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警事 第725章

作者:卓牧闲

  韩渝定定心神,追问道:“魏哥,防指有没有给我们安排抢护任务?”

  “陵江段发现一处管涌,郝总已经安排人去了。”

  “我们这边呢?”

  “我们这边暂时没有。”

  该抢护的堤段都已经抢护过了,至于该加固的堤段那就太多了,可以说全线都要加固。不是靠三台挖掘机和三台装载机就能加固好的,并且现在也来不及按部就班的施工。

  在几百里长江干堤上坚守的十几万军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沙袋垒子堤,洪水涨多高,子堤就要垒多高。

  如果有活儿干,光顾着干活,什么都不用想。

  突然闲下来,心里反而慌,真能感受到大战即将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韩渝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追问道:“安公那边有没有消息?”

  “有。”

  老魏拿起值班电话记录,边看边说道:“溃口原因搞清楚了,溃口位于严家台堤段,桩号53+500~54+000,长500米,属孟溪镇大马管理区宝岗六组,属于迎流顶冲险段。

  堤面宽8米,堤外坡41米以上的坡比1:3,以下为1:22,无河滩,但做有块石护坡工程。堤内有二级平台,坡比均为1:3,一级平台宽4米,二级平台宽6米,平台以下就是沼泽坑塘,水深0.6至1.2米……”

  秦副市长紧锁着眉头道:“咸鱼,从基本情况上看安公县在这个堤段下过功夫。”

  “是啊,这样的堤段不应该溃口。”

  韩渝点点头,请老魏继续。

  老魏喝了一小口水,看着电话记录念道:“7月5日,有一个中学生发现草塘边有小沙眼冒水,便去哨棚报险,哨棚向负责虎渡河抗洪的指挥分部报告,分部认为险情不大,只提醒注意观测。”

  “7月5号?”

  “嗯,一个月前就发现了。”

  “我不是说这个。”韩渝再次举起对讲机,喊道:“守松守松,有没有休息?”

  “我刚躺下,还没睡,韩书记,什么指示?”

  “指示没有,打听个事,你们以前有没有去过严家台?”

  “去过,席工和姚工就是去严家台找到我们的。”

  “你们在那边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有地方冒水?”

  “有,我们收到消息就去用沙袋围起来了,做了个滤井。防办虎渡河指挥分部的干部去看过,说问题不大,让村干部注意观察就走了。”

  “没什么事了,你抓紧时间休息。”

  韩渝放下对讲机,再次看向老魏。

  老魏连忙道:“7月25号,有个小学生在草塘边放牛时发现有拳头大的洞往外冒水。经查,距第二级平台脚仅0.5米,管涌口的直径0.05米,沙盘1.5平方米,砂丘0.15米,出浑水。

  距第一管涌口0.6米处有一个直径0.01米的管涌,守堤人员在指挥分部要求下当即做三级导滤围井。同时发现草塘二级平台脚0.5米处又出现两个管涌,一个采用二级围井导滤,一个采用导滤堆……

  今天零时15分,巡堤人员骑摩托车巡堤,借助摩托车大灯,发现上游坑塘水已快涨到新填筑的平台面,同时发现距二级平台脚约10米的坑塘中,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管涌在翻浑水,立即向指挥部报告。

  零时20分,大堤开始下跌,堤面有纵横裂缝,缝宽0.06米。零时40分,大堤溃口30米。截止一小时前,溃口已宽达185米,估算最大流量约900立方米每秒。”

  又是管涌导致的溃决!

  陶副师长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管涌这么难抢护,怎么都是管涌啊。”

  “早在7月5号,早在我们从老家出发那天就发现了!不是难抢护,而是压根儿就没抢护,这是一起不该发生的溃口,可以说这是一起麻痹大意、疏于防守、未抢自溃的严重事故!”

