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与此同时,老章、丁所正在趸船上跟长航分局白龙港派出所的老刘、蒋晓军,以及港巡三大队的金卫国喝酒。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换作以前下了班,我立马换衣裳坐车回家,现在车是有却没钱加油。”
南通港公安局变成了长航分局,日子反而比以前难过了,老刘越想越郁闷。
丁所不解地问:“刘所,蒋科,港务局的效益不错,一年有那么多轮船靠港,只要靠港就要给港务局交钱,听说连加点自来水都要给钱,而且自来水卖得还特别贵。”
“港务局有钱又不会给我们。”
“你们的经费不就是港务局给的么。”
“给什么经费,港务局只保证我们的工资。”老刘夹起一颗花生米,想想又叹道:“再说港务局只是看着有钱,事实上资金很紧张。”
“港务局的资金怎么会紧张?”
“既要给市里交钱,也要投资建码头,要清淤搞深水泊位,听说还要建造一个大型的过驳浮吊平台。”
“大型的,有多大?”
“比咸鱼从江上捡的‘老古董’大几倍,上面要安装大吊车,要能靠泊十万吨的货轮。”
丁所似懂非懂地问:“建造好停泊在江里?”
老刘放下筷子笑道:“不锚泊在江里就不叫过驳浮吊平台了,主要是考虑到进港航道的水深不够,就算货轮能进港泊位也不够深,干脆在江里装卸货物。”
章明远好奇地问:“这要花多少钱?”
“好多钱,如果把大吊车算上,肯定上千万。我们南通的那些船厂都建造不了,要去上海的大型船舶修造厂建造。前几天去局里开会听他们说,等建造好了怎么从上海拖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相比港务局要上的那些基建项目,老刘更关心即将回来的咸鱼,立马话锋一转:“二位,你们说刚调到四厂的那个石胜勇会不会给咸鱼小鞋穿?”
“咸鱼又没得罪他,他被贬到四厂派出所是因为工作没干好。别人可以喊冤叫屈,唯独他不能。”
“可这事跟咸鱼有关系。”
“有关系又怎么样,再说我和丁所只是退居二线并没有退休。”
“这倒是,有你们两个老所长在,他应该不敢刁难咸鱼。”
老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说:“如果没猜错这是局里给他机会,或者说是局里对他的考验。他和姜海真要是找咸鱼麻烦,就说明他们肚量小、没大局观,没领导能力,成不了大器。”
蒋晓军不禁笑道:“这么说你们局领导把咸鱼当成了磨刀石?”
老丁沉吟道:“十有八九是孙家文出的馊主意,毕竟他做了那么年城南派出所长,对城南派出所有感情,不想看着石胜勇因为那四个小混蛋的事止步于正股,或者说不想坏了城南派出所长最终都能进局党委班子的惯例。”
“孙家文只是政工室主任,他在科所队长的任免上有发言权吗?”
“以前是政工室主任,现在是副政委兼政工室主任,就等墙头草退居二线上位。”
“他才做了几年政工室主任,他连副局长都没做过……”
“他做政工室主任是没几年,但他做了好几年城南派出所长,市领导他哪个不认识。”
天天在市领导眼皮底下转的人想提拔是比别人容易。
蒋晓军反应过来,想想又问道:“孙家文、石胜勇跟徐三野的关系怎么样。”
老丁端着酒杯笑道:“他俩都在机关干过,以前经常被徐三野训,每次都被训得狗血喷头。这么说吧,徐三野以前在局里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从局长到民警没几个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只有许明远和咸鱼这两个徒弟。”
“你呢?”
“我一直在基层,没在机关干过,当年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他调到白龙港,我们才真正开始打交道的。”
老丁笑了笑,补充道:“不过我对他一直很尊重,虽然他年纪没我大,但他主持过工作,不管怎么说也是老领导。”
第244章 不借!
