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这个建议很好,比如去首都出差,人家还要去天安门广场拍张照、留个影呢。”
“所以葛局明天要去找常驻火车站的军代表买票。”
“军代表能帮他这个忙吗?”
“票好买,404师那边会帮着联系。”
“差点忘了,预备役部队一样是部队,况且他们现在有上级单位代管。”
老葛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建议官兵们坐火车回去,不只是让全营官兵来武汉见世面这么简单,可以说他是打算让武汉人民见世面的!
黄远常憋着笑,接着道:“袁局,现在的问题是启东预备役营既有岸上施工队伍,也有水上作业人员。要说做出贡献,大家都做出了贡献,不能只带岸上抢险施工的人员来武汉,让水上作业的人员就这么回去。”
袁局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打算让船队在武汉找个码头锚泊一天,让船上的同志都上岸,跟岸上的同志一起去看看黄鹤楼和长江大桥。”
“让船队在武汉锚泊一天,哈哈哈,明白了。”
“袁局,您知道?”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在江上游过一次行了,据说动静闹的挺大。中国启东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中国启东港工程项目指挥部……你们老单位卖给他们的那两条趸船,几乎成了他们启东的流动广告船!”
“想想是有点招摇。”
“他们不是有点招摇,他们是在招摇过市!”
“袁局,既然太过招摇,我就跟他们说没那么多码头给他们靠泊,做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早点回去。”
“光重大险情就抢护下来两个,人家确实作出了巨大贡献。不就是打广告么,让他们打。”
黄远常笑问道:“真让他们招摇过市?”
袁局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有我们一半股份,招的也是我们的摇,过的是人家的市,为什么不让?至于靠泊哪个码头,我来安排。”
这就对了么,长航局虽然在武汉,但跟武汉是两码事。
黄远常忍不住问:“袁局,您打算让船队靠泊哪个码头?”
袁局笑道:“他们不是想看黄鹤楼和长江大桥么,就让他们靠泊黄鹤楼码头!”
“袁局,您这么安排,同志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很振奋!”
“不但要给凯旋的船队安排好码头泊位,也要给全营官兵安排好食宿。前段时间太忙,我一直没顾上去荆州慰问。等大部队到了武汉,把同志们都安排到长航宾馆,搞一个庆功宴,我和港监局、航道局、长航公安局、通信局的负责人都要出席。”
“谢谢袁局……”
“这有什么好谢的,营里有那么多我们长航系统的官兵,我们应该去给同志们敬杯酒。”
启东预备役营干出的成绩,一样是长航系统的成绩!
袁局发自肺腑地高兴,想想又笑问道:“小黄,做抢险工程资料是谁想到的?”
“葛局,就是启东交通局的老局长葛卫东。”
“地方交通系统一样是交通系统,没想到我们交通系统竟有这么热心、这么负责的老同志。”
“袁局,葛卫东同志不只是热心,他对工作负责是有原因的。”
袁局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原因?”
黄远常简单介绍了下老葛与魏大姐的关系,尤其是与咸鱼、小鱼等人的关系,点上烟补充道:“刚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在这次抢险中发挥巨大作用的启东路桥公司,就是葛卫东同志担任交通局长时多方筹集资金成立的。路桥公司总经理郝秋生是他一手培养的干部,路桥公司的干部职工也都是他的老部下。”
袁局倍感意外,沉吟道:“这么说他不只是全家都来了!”
“是的,他一手组建的路桥公司和路桥公司的老部下也都来了。”
想到袁局刚才提到地方交通系统一样是交通系统,黄远常趁热打铁地说:“启东预备役营的水上装备和人员主要来自我们长航系统,岸上的装备和人员主要来自地方交通系统,连营长韩渝同志都是我们长航系统卖给启东的,可以说启东预备役营就是我们交通系统的预备役营!”
袁局眼前一亮:“小黄,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点汇报?”
