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警事 第475章

作者:卓牧闲

  钱市长是出席经贸洽谈的所有人中,最后一个讲的。

  钱市长讲完话便进入第三个议程,谈心得,谈感想,找不足。

  启东港工业园区管委会的苗主任第一个上台,结合港区的实际,感慨万千地谈了很多,都在点子上,与会人员纷纷点头。

  “同志们,我插几句。”

  叶书记认为苗主任谈的不够深入,敲敲面前的话筒,环视着台下的众人道:“熟州经济发展的好,不只是因为熟州的基础建设搞得好,也不只是因为招商引资政策好,我们不能忽视人家招商引资的软实力。

  我要学习人家的服务意识,人家是真正做到一切为了客商,为了客商的一切!昨天熟州的市领导都很忙,我只跟几个乡镇干部聊了聊,也跟熟州的几位民营企业的老总聊了聊。

  民营企业的几位老总告诉我,他们投资建厂要办哪些手续不需要去求人,更不需要请客送礼,一样不需要左一趟右一趟的往相关部门跑。市里和开发区有干部负责,上门服务,一条龙服务!

  乡镇干部和园区干部告诉我,市里对他们提出严格要求,未经允许不得去企业检查调研。企业该交哪些费用都有清单,不该交的一分不用交,不存在乱收费乱罚款,更不存在吃拿卡要。

  这就是人家的软实力,这也是人家明知道钱市长抱着挖墙脚想法去参加经贸洽谈会的,但依然热烈欢迎的原因所在。

  人家有底气,人家有客商只会选择他们,不会选择来我们启东投资的信心。

  投资环境搞不好,谁会来投资?没客商来投资,经济怎么发展上去?都说农民负担重,我调研过全市那么多企业,发现企业的负担也很重。这方面我认为我要检讨,在座的各位都要检讨!”

  书记的言外之意很清楚,不许再跟企业伸手。

  周慧新深以为然,正想着回去之后要开会传达精神,严禁各派出所再找企业拉赞助。

  这时候,叶书记侧身道:“沈凡同志,到你了,你继续。”

  “好的。”

  沈副市长刚才借口出去上厕所回了几个电话,心里正郁闷着,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干咳了一声,扶着话筒说:“同志们,叶书记刚才重点提到投资环境,谈到招商引资的软实力,我非常认同。我们有些单位,有些同志,确实不像样。在这里,我举几个例子。

  我女儿上个月来看我,我带她去人民路一家小饭店吃饭,结果刚坐下来正准备点菜,就有几个爱卫会的人员找上了门,拿出收据跟小饭店老板收费,按桌子收,几桌子收多少钱。

  老板把他们打发走之后就骂,这个费那个费,开个三十几平米的小饭店一个月居然要交一千多,刨去房租、水电、人工工资,人家一个月才能赚几个钱?”

  这是批评啊!

  爱卫会主任如坐针毡,脸颊发烫。

  沈副市长顿了顿,接着道:“就在半个小时前,港区公安分局局长韩渝同志给我打电话请假。港区建设正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作为港区党工委成员怎么能请假,但我还不得不同意。”

  咸鱼那个小伙子这段时间干得不错,让小伙子去搞几张熟州港开港首航仪式的请柬,结果小伙子超额完成任务,连经贸洽谈会的邀请函都搞到了。

  叶书记对咸鱼印象本就很好,忍不住问:“韩渝同志为什么请假?”

  “他要回去处理家事,他的两个舅舅和他的哥哥,以及他哥哥的小舅子,因为一起玩长牌,被三兴派出所抓了。叶书记,钱市长,同志们,听着是不是有点绕头?”

  沈副市长气极反笑,敲着桌子道:“说白了就是两个舅舅跟亲外甥和亲外甥的小舅子打长牌,被三兴派出所当作聚赌抓了。

  虽然是一家人,但只要玩钱就是赌博,赌博肯定是不好的。可大家知道三兴派出所的民警是怎么办案的吗?

