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警事 第818章

作者:卓牧闲

  唐文涛追问道:“然后呢?”

  “等他把钱花完了流落街头,就请崇港分局按规定收容,再把他遣返回老家。”

  “咸鱼,你真够狠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同学,怎么能把他关进收容所。收容所跟看守所差不多,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练功都练到走火入魔了,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什么有病不能吃药,什么白日飞升,什么地球已经毁灭了81次,他这是在妖言惑众!他练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气功,让他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妖言惑众,对我们南通有可能造成的危害会被那些江湖骗子更大!”

  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你我不相信他的那套歪理邪说,不等于别人不相信。尤其那些患有多种慢性疾病的老人,很容易上当受骗。总之,我们不能由着他妖言惑众,更不能给他妖言惑众创造条件。”

  韩向柠深以为然,紧盯着唐文涛道:“唐主任,我看咸鱼这个办法可行,收容所条件虽然不好,但至少有饭吃的。更重要的是,像徐晨晖这样的人,需要接受教育,需要好好反省。”

  把老同学送进收容所,这算什么事?

  唐文涛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可又没更好的办法,毕竟正如韩向柠所说,徐晨晖是需要接受教育,需要好好反省。

  并且像徐晨晖这样既无正式工作,又没带身份证,甚至是逃票来南通的流浪人员,公安机关按规定真有权收容遣返。

  唐文涛犹豫了一下,没说行还是不行,而是转身回了招待所。

  不用问都知道他是想再劝劝徐晨晖,想给徐晨晖最后一个机会,或者说想打发徐晨晖回老家。

  如果徐晨晖执迷不悟,那只能采用韩渝所说的下下策。

  韩向柠不认为把徐晨晖送进收容所有什么不好,边走边好奇地问:“三儿,徐晨晖为什么说唐志军是骗子?”

  “刚开始我跟你们一样以为唐志军只是相信UFO,后来才知道别看他开口闭口都是飞碟和外星人,甚至跟我们争论,其实他压根儿就不信!”

  “他不相信还跟你们争论?”

  “唐志军就是想骗钱,他瞎编乱造,说他们老家有人看见了外星飞碟,甚至写的活灵活现给《飞碟探索》投稿,结果《飞碟探索》的编辑居然相信还发表了,甚至给他寄汇款单,给了他十块钱稿费。”

  韩渝暗叹口气,接着道:“从那之后,他一发不可收拾,今天给这个杂志投稿,明天给那个杂志投稿,整天在学校里妖言惑众,徐晨晖就是跟着他沉迷UFO现象的,也是在他介绍下加入UFO协会的。”

  韩向柠只知道唐志军是被学校开除的,不知道被开除的原因,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发展到要在南通组建UFO协会南通分会,甚至把一帮社会上的人带到学校开会,跟人家收会费,因为收会费的事跟社会上的人发生矛盾,学校领导意识到这么下去不行,就把他给开除了。”

  “你们班人才济济啊!”

  “你们班一样有不靠谱的。”

  “谁啊?”

  “李昌明,上次遇到吴老师,吴老师说李昌明在搞传销,还跑回学校搞,想骗学生们的钱。邹院长知道了,让保安把他赶出学校,不让他再回来了。”

  李昌明那个老同学是不太靠谱,上学时就不学好。

  韩向柠有点尴尬,干脆回到原来的话题:“三儿,你真打算把徐晨辉送进收容所?”

  韩渝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更不能让他在南通妖言惑众。像他这种练气功的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还真是。”韩向柠突然想起件事,不禁叹道:“消防支队隔壁的那个干休所,前两年就有一帮练气功的老干部去良庄闹事,被卢书记给教训了,据说所长、政委都被撤了。”

第781章 老江湖!

