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赵红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摁下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小刘,安徽同行是不是有反馈了?是吗,太好了,你把人家的回函传到启东港监处,我这就安排人去拿。”
韩渝好奇地问:“什么回函?”
赵红星放下手机,一边带着韩渝往两个船员那边走,一边解释道:“他们两个不老实,我们肯定要摸摸他们的底,就根据身份证、船民证上面的信息,用传真机给他们老家公安局发了一封协查函,没想到人家这么帮忙,这么快就有了回复。”
“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有前科,一个……一个怎么说呢,虽然算不上逃犯但也差不多。”
赵红星顾不上多解释,走到两个船员面前,呵斥道:“唐雨生,唐庆宝,你们两兄弟可以啊。一个因为运输赃物判了一年。一个更厉害,在被上海公安局收审时趁民警不注意跑了,这跟越狱差不多。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唐庆宝,你不是会跑吗,再跑一个让我看看!”
两个船员没想到底细这么快就被公安查清楚了,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两百吨鱼粉,吊起来很快,货仓里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很快就能知道。你们是打算现在交代,还是等人赃俱获之后再交代?”
“公安同志,货仓里真没别的东西,我们运的都是鱼粉。”
“真没有?”
“真没有,如果有别的东西我天打五雷轰。”
“那见着我们在江上检查为什么要跑?”
“我们害怕……”
“公安同志,小宝是从收容所跑出来的,这些你们都知道。”
“就因为害怕被我们抓?”
“嗯。”
被关进收容所跟关进看守所性质是不一样的,但在大多人看来从收容所跑掉,跟从看守所或监狱跑掉差不多,他们害怕被抓也正常。
韩渝回头看看正在往岸上吊的鱼粉,问道:“鱼粉是从哪儿来的?”
“买的。”
“跟谁买的?”
“跟浙江的一个老板买的。”唐雨生不敢再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说:“那个老板其实不是浙江人,只是厂开在浙江,他是广东人。我们给他运过好几次货,知道鱼粉利润大,想多赚点钱,就跟他买了两百吨。”
“为什么没货单?”
“他们厂在河边,我们直接去他们厂装的货,没去码头。”
“就算没去码头装货一样要有货单,从船员证上看你是老运输户老驾驶员,应该清楚关于货运的相关规定。”
公安、港监、海关、武警都来了,甚至是带枪来的。
唐雨生暗想到这一关不好过,犹豫一下,如丧考妣地说:“我们知道要有货单,但那个老板不会给我们开的。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连收据都不会给我们开。”
韩渝意识到这一批鱼粉可能存在很大问题,追问道:“他卖给你们多少钱一吨?”
“两千二。”
“多少?”
“两千二。”
韩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马走到一边掏出手机翻找电话号码。
赵红星不懂这些,追上来用老家话问:“咸鱼,怎么了?”
“鱼粉是饲料主要的原材料之一,前几年涨的厉害,进口的鱼粉都已经涨八千多一吨了。国产鱼粉由于原料和工艺的关系,质量没进口鱼粉好,也要五六千一吨,并且产量很少。”
“这么说这批鱼粉存在严重质量问题,里面很可能都没鱼的成分?”
“我甚至担心这批鱼粉有毒害成分,一旦流入市场制成饲料会把家禽家畜吃死,会给养殖户造成巨大经济损失。”
“你怎么懂这些的?”
“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跟渔政经常打交道,渔政站的同志说由于不加控制地滥捕,近海渔业资源越来越少。再加上近海水产养殖的发展,现在山东和浙江的鱼粉生产企业都采购不到原料了。”
韩渝想想又说道:“我前几年不是去广东办过案么,我去的那个地方下面有个叫岗麻的乡镇,前些年就因为大肆制售掺有泥巴的伪劣鱼粉惊动了上头,领导批示严厉打击。”
赵红星不敢相信鱼粉的水居然也这么深,追问道:“那个乡镇叫岗麻,区县叫什么?”
“好像是白电县,跟我去办过案的髙州隶属于同一个地级市。”
“我去问问。”
“问什么?”
