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不是他们的,他们也没用,看假证上的姓名和籍贯应该是帮福建省的船员办的。”
“他们怎么说?”
“他们一问三不知,说什么可能是之前在船上干的一个船员留下的,但这本假证看着很新,而且看他们的表情尤其反应就知道是在撒谎。”
当事船员不在,并且查获的假证那些船员也没使用,惟一能做的只有没收,不好处罚。
韩向柠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监督艇已经缓缓靠上了001。
金卫国帮着系好缆绳,拿着查扣的假船员证跳上001,走进指挥舱。
韩向柠接过假证仔仔细细看了看,抬头道:“这造假的做工,尤其这钢印,看着有些眼熟。”
“跟我们前段时间查获的那几本,应该是同一出处。”
“关键是发证日期,这么新的证,填的日期却是三年前的。”
金卫国探头看了看正扑闪着大眼睛的冬冬,笑道:“所以说很奇怪。”
韩向柠再次研究起刚查扣的假证,沉吟道:“我们前段时间查的那几本也很新,并且是那几个船员被我们盘问到实在没办法才拿出来的,他们刚开始也没打算用,这说明什么问题?”
金卫国分析道:“他们很可能打算用假证去换真证。”
船上是有职务的,船员如果不想一直做水手,想成为三副、二副或二管轮、大管轮乃至轮机长,都是要参加升级乃至升等考试的。
相比最基础也是最严格的普通船员证,后面的升级乃至升等要容易的多,只要满足在船上相应职务的服务年限,有些地方甚至不用亲自去考,所属的航运企业就可以帮着去港监局换证。
其实考最基本的船员证不是很难,主要是很多跑船的人文化程度低,甚至可能是文盲,再简单他们也考不过。
再想到有权发普通船员证的单位不少,但有权组织升级升等考试的单位不多,韩向柠笑道:“查扣的这些证都是冒充我们南通港监局发出的,我等会儿打电话问问兄弟港监局,这段时间拿我们局里颁发的船员证去换证的人多不多。”
“可我们不光查扣了几本假的内河船舶船员证,也查扣了两本假的海轮船员证。”
“那就打电话问问有权换海轮船员证的部门,反正都一个系统的,人家应该会帮忙,再说打电话也不费什么事。”
“行,证交给你了。”
“其实可以好好问问那些船员的。”
“他们死活不说,老贾和陈子坤刚才又没跟着去,我们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能让他们走,一定要问清楚。”
这丫头越来越像大队长了……
想到她当年一个人先来白龙港时那青涩的样子,金卫国暗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不禁问道:“咸鱼今天有没有打电话?”
“打了,中午打的,他和小龚刚到深圳,说案子不复杂但想彻查比较麻烦,确切地说比较敏感,没十天半个月估计回不来。”
“有多敏感?”
“那边把骗外地人去培训当作一个产业,搞地方保护主义,涉及的部门多,利益比较复杂,所以比较棘手。”
“他有没有把握,能不能拿下那帮骗子?”
“应该有几分把握,不然也不会从髙州一路追查到深圳。”
广东是改革开放的窗口,经济发展的好,但那么多人去广东打工甚至经商,治安也比较乱。
金卫国有些担心,喃喃地说:“人生地不熟的,他怎么查呀。”
韩向柠并不担心,禁不住笑道:“三儿在那边虽然没熟人但有朋友,良庄建材机械厂去年不是来过一个副厂长么,三儿去年帮人家介绍过业务,良庄的卢书记一直记心上,请良庄建筑站在深圳搞工程的项目经理接待的。”
“是吗?”
“良庄在那边不但有工程队,还有一个部队领导和一个安徽省哪个市的驻深办主任,三儿和小龚就住在那个市的驻深办。去特区要办边防证,边防证都是人家帮着办的。”
“这么说良庄的那个书记神通广大!”