  夜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早上起来一看,气象局家属院里全白了。

  一位老同志兴致勃勃的在楼下拍雪景,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在雪里放鞭炮,玩的不亦乐乎。

  韩渝清理着阳台上的积雪,不由想起了老丈人。

  老丈人在家时总是提醒气候会不会变化,要不要多穿几件衣裳或出门要不要带雨伞。老丈人去了四川没人提醒,他和学姐又想不到关注气候变化,觉得这场雪下的很突然。

  “三儿,我们是不是也去买点鞭炮?”

  “晚上又不在家吃饭,不买了吧。”

  “那去朱局家要不要带点东西?”

  “不带了,她家什么都不缺,我们带点东西过去人家都放不下,再说又不是外人。”

  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韩向柠也养成了能省则省的习惯,笑道:“行,什么都不带。”

  老丈人和丈母娘在带菡菡去四川前买了春联,过年可以不放鞭炮但不能不贴春联,韩渝收拾好阳台,又开始贴起春联。

  韩向柠帮着打下手,端着浆糊问:“等会儿要不要去春风招待所看看徐晨晖?”

  提到徐晨晖那个不靠谱的老同学韩渝就头疼,一边贴对联一边苦笑道:“唐文涛昨天下午打电话说他请吴老师去做过徐晨晖的工作,结果去了之后徐晨晖非但不听劝,居然反过来劝吴老师练那个什么大法。吴老师见他无可救药,气得起身就走,懒得再搭理他了。”

  “唐文涛怎么说?”

  “唐文涛也不想管了,昨晚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老家。不是找借口,是真回老家过年了。”

  “范伊华呢。”

  “唐文涛都不管了,范伊华更不会管。”

  韩向柠想想又好奇地问:“那这几天徐晨晖有没有出去‘传法’?”

  韩渝贴好对联,从椅子上跳下来道:“这天寒地冻的,而且个个忙着过年,市区几个公园里都看不到几个人影,他就算想教也没人学。唐文涛说他这两天都呆在招待所里练功,没怎么出门。”

  “看来是真无可救药了!”

  “是啊,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你也不打算管了?”

  “路是他自个儿走的,他搞成现在这样能怪谁?别说我没这个能力,就算有能力我也懒得管。况且上学时我跟他的关系很一般,只有他对不起我,我没有对不起他,他欠我钱到现在都没还!”

  十几年前的七块多钱,对当时的学弟而言堪称一笔巨款。

  学弟念念不忘,韩向柠能够理解,正想着劝劝他别总记在心上,韩渝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嘀咕道:“我等会儿去招待所看看他,跟他把话说清楚,南通不欢迎气功大师,他如果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替学校清理门户!”

  “你打算给他下最后通牒?”

  “明人不做暗事,就算送他去收容站也要把话挑明,反正我们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何去何从由他来决定。”

  今天是除夕夜,这件事是要有个了结。不然总惦记着,这个年都过不好。

  韩向柠觉得学弟这么做没什么不好,赶紧穿上结婚时买的羽绒服,打算跟着一起去。

  明天要回思岗拜年。

  思岗距市区太远,大年初一又没长途车,韩渝难得公车私用,开着海关配给打私专案组的桑塔纳,带着学姐匆匆赶到招待所。

  二人上楼正准备敲门,发现房门虚开着。

  推开门一看,二人吓了一跳。

  徐晨晖穿着唐文涛送给他的旧大衣,正盘坐在床上练功。

  跟和尚似的打坐,手势很怪异,有那么点像兰花指,看着又不太像。总之,他神情肃穆,练的很专注。

  韩渝感慨了一声,问道:“晨晖,有没有吃早饭?”

  “咸鱼,向柠,你们来了。”徐晨晖缓缓睁开双眼,“收功”穿上拖鞋下床,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很怪异甚至很诡异。

  “有没有吃饭?”

  “不饿,你们坐。”

  “不坐了,我们说几句就走。”

  韩渝不想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晨晖,南通跟其它地方不一样,两年前因为有练气功的人闹过事,市委市政府对这方面管的比较严。练练太极拳、做做广播体操,强身健体,没什么。但对练你这种功法的人员是不欢迎的。”

  徐晨晖愣了愣,扶着眼镜问:“什么意思,练功还犯法了?”