  他们不但把桌上的钱当作赌资抄了,还把人家身上的货款和办公桌里的货款当成赌资收缴,甚至没收人家的手机寻呼机,说是作案工具!”

  居然有这样的事,这也太荒唐了,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叶书记一样觉得荒唐,下意识回头看向周慧新。

  周慧新早知道窝里斗会翻天,但万万没想到会闹这么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候,沈副市长话锋一转:“值得一提的,这四个涉赌人员都是三兴家纺市场的商户,每年的交易额加起来上千万,其中两个家里还开了厂。

  同志们,请大家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地方政府这么对你们,你们愿意在这儿经营,你们愿意在这儿投资建厂吗?

  我们再退一步讲,这四个经营户都是韩渝同志的亲戚,并且三兴派出所也知道他们是韩渝同志的亲戚,三兴派出所依然这么对待人家。

  如果换作没有亲戚在公安局或其他政府部门工作的客商呢,三兴派出所又会怎么对待人家?”

第453章 不作死不会死

  想给咸鱼个下马威,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李光明的几个铁杆部下认真贯彻落实了李光明的意图。

  到中午吃饭时,启东公安局各科所队的干警几乎都知道咸鱼的舅舅、大哥被抓了,咸鱼在三兴砖瓦厂门口等了一夜。

  做上港区分局局长又怎么样,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少在三兴派出所他这个分局长不好使,没人会给他面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估计用不了多久,其他单位都会知道公安局正在窝里斗。

  孙政委很清楚李光明是没能提上副科故意找茬,气得吃不下饭。涉及到治安案件查处,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敲打李光明,不然就成给部下打招呼,让部下办人情案。

  副局长李元春在三兴派出所做过十年所长,对三兴派出所有着深厚的感情,不敢相信老单位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从早上收到消息一直忍到中午,见迟迟没有新消息实在忍不住了,当着敲门进来的吴仁广拨通了老单位的电话。

  “老吴,李光明有没有到所里?”

  “没有。”

  “黄成杰呢?”

  不管怎么说咸鱼也是副科级干部,让咸鱼从昨天下午等到现在实在说不过去。

  三兴派出所教导员吴长征越想越不对劲,苦着脸道:“我呼了他一上午,他一直没回。”

  “有没有给李光明打电话。”

  “打了。”

  “李光明怎么说。”

  “刚开始说在外面有事,等事办完再回来,后来再打就打不通了。”

  这是故意躲着咸鱼,好让咸鱼在三兴等。

  李元春很清楚李光明的为人,早在调任副局长时就对李光明担任三兴派出所长持保留态度,确切地说当时他还没正式进入局党委班子,在三兴派出所长的选拔任用上没发言权。

  老单位现在被李光明搞成这样,李元春觉得不能再不说话,阴沉着脸问:“所长失联,副所长联系不上,你这个教导员是做什么的?”

  “李局,我……”

  “我什么我,你有没有点担当?既然联系不上李光明,就应该积极主动地主持所里工作,该办的案件赶紧办,拖着压着算什么。”

  局领导没明说,但态度不言自明。

  吴长征犹豫了一下,愁眉苦脸地说:“李局,我也不想让韩局再等,可俞华阳和赵绪强不听我的。我刚才去砖瓦厂找过他们,他们非要等李所和老黄回来。”

  俞华阳今年二十四岁,警校毕业,从参加工作就在李光明手下干,对李光明是言听计从。

  赵绪强原来是交警队的合同制民警,在交警队时就是李光明的铁杆部下,后来跟着李光明从交警队调到城北派出所,又从城北派出所调到了三兴派出所,连他的妻子都在李光明老婆的建材市场上班。

  至于副所长老黄,都快退居二线了,也不知道被李光明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两年居然也唯李光明马首是瞻。

  教导员完全被架空了,三兴派出所成了李光明的一言堂。

  李局气得啪一声挂断电话,怒骂道:“盲听盲从,简直瞎胡闹!”

