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机舱收到,舰桥请讲。”
“请韩大过来一下。”
“是。”
……
韩渝接到通知,顾不上再跟机电官兵聊天,洗干净手匆匆赶到舰桥。
刚才那个人还在高频里不断呼叫,听上去很急。
真要是有船在海上出现故障或即将沉没,不管军舰还是商船只要接到求救信号都要第一时间救援。
韩渝搞清楚来龙去脉,正准备仔细听听对方到底在高频里说什么,一个上尉急切地说:“副舰长,韩大,那条小船突然转向了!”
李副舰长下意识举起望远镜,观察刚才出现在雷达上的小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一条小船居然跑到编队航线上来了,在编队正前方来回穿越!距那条小船不远处,隐约可见还有两条小船,也在编队的正前方。
“他们这是做什么,他们想拦我们?”
“会不会是海盗?”
“我们是军舰,你见过敢打劫军舰的海盗吗?”
李副舰长的话音刚落,韩渝就看着雷达显示器笑道:“抢过大船头,吃穿不用愁!各位,看来我们遇到老乡了。”
收到消息匆匆赶到舰桥的郑参谋长,下意识问:“遇到老乡,什么意思?”
“前面那几条小船应该是我们中国的渔船,他们说的英语那么耳熟,其实我早该听出来的。”韩渝笑了笑,想想又轻叹道:“每年抢船头,抢到阎王爷那儿吃饭的也不少。”
“我们的中国的渔船怎么可能来这儿捕捞?”
“从事远洋捕捞的渔船多了,而且南非是世界上渔业资源最丰富的几个国家之一,据我所知,这几年至少有一百条中国渔船在南非海域捕捞,可以说我们中国渔民已经把渔网撒向了世界。”
“他们为什么要抢船头?”中尉翻译不解地问。
“有些渔民是封建迷信图吉利,但像这么抢船头,应该是后面的那两条渔船下了网,现在收既不划算又来不及,于是让没下网的渔船在我们前方来回穿越,想以此让我们转向避让。”
韩渝摸摸嘴角,紧盯着海面上的那几个黑点,接着道:“到底是不是老乡,用普通话问问就知道了。”
“行,我先问问。”
李副舰长意识到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立即举起高频电台通话器:“前方船只请注意,前方船只请注意,我们是中国海军167舰,我们是中国海军167舰,请问你们是不是中国渔船?”
正想方设法帮闽渔2696“驱赶外军军舰”的闽渔2731的船长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这里是南大西洋,中国商船都很少能见到,中国海军的军舰怎么可能来这儿!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补给舰王舰长也用普通话喊道:“前方船只请注意,我是中国海军885舰,请问你们是不是中国渔船,请问你们是不是中国渔船?”
闽渔2696的船老大听得清清楚楚,不等在前面帮着“驱赶”大军舰的兄弟开口,就欣喜若狂地喊道:“中国海军167舰,我们是中国渔船,我是闽渔2696船长林福生,我是闽渔2696船长林福生,你们怎么会来这儿的?”
能跨越半个地球遇到中国渔船,李副舰长一样激动,紧握着通话器说:“林船长你好,我们是中国海军第二批出访编队,正在赴南非开普敦执行友好访问任务,能在这里见到你们很高兴,请问你们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我们提供帮助?”
中国海军!
真是中国海军的军舰!
闽渔2731船长终于缓过神,激动的热泪盈眶,举起高频电台通话器哽咽着说:“中国海军167舰,见到你们,见到你们我们也很高兴。我从92年就来这边捕捞,见过好多国家的军舰,也被好几个国家的海军驱赶过、抓过、罚过,就是没见过我们中国的军舰,你们总算来了,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是中国海军第一次来南大西洋,背井离乡来此从事远洋捕捞作业的同胞在这里没见过中国海军的军舰很正常,郑参谋长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李副舰长同样愧疚,问道:“林船长,你们是不是下了网,是不是需要我们避让?”
“是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们这就转向。”
“谢谢,谢谢解放军。”
“不用谢,祝你们……祝贺捕捞顺利,满载而归!”
“解放军同志,等等,我是闽渔2731船长林国富,我们船没下网,我们船上有鱼,我这就靠过去,送点鱼给你们尝尝。”
“林船长,你们太客气了,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舰上什么都有,并且我们即将进入南非海域,即将进港。”
“没事的,我们有的是鱼,我们也只有鱼。”
“真不需要,再次感谢。”
“深圳”舰距最前面的渔船越来越近,能清楚地看到渔船的船员们有的在忙着升国旗,有的在拼命的朝这边挥手打招呼。他们都很激动,都在呐喊,只是有一点距离,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
跨越半个地球,在漫无边际的海上,更多的是孤寂与苦涩。
身在异乡遇到同胞真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何况遇到的还不是一般的同胞。
三条渔船的船员们,看着自己国家的大军舰,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豪感,真能感受到不管身在何方背后都有强大的祖国,难掩喜悦的心情,当看到甲板上的海军官兵也在跟他们挥手致意,他们更激动了,有好多船员激动的泪流满面。
第952章 意义重大!
要去开普敦,必过好望角。
在过好望角之前,事实上在编队启航前,上到指挥员、下到去年刚入伍的战士都很紧张。
只要对航海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好望角除了暴风和惊涛骇浪不断以外,还常常有“杀人浪”出现,那浪像山一样压来,让人望而生畏,航行到那里的船舶常常会遇难。
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在好望角发生的一起起海难告诉人们,好望角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甚至对钱船长这样的老航海而言,好望角都是好望不好过的。
韩渝清楚的记得刚去海运局学习时,外派的老船员每每讲起过好望角的经历,他们这些没跑过远洋的船员总是不寒而栗。大家伙在羡慕外派船员能拿高工资的同时,也暗暗庆幸不用跑那么危险的南非航线,并且相信自己是不会去好望角的。
没曾想后来竟稀里糊涂被外派了,上船后的第二个航次就跑南非航线,就要来好望角。更没想到的是,学习结束上岸好几年了,又以交通部军地联络员的身份随海军出访编队第二次来好望角!
