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132团的“砌墙队”动作很快,有源源不断送过来的沙袋,他们已经把沙袋墙砌到八米多高,并且一个沙袋压着一个沙袋,砌得很紧实。
就在韩渝想着再有两个小时,沙袋墙便能砌到新堤顶部,新堤就能具有初步挡水作用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孙工急切的呼叫声。
“韩书记,韩书记!”
“孙工,什么情况?”
“险堤顶不住了!之前的裂缝都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加剧开裂,裂缝越来越大,并且又出现了上百条裂缝!”
老天爷不作美,不给时间……
韩渝顾不上去看,立马喊道:“通知001,拉警报!”
“是!”
“吴连长!吴连长!前面的大堤要决口,你们的人立即上来!”
“是!”
韩渝一边往新堤飞奔,一边举着对讲机咆哮道:“黄县长黄县长,葛局葛局,险堤要决口,立即给堤下预警!”
黄县长下意识回头看向险堤,老葛缓过神急忙提醒:“黄县长,别看了,赶紧给指挥部打电话。”
“啊……哦……”
“赶紧打,快点打!”
老葛拍拍黄县长的肩膀,随即举起对讲机:“李营长李营长,我启东预备役营专家组葛卫东,险堤即将溃决!险堤即将溃决!请你立即通知各连、各排、各班,通知地方干部,立即去高处躲避!”
正在一个村里地毯式排查的李守松听到呼叫,急忙道:“收到,我这就通知!”
“动作要快!”
“是!”
这时候,001上的高音喇叭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郝秋生、邹向宇不敢让弟兄们再施工,当即命令堤下的人员和装备往高处撤。
杨建波、邱学泉和赵江等人一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按韩渝之前的交代组织正在灌装沙袋的官兵和群众撤上大堤。
“全体都有,听我指挥!”
韩渝一口气跑上新堤,俯瞰着正在撤离的机械和人员,举着便携式扬声器声嘶力竭地吼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挤,西边的人员往西跑,西边的大堤上有绳子,顺着绳子往上爬。东边的人员往东走,东边的大堤不但有绳子也有路!
各组安全员注意,各组安全员注意,请你们组织人员有序撤离!不要都挤向施工便道,必须保证工程机械及时撤离!对对对,就这样,我们至少有五分钟时间……”
沈副市长听到警报声,顾不上再给客商打电话,沿着干堤朝这边飞奔。
韩渝安排好新堤内的人员和装备撤离,转身举起扬声器:“吴连长,报告情况,你的人有没有全上来?”
吴连长愣了愣,急忙回头问:“各排汇报情况,人有没有都上来?”
“七排全上来。”
“八排上来了!”
“报告连长,我们排还有两个人。”
“快点。”
“是!”
韩渝探头看了看,见两个战士在堤上的战友帮助下正在往上爬,随即转身喊道:“严工严工,你负责你的人,抓紧时间统计人数,统计完立即汇报。”
“好的,马上。”严工放下对讲机,赶紧去找上午协助他抢护管涌险情的民兵。
“葛局葛局,我是韩渝,请你协助黄县长统计参加抢险的群众人数,确保不落一人!”
“好的。”
“等等,刚才我看见一帮孩子下堤玩了,赶紧组织群众去找孩子!”
“有孩子啊,好好好,我这就去。”
“顾主任顾主任,我韩渝,险堤即将决口,水流变化会很大,请注意船只安全。”
“明白,收到!”
“戴参谋戴参谋,收到请回答。”
“收到收到,韩书记请讲。”
“立即组织纠察队守住险堤、新堤与干堤东西两侧的结合部,严禁任何人跑上险堤看热闹。”
“是!”
一连串命令下达下去,抢险现场没警报声刚响时那么乱了,堤下的官兵、群众和工程机械都在有序撤离。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抢护新堤,但韩渝现在却不敢下命令,因为很容易造成混乱,干脆放下扬声器和对讲机,看向正前方的险堤。
可能是距离有点远,看不出什么异样。
直到沈副市长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突然发现险堤发出轰隆一声闷响,只见有大约五米长的堤段就这么掉下去了。
紧接着,浑浊的江水从决口处涌了进来,转眼间便奔涌到面前!