“良庄出人才,走出去好多地方干部和部队领导,人家都很尊敬卢书记,卢书记打个电话人家肯定帮忙。”
……
第322章 团结的良庄人
良庄出人才,韩渝早领教过。
但只有出来了,才知道良庄人有多么团结。
乘坐良庄建筑站在特区的刘经理提供的桑塔纳,跟着十六个从髙州过来上班的学生跑了一天,刚回到安徽省庆安市驻深办,就被等候已久的刘经理拉到一家酒店,说在特区的老乡听说老家来人了,要给他这个假老乡接风。
盛情难却,跟着刘经理赶到酒店包厢,相互介绍了下,赫然发现在特区的良庄人真不少。
职务最高的当属庆安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兼驻深办徐主任,但最具影响力的却是深圳市建设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李副总。
李总跟徐主任一样是军转干部,原来是基建工程兵。
1983年9月份,两万多基建兵集体转业,以支队为单位成立公司,团转为分公司,营转为工程队,连则负责工程段,是打响特区建设的第一批拓荒人。
回忆起当年,李总感慨万千:“我们刚来时这里就是一个小渔村,到了火车站,一下车,广场周围都是坑坑洼洼的,污水横流,一片荒芜,路上看不到本地的年轻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我们当时驻扎在现在的市政府大楼附近,当时‘路通、水通、电通’这三通都没实现。我们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没水,做不了饭。附近群众很热心,让我们先用他们家的井水,这才解决了做饭的问题。
结果吃饭问题解决了,睡觉时又遇到波折。那会儿没房子,只能用竹子搭工棚,我们营的战士躺下之后,竟然发现有蛇钻进了被子,可见那会儿特区有多荒芜。”
李总的爱人钱大姐也是良庄人,很早就随军,当年跟李总一起来的。
想到刚来时的艰苦,用带着浓浓良庄口音的普通话说:“现在的竹子林一带,九千多基建兵在山坡下搭棚子,一个排四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棚子里,平时热得要死,一下雨,山坡上的泥水就冲到床底下。
附近村民家虽然有井,可我们人太多,那几口井的水不够我们用。只能下雨时储存些雨水,平时有什么水就用什么水,连池塘里的水都喝过!”
现在的特区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宛如一个大工地,还有更多的高楼正在建,谁能想到十年前这里什么都没有。
韩渝感叹道:“太艰苦了。”
“我们本来就是基建工程兵,改编前不管去哪儿,也是去时一片荒凉走时一片辉煌。刚来时在生活上是比较艰苦,但跟后来相比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总,后来不是应该越来越好吗?”
“理论上应该越来越好,但我们要面临身份的转变。以前虽然艰苦,但不管是生活上的必需品,还是工程上的原材料,全是上级供给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每个月都能按时发放,战士也有津贴。”
李总喝了一小口酒,接着道:“改编之后一切全靠自己,刚来那会儿可没现在这么多活可以干,只会苦拼没用,我们要走进市场,四处去争取工程。以前的军官变成了经理,要四处奔波揽活儿,小到装电表、修厕所,各种脏活累活,只要给钱都干。”
钱大姐苦笑着补充道:“有些战友为了养家糊口,甚至跑去车站兼职拉客拉行李,去殡仪馆帮着抬尸体!”
