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理寺一哥
只见这是一个大通铺,应是船工的集体宿舍,而此时这个房间内,被子被鲜血染红,地面有着一大片血迹,远处看着,就好像是一个血色的深潭一般。
他想了想,转过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打开的门。
门闩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没来得及锁上门闩?”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离开这个房间,向其他房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只有两种可能,而现在四象组织已经体贴的帮助我们排除了一种可能,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乘船登船?”
林枫缓缓道:“是否乘船,不重要。”
“什么?”杜构一怔,没有太理解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平静道:“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就能顺利登上货船?更简单来说……”
林枫停在又一扇门前,突然转身看向杜构,沉声道:“为什么货船上的人,会让他们登船?”
杜构皱眉道:“为什么……”
林枫声音带着一抹低沉,说道:“为了完整体验一次货船驶入漳河的情况,了解那些出事的货船在航行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我们这些从未参与货船航行的人可能会忽视的地方,我和蔓儿姑娘专门找了一艘通往慈州的货船。”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视线更加认真的看着他。
林枫道:“从船老大那里我们得知,货船的航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有很多,不止是天气的因素,人为的危险更多。”
“山上有山匪劫掠,水上也有水匪,且因为他们货船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满船的货物,水匪劫上一次,足够他们吃上一年。”
“因此,水匪动手的频率比山匪还要高,所以为了应对水匪的袭击,他们的船上,都会配备一些武器,也会将船舷上的围栏加高加厚,以免水匪能迅速攀爬上来,更会时刻安排人手,日夜不停的巡守,好及时发现水匪的到来。”
“也就是说……”
林枫向杜构道:“这些经常往来的货船,有着丰富的应对危险的经验。”
“在他们警惕之下,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水匪,都很难占到便宜,很难轻易靠近他们,更难顺利登上他们的货船。”
“所以……”
林枫沉声道:“为什么,这些贼人,就能顺利登上货船呢?”
听着林枫这一席话,杜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说道:“我们检查过所有的货船,上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若是水匪对货船进行攻击,强行登上货船,在强登货船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刀剑之类的痕迹,围栏上定然会沾满鲜血。”
“可这些货船并没有这些痕迹,也就是说,不存在如水匪一样强行登船的可能。”
林枫点着头,道:“所以,这就很奇怪了啊。”
“在我们乘坐的这艘货船上,我们能清晰感受到船工们对于水鬼杀人的恐惧。”
“这种恐惧,更甚于他们对水匪的恐惧。”
“故此,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船老大安排了比平时更多的人来巡守,目的就是防止有其他人偷偷靠近货船。”
“我想,除了第一艘出事的货船外,其他三艘货船肯定也是如此。”
“他们在到达临水县水域后,绝对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经紧绷,都要小心,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其他的船只靠近他们。”
“而我们刚刚已经排除了潜水偷偷登船的可能,也就是说,贼人只能通过船只登船……可是如我刚刚所言,这些货船绝不会轻易允许别的船靠近他们,那么……这些贼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够让神经紧绷,内心紧张不已的货船船员,允许他们登船?”
杜构温和的脸上,满是想不通的表情。
林枫提出的问题,确实很矛盾。
货船笼罩在水鬼杀人的阴云之中,绝对警惕的不行,再加上他们有着丰富的应对水匪的经验,船只也都经过特殊处理,不是那么容易强行登陆。
贼人只能是在货船船员允许的情况下,正常登船。
可是,货船船员为何会让贼人登船?
林枫见杜构茫然不解的样子,继续道:“既然这条路想不通,那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思考。”
“换个角度?”杜构迅速收敛思绪,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既然船员的行为动机想不通,那我们不妨将注意力,放在这些贼人的身上来。”
“贼人?”杜构眉头微蹙。
林枫微微点头,不甚明亮的船舱过道内,林枫一半的脸露在明亮处,一半的脸处于阴暗中。
他看着杜构,声音低沉的让杜构觉得有些心惊,便听林枫道:“如果说那些船员不是失忆了,突然忘记了自己处于危机之中,那他们会任由对方上船,而不做任何防备和阻拦,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贼人,对货船上的船员来说,是绝对值得信任的!是他们完全可以放心的,换句话说……是他们认为,绝对不可能是水鬼的!”
“所以……”
林枫双眼定定的盯着杜构,沉声道:“莱国公,你觉得,在这临水县的水域范围内,有哪些人对这些神情紧绷,警惕不已的货船船员来说,是完全不用怀疑的呢?”
“又有哪些人,出现在漳河上,并且登上他们的货船,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且热情欢迎的呢……”
轰!