“袁局,我检讨,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顾上。”
“也不能完全怪你,其实这些情况港监局、航道局和长航公安局的上报材料里都有,可以说我们是当局者迷。”
袁局笑了笑,接着道:“现在反应过来也不晚,我这就让办公室联系《中国交通报》,顺便通知下《长江航运报》。”
……
夜幕降临,启东预备役营修筑的安全区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再过几天就要散伙儿,今晚不但加餐,而且要搞联欢。
132团2营的几个排长站在战士们面前,挥舞着胳膊,正忙着跟启东预备役营的老班长们拉歌。
“搜救连呀么喝嘿,来一个呀么喝嘿!我们请你淅淅沥沥、哗哗啦啦、扫扫奈奈呔,来一个呀么喝嘿!”
“搜救队,来一个!”
“来一个,搜救连!”
“叫你唱歌你不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2营的臭小子们兴高采烈,扯着嗓子又唱又喊。
水上搜救连的连长马金涛正在趸船上开会,拉歌现场由指导员陈有仁负责。
陈有仁是去年刚转业到长航分局的干部,在拉歌上怎么可能让一帮新兵蛋子比下去,立马站起身,喊道:“东风吹,战鼓擂!要拉歌,谁怕谁?”
“好,呱唧呱唧!”
“三连都有,咱当兵的人,预备齐!”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陈有仁打着拍子,嘹亮的歌声再次在江边回荡。
水上搜救连唱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132团2营的一个排长把矛头转向卫生室,指着正在笑的梁晓军和韩向檬喊道:“梁医生别灰心,韩医生别丧气。拉歌拉的是精神,拉歌拉的是友谊。胜败输赢别在意,拉出感情是第一!”
营里的臭小子们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是第一!”
“唱歌我们唱不过你们,我们卫生室才几个人,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是在欺负人!”韩向檬爬起身指着他们笑骂道。
“韩医生,你可以独唱!”
“同志们,要不要请韩医生来个女声独唱?”
“要!”
“那还等什么,呱唧呱唧!”
……
可能在水上呆久了,韩渝不太喜欢热闹,更喜欢安静。
但今晚没参加拉歌并非不喜欢太热闹,而是既要做撤回的准备,也要做有可能再次爆发洪水的准备。
别看来了荆州这么多天,抢护了那么多处险情,但都跟“救火队员”似的,一直疲于奔命,只知道组织力量跟着向导去抢护,不知道荆江两岸的具体情况,有时候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最了解这边情况的席工来了,韩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吃完晚饭就请席工给分队长以上干部好好讲讲。
作为启东预备役营的高级专家,席工不能只享受专家待遇不干事,不但一口答应了,而且讲的很认真。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这是多年以来在长江防洪中形成的共识。可荆江为什么险,究竟险在那里呢?”
席工放下粉笔,指指刚在黑板上手绘的水域图:“首先,要从荆江的地理位置说起。荆江河段上起枝城,下至城陵矶,长约347公里,其中以藕池口为界,分为上荆江和下荆江。
荆江两岸地形呈南高北低,南岸由于多年洪水分流、泥沙淤积,地势较北岸高出数米。北岸大部分地区历史上曾是云梦泽解体后形成的一块河网交叉、湖泊众多的冲击性平原,地势低洼,汛期洪水位大大高于堤内地面。
一旦溃口,荆北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将会被淹,甚至直接威胁到武汉。为抵御肆虐的洪水,自公元345年以来,经1600多年历朝历代不断修筑,在北岸最险要的荆州枣林岗至简利城南,建成了如今长约182公里的荆江大堤。
荆江大堤给江汉平原筑起了重要的防洪安全屏障,直接保护着荆江以北、汉江以南的荆州市、陵江县、简利县、鸿湖市、江潜市、桃仙市、汉川部分平原湖区以及武汉市江北地区以内的1100万亩耕地、1000多万人民生命财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安全!”
