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黄鼠狼的长航后勤保障组规格很高,组员大多是长航系统各单位的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
如果从功利的角度出发,作为一个长航公安干警,能加入长航后勤保障组远比做启东预备役营的预备役军官强。因为你所做的一切,你所在单位的上级都知道。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启东预备役营的大多预任官兵。
来自启东公安局、水上分局和长航分局的民警协警,更希望受到局里的肯定和表扬,有些同志甚至担心跟咸鱼来湖北抗洪,上级会认为他们是“不务正业”。
来自其他单位的预任官兵同样如此,毕竟涉及到今后的工作、生活。
部队首长和地方政府领导表扬当然是好事,但对大多人而言只是高兴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能只有杨建波和赵江等现役军官和王老板、钱总等有情怀的“老板军官”才会真正当回事。
陈子坤岂能不知道韩渝的良苦用心,急忙道:“谢谢啊。”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一样是为了支援湖北抗洪。”
“咸鱼,黄鼠狼这是真飞黄腾达了,连我们的齐局、刘局都要听他的。”
“什么黄鼠狼,要叫黄处,也可以跟我一样叫黄老板!”
“……”
“正在开船呢,注意安全,看前面,别看我。”韩渝笑了笑,解释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家是真变了,现在真是领导。”
陈子坤嘀咕道:“他好像只是副处。”
“但人家是长航局的副处,不是你们长航公安局的副处,而且他这个‘副’字我看很快就要像你那个‘代’字一样去掉。”
“什么我们长航公安局,说的好像你没在长航公安系统干过似的,你在分局当副支队长的时候,我还在上海的工地上帮我老丈人管事呢。”
“想想也是,我真是老长航干警。”
正聊着,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土专家的呼叫声。
韩渝抬头朝岸上看去,只见有好几个“部下”正站不远处在大堤招手。
陈子坤立即减速,调整航向,缓缓靠了过去。
韩渝则挎上包、戴上手套,打开驾驶台边上的玻璃窗,爬到船头,拿起缆绳准备往堤上抛……
这里抢护的是一个坍坑险情。
昨天夜里,六米多宽的堤顶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坑,并且在不断往上冒水,把巡堤的乡镇干部和民兵都吓坏了。
这里属于长江干堤,险情一旦恶化就会坍塌决口。
韩渝接到市防指的命令也吓了一跳,当即让正在执行抢护任务的两个土方施工班组准备转场,并跟徐工一起乘001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实地检查发现,坑虽然很深,但直径并没有进一步扩大,也就是说是垂直往下坍的。
塌的只剩一米多厚的临水侧上半部分堤身比较稳定。
大堤的横切面是呈梯形的,越往下临水侧的堤身越厚越结实。
用001的水下测绘系统勘测,没发现河床、河滩有坍塌迹象,大堤水下部分一样没任何异常。
韩渝和徐工根据实际情况,大胆的决定进行人工抢护。
让两个土方施工班组继续抢护之前的险情,调了两个土专家、一个机修人员和二十六个132团的战士,以及水泵、木板、桩木、钢管、扣件等简单的抢险设备和物资过来。
一边在坑里搭脚手架,支撑住坑壁,确保其不会往坑里坍塌,一边架水泵把坑里的水往外排。
等把坑里的水排空了,再让战士们轮流下去挖淤泥。
坑就这么大,工程量自然也算不大,但施工起来却很麻烦。
因为坑里有脚手架,有些施展不开,坑又比较深,挖的淤泥要用桶往上吊,经过二十九个人六个多小时的抢护,坑里的烂泥基本上都已清理掉了。
韩渝趴在坑口,用手电照着下面问:“花队长,底下渗不渗水了?”
“不渗了。”
来自四厂镇白龙港村的村民小组长老花小心翼翼直起腰,抬头笑道:“咸鱼,你知道我们挖到了什么?”
人家是看着自己和小鱼长大的。
韩渝对花队长很尊重,见花队长竟有心情笑,终于松下口气,禁不住笑问道:“花叔,你们挖到什么宝贝了?”
老花同志是带着香烟下去的,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摸出烟弹出一支点上,美美的抽了几口,吐槽道:“你问过岸上的那些干部,他们说这段大堤下面没什么东西。
我们施工时也问过,县里干部说下面没东西,乡干部和村干部都说下面不会有什么东西。结果我们挖着挖着,竟然挖出一根‘河洞管’(用水泥预制的涵洞管),从走向上看是通往江里的。”
韩渝大吃一惊:“下面有个通江涵洞!”
“嗯,直径有一米多。”
“塌了?”
“塌了,不塌也不会出现这么大坑。”
“下面有个那么大的通江涵洞,地方干部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渝话音刚落,孙工就分析道:“韩书记,这里现在属于干堤,但以前不一定是。建国之后一直在搞水利建设,江堤、河堤不知道修过多少次,干堤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化,以前做工程又不像现在都有资料,地底下到底有什么估计附近的老人都不一定记得,更别说现在的村组干部了。”
不等韩渝开口,老花就在下面说:“有可能,刚才我用钢管往两头捅过,朝江里的那一头早堵上了,也伸手往大堤内侧摸过,不是早堵上了而是早塌了。”
“你有没有算过有多少土塌下去了?”