更更没想到的是,一过好望角、刚进入南大西洋,竟遇上了跨越半个地球来此捕捞的中国渔船。
韩渝跟官兵们一起感慨万千地挥手跟渔船船员们道别,“深圳”舰和“南仓”舰带着刚闯过狂风巨浪的疲惫与豪情继续航行,平日里风高浪急的海面风平浪静,像个没有脾气的温柔姑娘。
由于之前航行时离陆地较远,大家伙只知道过了好望角,却不知道好望角在哪儿,也不知道好望角长什么样。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启航前带着直升机上舰的飞行大队长视力极佳,他第一个发现右弦天际间的那一抹浅黛色的山影,欣喜地喊道:“看!好望角!”
“在哪儿?”
“在那儿!”
官兵们不约而同跑到右舷边,朝赵大队长手指的方向望去。
随着编队不断行驶,逶迤的山影伸向海尽头,形成一湾半月,好望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圆形白色的大灯塔巍峨地建立在岬角的岩石上,高耸入云,她忽闪着有规律的灯光,静静地迎候着第一次来此的中国海军。
岩石的岬角蜿蜒着直插海底,显示出她在风浪中的顽强。
在她北面的远处,彤云的背景下,南非著名的桌山隐隐约约,令人遐想。官兵欣喜地在甲板上眺望,交头接耳议论着。
韩渝站在舰桥上,虽然听不见官兵们在说什么,但能想象到他们一定是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好望角,不可能这么平静!
美国海军舰艇每次过好望角都要举行仪式欢庆。
中国海军这是第一次来南非,第一次过好望角,更要庆祝。
晕了几天船,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的沈政委,跟郑参谋长商量了下,决定举行中国海军舰艇编队闯过好望角的欢庆仪式。水兵们把早准备好的横幅挂了起来。
“南仓”舰汽笛长鸣,“深圳”舰军乐骤起。
礼炮声中,在前甲板、指挥平台和信号平台上的列队的官兵们欢腾起来,五星红旗和海军军旗在空中狂舞。
官兵们忘情地呼喊着:“好望角,我们来了!”
“大西洋,我们来了!”
“南非,你好!”
……
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扫连日航行的疲惫,带着中国海军官兵的豪情,不断传向远方。
对中国海军而言今天真意义重大。
郑参谋长遥望着海岸线感叹道:“都说好望角是海员的坟墓,我看不过好望角的船员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船员!”
“那不过好望角的海军呢?”沈政委笑问道。
“我们这不是过了吗?”郑参谋长想了想,感慨地说:“以前没来不是我们不想来,只是没条件。我们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
“咸鱼,这次多亏了你和钱船长。尤其你,不但要为编队航行献计献策,还要协助我们抢修故障。”
“首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想到“深圳”舰这次航行出现的那些故障,韩渝不由想起一句,感叹道:“行驶在大海上的船没有一艘是没受过伤的,往往最坚固的船也是伤痕最多的那一艘。”
郑参谋长愣了愣,回头笑道:“这句话说的好,咸鱼,你是不是会写诗,你这句话有诗意,有哲理啊!”
“首长,这句话不是我想到的,我是在书里看到的,到底是哪本书我忘了。”
“能记得也不错,我年轻时也是文学青年,看过很多书,也摘抄过好多名句,可现在又能记得几句?”
从这里到开普敦的西蒙斯敦军港还有两天航程。
中国海军首次闯过好望角,访问南非,要以最好的军容和精神面貌进港,官兵们庆祝完闯过好望角再次忙碌起来。
敲锈补漆,擦拭舰面上的武器装备。
整理内务,打扫卫生。
为进港之后的对外开放做准备,清点各类物资,统计进港之后要进行哪些补给……
大家伙忙得焦头烂额,韩渝却在郑参谋长的提议下,继续给“深圳”舰的军官们上课,不过讲的不再是航海相关国际公约和航行规则,也不再是轮机维护保养,而是气象。
气象是船长乃至舰长的“必修课”!
“对一个船长而言,不管即将航行去哪儿,都要重视乃至做好对该海域气象形势的分析研究和掌握。”
韩渝也觉得有必要讲讲,指着一幅气压图,侃侃而谈:“以我们这次航行为例,编队从坦桑尼亚启航时,大西洋的气旋正越过南非南部,当时的好望角正处于大风浪肆虐中。
自然的威力非人类所能抗衡,对于海上的大风浪,能避则避,没必要陷入进去在惊恐中垂死挣扎。如果这是商船,并且我是船长,我会计算着距离,减速慢行,避开风浪的威胁,逐步地接近好望角。”
“韩大,气旋怎么研究?”一个中尉举手问。
韩渝再次指向气压图,耐心地解释道:“这就比较抽象了,我们不妨把视野从大西洋、从非洲南部展开,先弄清气旋的生成和发展,搞清楚好望角的大风浪的形成及其规律。
从这张图上我们可以发现,地处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与澳洲的塔斯马尼亚海一样,如同西风带的走廊。南侧的洋面浩瀚广阔,无遮无盖,狂风恶浪无法无天。
无论冬季还是夏季,西风带和南半球的副高直接影响着好望角;夏季,如有副高控制,好望角天气会转好;冬季,大西洋的副高位置北移,好望角成为西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