半圆形大水塘里的水位原来有四米多高,塘里有水跟没水是完全不一样的,洪水涌进来冲击新堤并没溅起多高的浪花。
水位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上涨,之前只有五米左右的溃口也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不断扩大,溃口两侧的干堤随着洪水往里涌不断坍塌。
徐工也来了,紧盯着正在不断扩大的溃口,喃喃地说:“九米,十米,十一米,十三米,十五米,十六米,十八米……”
韩渝看的心惊胆战,自言自语地说:“稳住稳住,不能再塌了。”
新堤总长六十米,但这六十米只是大水塘的弧长。
换言之,新堤只围了干堤三十几米。
如果坍塌到新堤的保护范围之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韩渝看着不断往两侧延伸的溃口追悔莫及,正一个劲儿埋怨自己怎么不往险堤两侧多修五六十米,徐工欣喜地喊道:“二十米,坍的没刚才那么快了。韩书记,沈市长,你们看,水满了,停住了,不再坍了!”
沈副市长一样看得心惊肉跳,紧张地问:“咸鱼,现在怎么办?”
韩渝没有回答也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转身看了看撤离情况,随即举起对讲机:“各组注意,各组注意,上堤之后按一小时前制定的预案分组分头进行抢护!”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三组明白!”
……
一组负责去水上打桩,二组负责抛石抛沙袋笼护坡,确保剩下的十来米干堤不再坍塌。
三组负责用土工布保护没来得及砌沙袋墙的新堤上半部分,要把土工布拖下水盖住固定好,然后再往上面抛沙袋压住。
跟在抢护老庙闸口险情时一样,这个活儿只能由党员突击队上。
总之,前面的干堤虽然溃口了,但启东预备役营并没有乱。
抢护新堤的工作随着人员和装备都撤到了安全区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2点56分,1号挖掘机、1号装载机开上了汽渡船,汽渡船随即缓缓驶向溃口处,为确保汽渡船不至于撞上干堤,两条拖轮同时在后面带住。
一条五百吨的货船运载着仅剩的四百多根桩木紧随而至。
韩渝的小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站在干堤上举着对讲机一个劲儿叮嘱:“顾主任,伸在水里的这两小段干堤跟纸糊的差不多。你们一定要稳住,慢慢靠上来,别开那么快,再慢点,再再慢点!对对对,就这样。”
“可以抛锚了,周师傅,打桩的时候要轻点,要温柔点!”
“对对对,就这样,继续。”
“顾主任,扔石头能不能也温柔点?它真经不住砸,把它砸塌了我们就完了。”
在船上作业的人员被搞得不胜其烦,但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顾鹏飞举起对讲机,哭笑不得地问:“韩书记,最大的石头上吨,你让我怎么温柔?”
“那就先抛小点的。”
“行,先抛小的。”
韩渝也意识到不能再唠叨人家,举着对讲机回头问:“郝总郝总,你那边怎么样?”
郝秋生回道:“土工布都压住了,我准备让2号挖机和自卸车下去继续加固新堤。”
“先别急,等徐工、孙工和姚工他们确认新堤究竟能不能顶住再下去。”
“肯定能顶住,我对我的工程质量有信心。”
“你有信心没用。”
“总不能让挖机和装载机闲着吧。”
“再等等,现在要小心小心又小心。正好让同志们休息会儿,好多人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该吃饭的抓紧时间吃饭,该上厕所的抓紧时间上厕所。”
……
撤离区域内各村的喇叭震天响。
李守松第一时间带领部下和带队排查的地方干部赶到地势较高的一座堤坝上,清点完人数,探头往洪水来临的方向看。
结果左等右等,都没见着洪水。
杨柳村大堤决口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县城,漫至四面八方。
县城的百姓拎着菜篮子、米袋子、油壶赶往最近的市场,储备粮食和其他食物。
粮店、商店、菜摊和肉案前因此出现罕有的火爆场面,物价一路向上飚升,原来几毛钱一斤的空心菜、小白菜飞涨到两块多一斤,肉价也翻了近一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活猪价格狂跌。
一只三百多斤重的生猪,三百块钱就能买下来。
县城附近的村民拼命把家里的猪、羊、鸡、鸭往城里运,导致农贸市场爆满,也形成了生猪与猪肉之间的强烈反差。他们已经没时间杀猪了,生命和其他财产的安全在此时占据了上风。
王记者见一个村民把家里四只两百多斤的猪一股脑儿运到城里卖了,总共卖了一千块钱,忍不住问:“同志,你买猪仔花了多少钱?”
“两百三一头。”
“这不是赔了吗?”
“赔大了,亏死了。”
村民接过王记者递上的烟,愁眉苦脸地说:“猪仔比猪肉贵,我买的时候又是大猪仔,比小猪仔更贵。辛辛苦苦喂了三个多月,吃掉一千多斤粮,到头来连捉猪仔的成本都没回来,还要倒赔好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