭城,那可就有眼福了。
你若是能为诸夏天下立下大功,这院中这么多邦周时期的古物,请大丞相赏赐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贾谊闻言左右望了望,之前他就感觉那些刚刚还不起眼的瓶瓶罐罐,似乎都是上古时期的古物,现在听到洛辰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想,只觉心中有万千言语,以他的文采,现在应当作赋一篇,但是最终却只能说一句。
千年望族,恐怖如斯。
————
“三月二十四日在市博物馆所出展的文物,大部分都是一般文物,但其中有很多件三级文物,是值得期待的。
因为这些精美的三级文物是一整套礼器,整体评级达到了二级文物,是由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洛先生所提供。
这套文物的来历很不得了,这是先秦时期,洛国和楚国之间联姻之时所共同铸就的礼器,想必很多人已经猜出了它的来历,正是《国语》课本上的《洛宴使楚》,楚霸王项羽就是他的后代。
通过这些礼器,再结合完整的历史记载,我们甚至可以还原出那个时代的婚礼,具有不菲的历史文化价值。”——《淮安新闻》
第318章 众建诸侯与封亲为王
姬昭的目光投向了这里,他对这些历史著名人物的改变一向都抱有兴趣,就像是一场大型试验一样,出身、环境、文化,这些外在的因素到底能对人产生多少影响呢?
尤其是贾谊,他那一句“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简直振聋发聩,深深地影响了姬昭。
东阿侯府中,家臣带着洛辰和贾谊前往拜见洛新。
静室之中,贾谊随着洛辰走进,只见屋中同样很是简朴,但他已经不敢猜测其中物品的贵重了。
屋中端坐着一个微微上了些许年纪的男子,脸上有几道饱经风霜的皱纹,鬓角已经全部白了,眼神很是锐利的盯着贾谊在看,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整整齐齐,一身黑袍,很是威严。
贾谊心知这一定就是如今天下权势最盛、以孝惠皇帝遗诏,负帝于背、代行皇帝事的摄政大丞相洛新了。
“下臣谊参见大丞相。”
贾谊躬身行礼,洛新放下手中竹简,打量他两眼,问道:“你便是贾谊?寿光侯说你有王佐之才,今日见吾,可有奏疏呈上?”
贾谊又惊又喜,没想到寿光侯对自己的评价会这么高,王佐之才基本上就相当于三公备选,但是又担心自己暂时没能力通过大丞相的考验,一旦落了个不好的印象,那大丞相执政这几年就不要想一展宏图了。
贾谊从袖中取出两卷竹简,洛新取过一卷,另一卷则放置在桌案上,缓缓展开,几个大字便直接跃入他的眼中,“《请建诸侯疏》?”
洛新仅仅看到这个名字,甚至都不需要去看内容,他就知道这里面说的什么。
毕竟他是已经手握数十年大权的丞相,这个庞大的王朝到底都有什么弊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从开头一句句读下去,仅仅几句之后,洛新就忍不住望了面前的贾谊一眼。
不论这篇政论的水平如何,这篇文章的文学水平就极高,甚至让洛新有种读到了昔年庄子和孟子文章的感觉。
诸子百家的水平高低暂且不论,庄子和孟子的文章即便是不认可其中的道理,但读起来依旧是汪洋肆意,雄浑大气。
同样的文字在这两人的手下就天生带着灵气,这就是天纵之才的可怕之处。
现在的贾谊同样是这种人,写起文章来带有金石激昂之感,说理性极强,像贾谊这样的人,是一定能得到达官贵人赏识的,阻碍他的永远都是其他方面,诸如大势等等。
“真不愧是孟氏的传人啊,你的文章颇有昔年孟圣的风采。”
贾谊脸上浮现出颇为自豪的神色,在门中求学之际,他就因为这一手文章被师长所赞叹有祖师之风,现在摄政大丞相同样如此称赞,这怎么能不让贾谊不骄傲呢?
在这个时代,类祖、类父、类师要么就是骂人,要么就是极高的夸奖,以孟子在儒门之中的地位,这对贾谊实在是极高的认同。
“众建诸侯以少其力!”
洛新缓缓念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眼中都没有半丝波动。
贾谊一见心中就有些凉意,这和他想象的不同。
他前来见洛新的时候,就明白今天自己所上书的这件事,大丞相定然是知道的,甚至说不定还有同样的想法。
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出自己的能力。
他相信大丞相是一定想要削弱诸侯王的,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连一丝丝的欣赏都没有呢?
刚刚大丞相明明赞赏了自己的文字,但是现在对自己的政论却没有丝毫的评语。
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他的心愿可不是做一个文辞之士,他学了一身的经世致用之学,是要施展抱负的。
洛新终于从贾谊的文章之中抬起头来,说道:“寥寥数语,想必是不能尽展你心中的想法,现在你可以继续补充了。”
贾谊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朗声道:“昔年高皇帝定鼎天下,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于是大封功臣和宗亲。
后来异姓王纷纷伏诛,高皇帝认为天下还处于乱世,于是分封刘氏宗亲为王来镇守四方。
这诚然是开国之初所必经之道,数十年之间,天下也的确安稳,但时移世迁,这天下难道有不易的方法吗?
素王如天,至高至圣。
千年之前定下的分封、礼乐、宗法,都尚且都有崩摧的一天。高皇帝受命于天,数载之间,以布衣而登皇帝位,而受天子位,诚然是天人之姿,但与昭公相比,高低之间尚且难以断定,难道能和素王相提并论吗?
素王的制度能保佑周王室数百年,高皇帝的制度只能保佑汉室数十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况且昔年分封实在是过于矫枉过正,帝扶苏分封尚且只在关键的关隘和大城分封,高皇帝却直接将整片大国都分封出去,尤其是赵国和楚地三国,甚至能够对抗朝廷。
难道真的能够守卫大汉的江山社稷吗?
难道真的对天下有利吗?
这是天下的祸害啊!
不除此害,一旦朝廷或者诸侯之中有一个人脑子不清醒,战火就一定会燃起。
刚刚安稳不过数十年的诸夏大地之上会再次流民满地。
而且下臣以为,数十年的养尊处优,这些诸侯王腐化堕落的实在是太快了,出现脑子不清楚的诸侯王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若是朝廷不及时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众建诸侯以削其力。
正如昔年的齐王,齐国实力强大,高皇帝极为忌惮。
但是经过齐公主动请辞,分为十数位彻侯,齐国言语瞬间降低,高皇帝便不再过问齐国之事。
这正是人的力量一弱,就会开始思考,就会感到恐惧。
一经思考他们就会明白朝廷是他们所无法对抗的,这样就能兵不血刃的让天下安定下来。”
洛新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众建诸侯依照齐国之法吗?”
贾谊摇摇头道:“当然不是,齐公之位乃是特授,王侯才是大汉爵位,况且宗亲为王,直接夺为彻侯是取祸之道。
应当先裂其国,分别授予诸侯王爵,然后等到王国的面积只剩下一县之地时,再渐渐将其夺为彻侯。”
洛新闻言望了贾谊一眼,问道:“不为主支留王爵?”
贾谊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定的说道:“不留!”
洛新闻言轻声道:“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的确是可以,削弱诸侯王的势力,在朝廷大军所能到达的范围之内,实行郡县侯国并行是必须要做的。
你的判断没有错误,但若是仅仅如此,你只能称得上一时之才,还算不上王佐之才。
我这么多年没有对诸侯王动手,是有原因的,找不到这个原因,这些都不过是夸夸其谈,是不能落实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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