林枫的话,就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响彻在杜构的脑海之中。
刹那间在杜构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双眼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难道……难道……”
杜构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或者说不愿相信的神情。
他骇然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难道你怀疑的……是,是衙役!!?”
……
此时,远处站立的赵十五等人,都发现了杜构那不同往常的表情。
这让他们都是一怔。
章莫站在阳光没有照到的阴影之中,看向远处那单独站立的两人,看着林枫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而让无比沉稳的杜构露出那般异常神情的样子,他手指抓着腰间刀柄,好奇道:“赵勇士,你可知林寺正说了什么,让莱国公神情如此异样?”
其他衙役和护卫,也都一脸好奇之色。
别人不了解杜构,可他们一个是在杜构下面干活,一个是日常跟随保护杜构,所以对杜构的性子都各有了解。
在普通衙役看来,这位继承了杜如晦爵位的慈州刺史,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十分有手段的能人,他担任慈州刺史没有多久,就杀鸡儆猴,将原来的长史抓进了大牢,以雷霆手段彻底坐稳刺史的位子,谁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而在这些护卫看来,杜构是杜如晦从小就带在身旁悉心教导的,那是完全继承了杜如晦能力,要在未来担任大唐宰相的人,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非同龄的其他人能比拟的。
所以这样的杜构,在此时,竟然因为林枫的几句话,而导致神情有如此剧烈的变化,这让他们都惊愕不已,心里有如猫挠一般,很想知道林枫究竟说了什么。
可他们距离太远了,连一个字都听不到,现在见章莫向最了解林枫的赵十五询问,也都不由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见众人都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压力顿时就起来了……不是,你们是不是对我有误解?我什么时候能猜出义父的想法了?
“那个……”
赵十五憋了半天,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
……
嘎吱——
林枫推开了一旁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这是一个单人的房间,就和之前乘坐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摆设差不多,想来应该就是这艘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了。
他视线一边环顾房间,一边道:“我不是怀疑他们,我只是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合理性的猜测罢了。”
“而莱国公能说出衙役二字,想来也和我一样得出了相同的猜测。”
杜构眉头紧锁,说道:“这段时间,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已经禁止普通百姓来到漳河两岸了。”
“也就是说,只有衙役才会在漳河两岸来回走动,也只有衙役会乘船在漳河内巡查。”
“故此,如果说,对那些内心紧张,神情紧绷的货船船员而言,有谁出现在漳河上是十分正常的,有谁想要登上他们的船,而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还会觉得更有安全感,而主动让其登上的……”
杜构深吸一口气,低沉道:“也就只有这些衙役了。”
“毕竟在那些船员看来,衙役是衙门派来保护他们的……既然是保护他们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防备这些衙役呢?”
林枫能够听出杜构仍是不愿相信问题会出现在官府之中,但他却仍旧在冷静的分析,这能看出杜构很明显的性格特点来。
杜构是一个理性要完全压过感性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不是站队上出现问题,基本上都有一个不会差的未来。
林枫道:“还有他们作案的时机。”
“时机?”
杜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视线扫过房间后,便直接来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蹲了下来。
在角落里胡乱堆叠的书簿里翻找,似乎在有目的的寻找着什么。
林枫一边翻找,一边道:“在货船接连出事后,先是临水县衙增派人手在巡逻,后来事情越来越大,临水县衙不得已求助你后,慈州刺史衙门也增派了人手。”
“也就是说,在这水域周围,巡逻的人数其实不算少。”
“那么……这些贼人,是如何能每次行动,都能准确的避开巡逻的人员呢?”
“要知道,想要杀害三十余人,且这些人还会逃跑反抗,这可不是极短时间内能完成的,更别说杀完人后,他们还要想办法逃跑藏匿……这可都需要时间。”
“而且我们推测出来,他们是用船登上货船的,那他们在杀人后,他们乘坐的船肯定也要处理好,否则直接就会被衙门发现了。”
“因此种种,可以知道,这需要的时间绝对不少!故此,在巡逻人员不算少的情况下,他们能次次做到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这背后的原因,本就值得深思。”
杜构越听林枫的话,内心越沉重。
到最后,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能够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且作案时间不算短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衙役发现……那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么衙役里,有他们的同伙,为他们提供情报,要么作案的贼人就藏在巡逻的衙役之中。”
“而结合刚刚的推断,只有衙役才能让船员放心,基本上就能断定……”
他长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眸漆黑冰冷:“贼人,绝对藏在衙役之中!杀人的就是巡逻的衙役,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避开巡逻的衙役,也因为凶手就是他们,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贼人的线索……毕竟,贼去抓贼,怎么可能会抓得到?”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长廊里,那向这里张望的衙役们。
目光冷峻,缓缓道:“林寺正,你说,我们该如何从衙役里找出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