  “咸鱼,人家不是抢护了么,做了导滤围井,还做了什么导滤堆。”

  “那不是抢护,那只是权宜之计,对于管涌险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外截内导’。他们不只是没外截,也就是找漏堵漏,而且内导一样没做好。像这样的情况,应该在坑塘周围修筑子埂,蓄水反压,不应该用土方填压之前做的围井和导滤堆。”

  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并且明知道是险工险段,甚至知道存在管涌险情,从发现险情到发生溃口历时的35天,居然没安排固定专班驻险防守,也没准备必要的抢险材料,更没有制定抢护预案。这是渎职啊,负责虎渡河堤段抗洪的主要负责人该抓该判!”

  秦副市长忍不住问:“咸鱼,如果我们南通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安排?”

  “首先是找漏堵漏,实在找不到漏点只能先‘内导’,也就是修筑导滤围井。然后安排固定专班值守,专班人员包括干部、青壮劳力、负责照明的电工等等,通讯必须要有保障,发现险情变化要能及时上报。同时要准备沙袋、石料和土工布等材料,随时准备抢护。”

  “很专业啊,回去之后你能调到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当副主任。”

  “秦市长,别开玩笑了,我一点都不专业,主要是现在干这个,必须要学要懂点。刚才说的这些,不只是我知道,我们营的全体官兵都知道,我们组织培训过,培训完之后还组织过考试。”

  “差点忘了,你是军地抗洪抢险技能培训班的总教官。”

  部下兼晚辈很出色,秦副市长很有面子,回头道:“陶副师长,咸鱼十六岁参加工作就从事水上执法救援,就开始参加抗洪抢险。岸上的事他不一定懂,但只要涉及水上的事没他不懂的。”

  “秦市长,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夸张,从晚上对工程船队提出的锚泊要求上就可以看出,你脑子里时刻紧绷着安全这根弦。要不是柠柠在港监局,我家老朱早把你调到港监局了。”

  “秦市长,柠柠在港监局上班,我就不能去港监局?”

  “两口子在一个单位不好。”

  “两个人在一个单位怎么就不好?”

  “你回头问问你大师兄就知道了,他跟张兰以前都在公安局,他最有感触。”

  想到韩向柠那么厉害,吴海利禁不住调侃道:“韩书记,你还嫌家教不够严?”

  韩渝猛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想想也是,两个人在一个单位是不太好。”

  原来是个妻管严啊!

  陶副师长乐了,正准备调侃几句,对讲机里传来柳威的呼叫:“韩书记韩书记,漂在江上的真是船,一条小木船,一条调关派出所的冲锋舟!我先把调关派出所的民警送上趸船,再送十首政府办的曹主任去河口。”

  “什么情况?”

  “全是干部,他们已经在江上漂了十个小时,要不是我们在雷达上发现异常,他们……他们还真有点危险。”

  大半夜,在江上随波逐流,何止有点危险,搞不好真会葬身鱼腹。

  考虑到救上来的干部肯定很冷,韩渝当即让炊事班准备点热乎的饭菜,随即下楼等001回来。

  营救的水域距一支队基地不到三公里,不然雷达开1.5海里量程也探测不到。

  秦副市长和陶副师长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跟韩渝一起下楼,在走道里等了大约十分钟,001拖着一条小木船和一条冲锋舟缓缓靠了过来。

  朱宝根在001上干了这么多年,救过很多人,但从来没一下子救过十几个干部,扔上缆绳,用一口启东普通话提醒道:“几位领导先别急,等船靠好了再过去。”

  韩渝戴上手套,一边系缆一边问:“哪位是曹主任?”

  “我!”