“问问那两个家伙,卖鱼粉给他们的老板是广东哪里人。”
赵红星掏出香烟,解释道:“像这种违法犯罪行为一旦在一个地方形成气候,不管怎么打击都很难禁绝。有些不法分子被查处完之后会卷土重来,有些漏网之鱼会去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干,毕竟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
“行,你过去问,我打电话向周局汇报。”
“周局是农业局副局长,这好像不归他管。”
“但他肯定认识技术监督局的领导,也肯定认识工商局的领导。”
“你还不如直接向秦市长汇报呢,毕竟这个案子是在打私行动中查获的,而且工商局和技术监督局都有人加入了打私专案组。”
“也行,我直接向秦市长汇报。”
第728章 徐三野的余泽
南下的火车在夜色中疾驰。
许多旅客都在呼呼酣睡,徐浩然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因为走的急,买不到硬座票,只能从黄牛那儿买了两张硬卧票,多花了好几百块钱。
不过睡不着并非因为买火车票多花了钱心疼,而是因为穿了十几年的军装说脱就脱,想想就舍不得。对于能不能胜任接下来的新工作,能不能融入全新的工作环境,心里也没底。
再想到别的战友,徐浩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完全不用为接下来的工作担心。
正常情况下,军官转业安置的时间节点为每年的3月31日。
基本上都是4月份离队回老家联系工作,7月份开始取消岗位津贴,9月至10月安置分配,11月到地方报到,12月份前结算。次年1月份地方单位财务接续开工资、奖金等等。
如果运气好能被安置到省直机关会早一些,当年10月份报到,11月份便可接续地方工资,甚至能拿两个月的奖金。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事实上每个省份、每个城市、每个地区、甚至每年的安置时间和报到时间都有所差别,而且转业政策也是年年变化。
今年严控的对象,明年可能要“一刀切”走人,让即将转业的干部等的很辛苦,盼的很焦虑,心里都没底,期待转业工作尽快展开,可是又不知道今年是什么样的政策倾向,想走的会不会被“严控”,想留的会不会被“编余”……
徐浩然不需要担心这些,一是刚收到部队要整编的消息上级就动员干部转业,根本没时间焦虑。二是老爸虽然不在了但人脉依然在,再加上咸鱼有本事,工作的事都安排好了,完全不需要他去跑去找。
正想着安置到海关之后,会不会在许明远手下干,林小芹走到车厢结合部,看着他埋怨道:“我说一睁开眼看不见人呢,原来躲在这儿抽烟!”
“睡不着。”
“想什么呢,怎么就睡不着?”
“想家,想军军,想接下来的工作。”徐浩然猛抽了两口,把烟头塞进车厢壁上的烟灰缸,苦笑道:“还有些担心你。”
林小芹看了一眼车外的夜色,问道:“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不习惯我们老家的气候、饮食。”
“南通的气候比燕阳好,经济发展的也比燕阳好,我有什么不习惯的。至于吃饭,我可以自己做。”
“对了,你们校长这次怎么那么好说话的?”
“我要调走又不归他管,再说我是军嫂,政策在那儿呢,别说学校不能不让我走,就是教育局和人事局也不好不同意。”
即将开始全新的生活,林小芹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想想又笑道:“等我们的工作都确定了,就回来把我妈和军军都接到南通去,反正你妈现在也不用我们管。”
老妈现在的日子过的是真好。
退休工资虽然不高,但在慧美服饰做保管员也有工资拿,而且工作时间很自由。
这不,昨天竟跟葛调一起坐飞机去首都了。
葛调今天出席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全国抗洪总结表彰大会,明天上午去交通部机关作事迹报告,晚上要去赴国宴,后天一早就可以带老妈出去旅游,天安门广场、故宫,十三陵、长城等景点都要去,日程安排的很紧凑。
想到这些,徐浩然感叹道:“本来咸鱼也可以去首都的,可他要参加打击走私的行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错过了,想想真替他遗憾。”
“咸鱼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地方,学开船时去过那么多国家,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才不会遗憾呢。”
林小芹想想又笑道:“浩然,如果你参加过抗洪抢险,跟咸鱼、明远、小鱼一样在抗洪抢险中立了功,你们部队领导这次肯定不会让你转业。”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徐浩然又忍不住掏出香烟,低声道:“昨天打电话时,咸鱼说参加抗洪抢险的好多部队一样要整编,其中甚至有被评为全国抗洪先进集体的部队。”
“被评为全国先进集体的部队也要整编!”
“不只是整编,他说有些部队甚至要撤编。”
“现在让人家回老家找工作,来得及吗?”
“那就等到明年三月份,我们单位的老刘和老陈不就是这样么,提前几个月回家,工资照发,等着明年安置。”
“这么说你的工作安置是最快的?”
“肯定是最快的,我估计南通军转办早把今年的转业干部安置工作都安排好了。我们应该是临时加进去的,可以说是特事特办。”
“回头要好好感谢曾关长,这次人家真帮了我们大忙。”
“帮忙的不只是曾关长,还有很多领导。妈在电话里说了,等我们安顿下来,要请帮忙的领导们吃顿饭,好好感谢下。”
……
就在徐浩然两口子感慨万千的时候,韩渝、韩向柠和陈子坤、黄队长等人正聚在港监处五楼食堂看电视。
白天在江上忙着打击走私,顾不上看全国抗洪总结表彰大会的直播。
晚上在江上检查太危险,并且打击水上走私行动跟抗洪抢险不一样,没必要“两班倒”,参战人员在江上忙碌了一天,晚上需要休息,不然谁扛得住。
韩向柠紧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回头道:“我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叶书记、葛调和张二小他们,你们有没有看到?”
“没有,参加会议的人太多,他们又不可能坐前排。”
“快看,镜头对着下面了。”
人民大会堂太大,参加表彰大会的先进集体单位负责人和抗洪模范代表太多,眼睛都快看花了,依然看不到叶书记、老葛、郝秋生、顾鹏飞、张二小、姚立荣和杨建波。
众人正议论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刚回过头,只见邱学泉拿着一个档案袋微笑着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