  “老李,消消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光明。”吴仁广递上支烟,又笑问道:“政委不吃饭,你也不去吃,再不去菜都凉了。”

  “吴局,你居然笑得出来!”

  “李光明飞扬跋扈惯了,非要作死,那就让他作呗,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咸鱼是局党委刚任命的分局长,被李光明这么一搞,咸鱼怎么树立威信?咸鱼树立不起威信,局党委的威信何存?”

  “这是周局和政委应该操心的事,我们操哪门子心。”

  吴仁广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况且在我看来这不但不会影响咸鱼树立威信,反而有助于咸鱼树立威信。”

  李局下意识问:“怎么说?”

  “咸鱼明知道就这么跑三兴去有干预办案之嫌,但为了舅舅和哥哥还是去了,甚至在三兴等了一夜,这也是一种有担当的体现。毕竟我们首先是有血有肉的人,然后才是公安干警。”

  吴仁广磕磕烟灰,接着道:“换位思考,如果你我遇上这样的事怎么办,我们去还是不去?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伙心里都有杆秤,通过这件事都能看出咸鱼的为人。”

  李局愣了愣,惊诧地问:“没人会因此笑话咸鱼?”

  “我刚才去刑侦大队转了一圈,那帮臭小子都挺佩服咸鱼的。毕竟这事可大可小,如果上纲上线是要背处分的,可咸鱼宁可背处分都要去,这样的朋友谁不想交,这样的领导谁不服气?”

  “哈哈哈哈,吴局,听你这一说还真是。”

  “你也不想想咸鱼是谁的徒弟,真没必要替他担心。”

  “照你这么说咸鱼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窝里斗终究不是一件光彩事,传出去多难听啊。”

  “一样米养百样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再说哪个单位没点狗屁倒灶的事。”

  不得不承认,吴仁广的话有一定道理。

  李局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李光明和黄成杰到今天下班前还不露面怎么办?”

  吴仁广不假思索地说:“公事公办呗,我了解过,人是昨天下午两点半抓的,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再不露面,再不给个说法,就意味着李光明和黄成杰违反了办案规定。你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到时候你就可以理直气壮过问。”

  “就这么插手三兴派出所的案子?”

  “你担心李光明会恼羞成怒,回过头来跟你作妖?”

  “李光明就是个小人,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吴仁广很清楚眼前这位的顾虑,微笑着提醒:“老李,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但在我看来君子一样不能得罪。我敢打赌,如果再过两个小时李光明和黄成杰还不露面,咸鱼肯定会帮他舅舅和大哥维护合法权益。”

  李局苦笑着问:“咸鱼会怎么维护?”

  “咸鱼懂法,就算拉不下脸冲在前面跟自个儿单位发难,也会通过别的方式跟局里要个说法。”

  “什么别的方式?”

  “他两个舅舅都是大老板,他哥是小老板,人家有的是钱,请律师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而且咸鱼不但自个儿会写,还有比他更会写更能发表文章的长辈。”

  吴仁广掐灭烟头,微笑着补充道:“李光明他们搞出的这个案子本来就存在很大争议,比如舅舅跟亲外甥打长牌算不算赌博,又比如门市里的钱算不算赌资,这些都值得商榷。

  如果你担心李光明会跟你作妖,我估计咸鱼十有八九会把这个案子作为经典案例加以研究分析。并且这种情况既具有代表性也具有普遍性,上级说不定真会重视,说不准会出台司法解释,促进法制建设。”

  咸鱼确实会写,曾在各种期刊上发表过好多文章,据说拿了不少稿费。

  咸鱼也确实有更会写的长辈,南通人民广播电台的王记者是看着咸鱼长大的,人家是专业搞舆论监督的,现在不只是无冕之王,还是江苏省的“十大法治人物”!

  照理说家丑不可外扬,咸鱼不应该把局里架在火上烤。

  可被关在三兴砖瓦厂里的是人家的亲舅舅和亲哥,局里要是不帮人家做主,人家只能豁出去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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