  “练气功不犯法,但根据国务院《关于收容遣送工作改革问题的意见》,像你这样没有合法证件、没有固定住所也没有稳定收入的流动人员,要在三天内办理暂住证,否则将视为非法居留,要被收容遣送回户籍所在地。”

  “咸鱼,你把我当盲流,想送我去收容站?”

  “我把你当同学才跟你说这些的,该说的吴老师和文涛都跟你说了,只要你能够振作起来,我们都愿意帮你重新开始。”

  韩渝深吸口气,紧盯着他很认真很诚恳地说:“你学过两年轮机,有基础。只要你愿意,过完年我们送你去培训,等拿到证书就送你上船。对别人来说想翻身很难,但对我们这些学航运的而言只要肯吃苦、只要耐得住寂寞,最多两三年就翻身。”

  不管怎么说也是同校同学,韩向柠不想看着徐晨晖被送进收容所,微笑着补充道:“晨晖,我认识一个船务管理公司的老总,可以请人家送你上外轮。实习期一年都有四万,等过了实习期一年能拿七八万!”

  “你们不相信我。”

  “我们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能吃苦,也能耐得住寂寞。”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不相信我练的大法。”

  “晨晖,过完年你都二十九了,我比你小两岁,我女儿都能去打酱油,你不能总这么下去,该想想今后,该成家立业了!”

  “不说这些了,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还是送我去收容站吧。”

  “晨晖,我们真是在替你着想。”

  “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徐晨晖转过身一边收拾起行李,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去收容站挺好,用不着你们再为我操心,而且收容站有好多人,我可以去传法。”

  韩渝哭笑不得地问:“你去过收容站?”

  “去过,进去过很多次。”

  “很多次?”

  “刚退学时我很迷茫,不敢回家,不知道去哪儿,只能一路流浪。”

  徐晨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是,不缓不慢地说:“初入社会,举目无亲,吃饭是个大问题,有时候捡点剩饭,有时候去地里弄个地瓜什么的,可是怎么也填不饱肚子,老是饿,晚上就在路边大石头边坡上睡觉。

  就这么溜哒着,一路溜达到广州。运气不错,在路上捡了一辆破自行车,骑着往深圳方向走,想去看看特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走着走着被派出所抓了,说自行车是我偷的,爱咋说咋说吧。先是被送到一个收容站,在收容站呆了几天又被送到派潭农场的大尖山茶场,要在那儿无偿劳动改造三个月,再让家里来人接我。”

  韩渝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个经历,低声问:“后来呢。”

  徐晨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告诉他们我家住哪儿,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接我。管教每天带我们上山采茶,每天都有任务,完不成任务就要被罚。刚开始采不快,后来熟练了,一天能采28斤三尖叶的茶叶。

  早上咸菜米饭,中午晚上青菜和米饭,一个星期吃一次肉,很肥的那种,那会儿我人不大倒也能吃饱。再后来他们见没人来接我,就让我走了。”

  上次吃晚饭时,问过他这些年的经历,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

  韩向柠很好奇,追问道:“再后来呢?”

  “被关了几个月,我不想去深圳了,就一路往北走,第二次进收容站是在福建省的三名,是在三名郊外一个叫荆西的地方。那里倒是不用出去干活儿,天天粗茶淡饭,半饥不饱。

  天天关着很烦人,如果有点活干日子过得还快些。听说他们要等某个方向的人多了再一起谴送回家,最长的在里面待了快半年。”

  徐晨晖跟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接着道:“我没告诉他们我老家在哪儿,就算同一个方向的人凑够了他们也不知道把我往哪儿送,反正我感觉这么下去不行,总不能被他们关一辈子。

  我就问被收容的人有什么办法能出去,一个老爷子偷偷告诉我,只要一天不吃饭他们就会放我走,因为站长怕人饿死在站里交不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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