之前一直以为国家和省、市三级在水利建设上有点厚此薄彼,江北大堤修的比较好,安公这边的堤防标准远不如江北,原来江北的荆江大堤如此重要。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用笔记录。
“其次,荆江河道的泄洪能力有限。现在的荆江大堤只有十年一遇的防洪能力,即便启用荆江分洪工程也只有大约二十年一遇的防洪能力。”
席工深吸口气,再次指指黑板:“荆江河段的最大安全泄洪量,这个泄洪量包含荆南四口分流之后的泄洪量,约为60000立方米每秒。根据860多年以来的历史洪水调查,上游昌宜洪峰流量大于80000立方米每秒发生过8次。
其中大于90000立方米每秒就发生过5次,尤其是1860年和1870年两次特大洪水,洪峰流量分别高达100000立方米每秒和105000立方米每秒。1870年长江上游洪水还与清江洪水相遇,导致枝城洪峰流量居然高达110000立方米每秒,可见上游巨大的洪水来量与荆江河道的安全泄洪量差距有多大。”
孙有义原来是工程专家,现在也成了半个防汛专家,举手问:“席工,荆南四口是哪四口?”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荆江河段复杂的江湖关系。”
席工指着黑板上的水域图,凝重地说:“上游来水出三峡流经昌宜、枝城后,进入地势平坦、河床坡度平缓、河道弯曲的荆江河段。北岸有沮漳河水汇入,出口位于砂市水文站上游约20公里。
沮漳河洪水多发生在每年的七、八月份,与长江主汛期同期,经常与长江洪水遭遇,可抬高砂市水位0.1米至0.2米。
南岸有松兹口、太平口、藕池口和调弦口,其中调弦口在1959年已建闸控制,自然分流的实际上只有三口。
上游来水通过这四口分流入洞庭湖,与湖区周边的湘、资、沅、澧四水和其它中小河流来水汇合。经洞庭湖调蓄后再从城陵矶汇入长江,能够减少荆江河道的泄洪量,缓解洪水对荆江大堤的压力。”
“但另一方面,流入湖区的洪水携带的大量泥沙,导致洞庭湖淤积萎缩,加上人工围湖造田,近一百年内洞庭湖容积减少了100多亿立方米。同时四口洪道也逐年淤高,导致荆江四口分流入湖水量逐年减少,洞庭湖对荆江洪水的调蓄能力逐年减弱。”
“尤其当洞庭湖区周边中小河流洪水与荆江洪水发生遭遇的时候,会在城陵矶出口形成拥堵抬升水位,荆江洪水遭受上压下托,宣泄不畅,而荆江大堤就会长时期浸泡在高水位中,会险情陡增。所以,江湖关系对荆江防洪的影响是非常显著的……”
不了解水文情况,怎么防汛抢险?
众人受益匪浅,正听的专注,老韩行色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
席工下意识问:“韩工,怎么了?”
老韩举起老葛下午配发手机,凝重地说:“武汉气象局的同行刚给我打电话,有一片积雨云在武汉鹦鹉洲附近腾空而起,并且正在像爆米花似的迅速扩大!”
“你下午说的那两股气流在武汉上空相遇了?”
“现在还不知道。”
老韩抬起胳膊看看手表,补充道:“气象卫星明天上午八点左右会经过武汉上空,要等到明天上午九点才能收到太空观测结果。”
你的预测不是一向不准吗?
能不能一如既往的保持!
韩渝突然觉得老丈人预测的太准也不好,禁不住问:“爸,武汉会下雨吗?”
老韩一连深吸了几口,忧心忡忡地说:“武汉距我们这儿两百多公里,我的雷达能勉强观测到。从刚才的观测结果上看,潮湿气流在武汉上空搅动,已急剧爬升了十几公里,巨量水汽会化为倾盆暴雨。”
韩渝追问道:“会下多长时间?”
“我掌握的数据不多,究竟下多长时间暂时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气流上升的过程中,地面会形成低气压,会吸引更多潮湿气流加入,暴雨会很大,说不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这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