他们以前是基建工程部队,突然间变成了建筑企业,不再吃皇粮,一切全靠自己,想想是挺不容易。
韩渝反应过来,不禁心生敬意。
李总不知道小老乡在想什么,又看了看良庄建筑站特区项目部的刘经理,感慨地说:“好不容易完成了身份的转变,走进了市场,也找到活儿干,可更大的考验也来了。
我们干得了粗活,却干不了细活。挖坑、打地基这类卖力气的活儿,我们工程兵干得认真到位,但像凹个弧形的玻璃造型之类的细活干不来。
职工队伍结构要调整,技术型人材的比例要增加。公司领导跑遍全国高校,去招懂技术、有知识的人才。同时鼓励职工参加电工、木工等培训。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想到了老家建筑站,赶紧给卢书记打电话。卢书记得知我这边急需工程技术人员和经验丰富的技术工人,当即让汪总组织工程技术力量来帮忙。”
刘经理举着酒杯笑道:“我就是第一批来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来十一年了。”
搞民用建筑,良庄建筑站肯定比基建工程部队改编的建筑企业专业。
卢书记在帮李总的同时,也帮良庄建筑站打开了特区的建筑市场。
由于资质和资金实力的关系,良庄建筑站虽然在特区没有总承包的工程,但有十几个分包工程。
许多工地,尤其深圳建筑公司的项目工地,都有良庄建筑站的施工队。
八百多个良庄人在这儿干活,这边的工资又比较高,干建筑虽然很辛苦,但一年下来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万。
这就相当于造就了八百多个万元户,惠及八百多个家庭!
丁湖一样有建筑站,并且一样挂靠在南通七建下面,但在外地没几个工程,上次跟老丈人回思岗时听村里人说,好多瓦工、木工、水电工都在良庄建筑站干。
韩渝正暗暗感慨一个乡有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书记是多么地重要,李总好奇地问:“小韩,听说县里要把我们良庄并入丁湖,我们平时很少回去,你跟你岳父经常回老家,有没有听说过,到底有没有这事?”
“听说过一些,好像有这事。”
“丁湖一塌糊涂,我们良庄怎么能并入丁湖!”
“有卢书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撤并。”
想到春节在良庄吃饭时听到的那些议论,韩渝接着道:“良庄没派出所,思岗公安局去年打算让丁湖派出所接管良庄户籍。卢书记没同意,良庄的老干部和群众也不同意,还去县里反映过情况,县里见阻力很大,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徐主任一样关心家乡,追问道:“那现在的户籍谁管?”
“乡政府管,其他乡镇群众的户口簿是派出所发的,盖派出所的公章。良庄群众的户口簿是乡政府发的,盖乡政府的公章。”
“那身份证呢?”
“身份证去思岗公安局办。”
“总这么下去不行。”
良庄建筑站特区项目部的刘经理抬头道:“良庄离思岗那么远,去思岗公安局办身份证太麻烦,好多工人都没办。可现在出门没身份证又不行,就因为没身份证办不了暂住证,我今年去了十几趟派出所。”
一个工程队长深有感触,忍不住说:“刘经理,要不跟卢书记反映反映。”
“不能因为这点事麻烦卢书记,县里想把我们良庄乡撤掉,丁湖穷极凶恶对我们良庄虎视眈眈,全靠卢书记顶着,他当这个家不容易。”
李总深以为然,立马换了个话题:“小韩,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之前以为那个骗子学校跟特区的企业有合作,来了才知道根本没所谓的校企合作,而是跟人贩子似的,把刚结业的学生‘卖’给一个中介,所有的工作都是中介安排的。”
“这边的中介很多,而且鱼龙混杂。”
“是啊,从那个电子厂回来的这一路上,我看到好多中介。”
徐主任则好奇地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渝笑道:“送学生过来的那个所谓的老师没走,看样子三五天内不打算回髙州。那个中介是开门做生意的,短时间内也不会关门走人。
这次送来的十几个学生身上都没什么钱,虽然‘安排’的工作不是很好,但他们要吃饭,只能先在电子厂干着。
所以我不是很急,等老家那边把情况查实了,等老家的援兵带着传唤手续到了,再采取必要的行动。”
徐主任追问道:“你昨天说王记者会过来,他什么时候到?”
“他已经到了广州,他在广州有朋友,也是媒体记者,而且是群工部的负责人,人家提供了许多反映同一情况的群众来信,他正在朋友的帮助下采访几所高校和广州那边的几家大企业。”
“采访高校做什么?”
“那个骗子学校声称跟几所高校有合作,他们的大专班就是跟那几所高校合作办的。”
“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