“算过,真正塌下来的也就一方多土。”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不搞清楚塌下多少土、塌下去的土究竟去哪儿了,就意味着底下究竟什么情况依然不清楚。
老花扔掉烟头,解释道:“‘河洞管’有水,‘河洞管’吃不住力塌了,土往下陷的时候水就往上涌,我们之前往外挖的不是淤泥,都是泡了水的堤土。”
韩渝爬起身,回头问:“老尤,清理出来的泥在哪儿?”
“在那边。”来自开发区的“土专家”老尤转身指指堆在不远处的一堆泥土。
韩渝走过去看了看,又跑回来再次看了看深坑,估算了土方量,终于松下口气。
陈子坤好奇地问:“韩书记,接下来怎么办?”
韩渝没回答他的问题,打开手电一边观察坑里的情况,一边喊道:“花叔,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们,要把下面的烂泥和潮湿的土都要清理掉。”
“然后呢?”
“这边取土回填不方便,你估计几点能把坑底清理干净。”
“大活儿都干完,就剩下点小活,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差不多。”
“行,我安排人送土过来,顺便送点石料。等土和石料送到了,你们想办法先把涵洞填上,我是说往两侧伸的部分,然后再回填塌坑,回填的时候要夯实。”
“没问题,这儿交给我吧。”
老花同志和老尤同志现在相当于工头,132团的二十六个战士才是干活的主力。
韩渝关掉手电,回头道:“同志们,辛苦了。”
带队的排长急忙道:“不辛苦!”
启东预备役营根据险情的变化已经调整过好几次编制,132团关于配合启东预备役营抢险的计划一样要调整。
这一点,下午开临时党委扩大会议的时候已经跟彭团长、杨政委商量好了。
见小伙子们身上脏兮兮的,一个个累的精疲力尽,韩渝决定提前宣布,给他们打打气。
“同志们,考虑到你们在过去几天中的表现极为出色,而我们启东预备役营又是一支机械化的抢险施工队伍,对于辅助抢险施工人员的要求非常高,需要熟悉我们施工流程且与我们配合默契的力量协助。所以上级研究决定,你们营后天不需要与兄弟营换防。”
“韩营长,您是说我们可以继续跟你们干?”
“嗯,一直干到打赢这场抗洪阻击战,干到我们应急抢险突击队解散。”
“太好了,谢谢韩营长!”
“不用谢,这是你们用实际行动赢来的。”
韩渝笑了笑,接着道:“考虑到你们的兄弟营也很辛苦,后勤保障又有些跟不上,接下来团里会组织他们轮流来我们这边休整。就是来洗个澡、吃顿热乎饭,看场电影,睡个好觉,再回去接着干。
到时候你们如果没有抢险任务,要协助后勤保障组接待好、服务好。你们团长、政委昨天走的时候再三强调,在兄弟部队轮流来休整的时候,你们不许嘚瑟,不然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能跟着“驻港部队”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回去啊。
战士们欣喜若狂,争先恐后保证不嘚瑟、不显摆、不炫耀。
带队的排长更是咧嘴笑道:“韩营长放心,我们排绝对不会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我第一个打背包走人!”
“好,好好干。”
韩渝拍拍他胳膊,转身顺着缆绳上船,用长江公安110上的高频电台,呼叫远在“启东港”的值班员,通报这边的抢护情况,让值班员安排这边所需要的抢险物资。
……
第649章 那是人家说的!
第二次洪峰送走了,南通的几个江心洲安然无恙。
洲堤交由江心洲上的党员干部和基干民兵值守,夏团长回寄居在军分区的团部,之前召集的预备役官兵全部回家。
主力部队在湖北抗洪,原来还打算成立个“后方指挥所”与前线保持联系,即便帮不上忙至少能知道前线什么情况。
结果主力部队一到湖北就被人家接管了,你再问再管不合适。并且韩渝他们又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接电话,更不用说打电话汇报了。
但作为上级不能真不闻不问,焦政委这几天的工作就是通过多方渠道,打听收集主力部队的情况。
启东是最主要的消息来源。
从启东日报、启东电视台和启东广播电台的新闻报道上看,咸鱼他们干得不错,不然湖北那边的地方党委政府也不会接二连三给启东发感谢电。
今天上午更厉害,好几个国家级大媒体刊发了南通广播电台王记者的署名文章《沧海横流见英雄》。
文章里描述一个堤段出现重大险情即将坍塌决口的关键时刻,地方党委政府为确保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得不壮士断腕,几位主要负责人噙着泪下令组织十几万群众撤离的无奈。
通过多个视角描述了十几万群众不得不拖家带口、一步三回头离开家园的悲壮。
同时用春秋笔法简单描述了江苏省军区南通防汛抢险营(启东预备役营)奉命驰援湖北抗洪,一下车就投入战斗,在短短两天内连战连捷,与解放军某团二营官兵以及当地的干部群众一起,奋不顾身,与洪水殊死搏斗,保住了十几万群众家园的壮举!
文字报道边上配了两张照片。
一张虽然是晚上拍的,但镜头离的比较近,现场照明比较好,能清楚地看到许明远等人揪住土工布一角、冒雨纵身跳下滔滔江水里的一刹那。
另一张照片镜头拉的比较远,只能在跟洪水搏斗的人群中依稀看到有几个头戴迷彩头盔、身穿救生衣的预任官兵,更多是解放军战士,一看军衔的底色就知道是空军战士。
有预备役官兵,有现役官兵,有民兵,有群众,就是看不见千里迢迢转运过去的机械化施工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