  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中年干部举起手,苦着脸道:“韩队长是吧,谢谢你们,不好意思,大半夜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韩渝系好缆绳,摘下手套把众人扶上趸船,请进走道边的港监值班室,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问道:“曹主任,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河口镇的群众不是转移了么,市里今天下午,不,应该是昨天下午,在调关开了救灾工作会议,成立了救灾工作组,我是组长。”

  曹主任接过吴海利倒的热水喝了一口,接着道:“开完会,我们要赶紧去江北,几万人住在大堤上,挤在窝棚里,要什么没什么,我们不赶紧过去不放心。可江上风大,调关镇干部说找不着船,让我们在镇上住一晚。

  我们哪敢等,就想办法找了一条木船,请老师傅送我们过江。可夜黑风高、浪一阵高过一阵,小船起伏摇晃,不管老师傅怎么划也不往前走,总是在江上打转。靠不上沙洲,我们想了个办法,用打火机烧纸发求救信号。

  调关派出所的同志正好开冲锋舟从河口那边回来,见着火光就来救援我们。可冲锋舟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就让几个镇干部坐调关派出所的冲锋舟先走,我和指挥部的几个同志在小木船上等。

  结果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冲锋舟开出不远突然熄火了,只能跟我们一样任由风浪摆布,毫无招架之力。韩队长,不怕你们笑话,我们都以为我们这次要交代在江上!”

  对岸的民垸已扒口行洪,河口镇都从地图上消失了,现在的江面比启东开发区的江面都宽,真是一片浩瀚。

  今夜的风浪不小,水流又那么急。

  他们同浩渺无情的长江和强劲频繁的风浪僵持了十个小时,真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看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十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斜对岸的大堤上挤了几万老百姓,党和政府让人家舍小家、保大家,不能动员人家转移到大堤上就不管。

  韩渝能理解他们昨天傍晚迫切过江的心情,因为几万群众现在真需要主心骨。

  他们虽然两手空空去的,但他们只要去了就能代表党和政府,能安抚民心,避免发生重大疫情和不稳定事件,而那几万失去家园的老百姓看到他们也能看到希望。

  看着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韩渝很感动,禁不住问:“曹主任,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在这儿,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曹主任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尴尬地说:“韩队长,我是副主任。”

  韩渝愣了愣,猛然意识到不是所有干部都有手机的,即便在经济比十首好很多的启东,好多部门也只有一把手配手机,副手没手机,顶多配个寻呼机。

  秦副市长也深受感动,低声问:“曹主任,救灾工作组的同志都来自哪些单位?”

  韩渝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南通市的秦副市长,秦市长是专门赶过来慰问我们的。”

  曹主任虽然不是一把手但见过世面,知道南通是地级市,急忙道:“秦市长好,我们工作组的人员来自民政局、劳动局、卫生局、工会等十二个单位,还有河口镇的几个同志。”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谢谢秦市长表扬,我们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简直一言难尽……”

  当小木船和熄火的冲锋舟受到风浪冲击,大家伙一次又一次面临生命危险时,曹副主任顾不上害怕,因为深知只有保存求生意志才能活下去。

  船上人的绝望和无助让他无暇思索,他要不断给大家伙打气,帮助大家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绝地逢生,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第694章 有准备跟没准备就是不一样

  二支队的工程船队和负责运输抢险物资的自航船,跟一支队的船只一样夜里就完成了编组。

  尽管编好组之后一直锚泊在距荆州长江大桥桥墩不远处的江面上,但两条拖轮和汽渡船主机、辅机依然开着,机器的轰鸣声站在又加固加高了近一米的子堤上都能听到。

  烧的不只是油,也是钱!

  换作平时,谁都舍不得这么烧。

  但现在不是平时,洪峰要来了,长江水位正在急剧上涨,几百公里长江干堤已在洪水里浸泡了一个多月,随时都可能会出现溃口性特大险情。

  长江防总和荆州防指要求,应急突击抢险队要发挥出应急作用。

  换句话说,不管哪里的干堤发生重大险情,应急抢险突击队都要第一时间赶到。

  水上机动跟岸上机动不一样,不是驾驶员用车钥匙打着引擎,轻踩油门,就能载着人员和装备走的。只有提前编好组,不惜多烧点油料备车待用,才能做到命令一来就启航。

  水位太高,大堤上不安全,老葛转移到了“启东港工程指挥部”趸船三楼办公室。

  他昨夜睡的很晚,今天起的却很早,因为接下来的一天是最关键的一天。

  席工早早的来了,郝秋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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