上午九点,沿江派出所趸船二层会议室。
启东市公安局副政委兼政工室主任孙家文代表局党委来宣布撤销沿江派出所和免去章明远所长职务,以及任命韩渝担任四厂派出所水上警察中队中队长的决定。
四厂派出所长石胜勇、教导员黎宪成来了。
长航分局白龙港派出所长刘新民、教导员蒋晓军受邀列席会议。
想搞好白龙港的治安不能光靠地方公安,撤销沿江派出所、成立四厂派出所水警中队这么大事,必须要跟白龙港派出所通气。
孙副政委宣布完局党委的决定,充分肯定沿江派出所尤其章明远过去这些年取得的成绩,随即话锋一转:“各位一定很奇怪,单位建制和人员调整这么大事,照理说应该邀请白龙港长途汽车站警务室民警列席的,但我们却没邀请。”
在白龙港守望相助的不只是沿江派出所和白龙港派出所这两家,还有一个车站警务室呢。
老刘一直想问问怎么不请人家,见孙家文提了出来,好奇地问:“为什么没邀请?”
人家是正科,必须以礼相待。
孙家文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递到老刘面前,微笑着解释道:“经上级研究决定,南通客运总公司将在本周内把白龙港长途汽车站,移交给我们启东客运公司。
南通市公安局公交分局也要按照上级的要求,把白龙港长途汽车站警务室移交给我们启东公安局。我们局党委研究决定,成立四厂派出所白龙港长途汽车站警务室。
考虑到水警中队距汽车站更近,白龙港长途汽车站的治安交由水警中队负责。韩渝同志,你长期在白龙港工作,跟车站警务室的民警应该很熟,到时候你代表局里负责跟人家交接。”
上级单位有时候真的很功利。
比如白龙港至崇明岛的航线没旅客时就停航,等启东航运公司恢复航线,把客运量经营上去的时候,市轮船公司就又把航线收回去运营。
又比如白龙港船闸以前每天过闸的船多,每天都能收到好多过闸费,一直隶属于省交通厅。
现在由于北支航道泥沙淤积严重,加上船闸太小过不了大船,过闸的船越来越少,交通厅就把白龙港船闸移交给了南通市交通局。
没想到白龙港的客运量大不如以前,市客运总公司居然也要把白龙港长途汽车站移交给启东客运公司。
红火的时候抢着要,效益不好就甩包袱,哪有他们这么干的。
韩渝暗暗腹诽了一句,抬头道:“是!”
孙家文微微点点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照片和锦旗,抑扬顿挫地说:“韩渝同志,你是我们启东公安局最年轻的中队长,这既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过去这些年工作的认同和肯定。希望你把今天作为一个新起点,以新的姿态、新的工作境界,进入角色……”
石胜勇不止一次听说过咸鱼,毕竟咸鱼曾连续几年是启东公安局最年轻的民警,并且是徐三野的徒弟,今天却是第一见。
以前人家提到咸鱼都是“小咸鱼”,见着了发现一点都不小。
被贬到四厂派出所他确实很郁闷,但很清楚这一切不能怪咸鱼,因为换作别的干警遇上那样的事,一样会坚决果断地把那四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控制住并送往局里。
心里清楚归清楚,可看到咸鱼就会想到自己是怎么倒霉的,甚至不由地想起当年被徐三野训的情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咸鱼这个部下。
“韩渝同志,至于中队接下来的工作,由你们石所和黎教跟你谈。”
孙家文勉励了一番,一边收拾文件,一边侧身笑道:“刘所,蒋教,严打整治即将拉开帷幕,局里一大堆事,估计你们一样忙,要不我们一起下楼,把水警中队的牌子挂上?”
“行。”
“胜勇,牌子呢?”
“带来了,放在下面。”
“韩渝同志,这也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将来是要写进我们启东公安志的,你们不是有相机么,把相机拿过来,等会儿让小鱼帮我们拍个照。”
“好的,我去拿。”
……
说是挂牌子,不如说是摘牌子,一摘还是好几块。
启东县变成了启东市,之前挂的“启东县公安局沿江派出所”和“启东县公安局水上治安警察大队”的牌子一直没顾上换。
现在不用换了,直接摘下来。
余秀才之前在趸船上挂的“南通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启东派出所”和“南通市公安局水上治安警察支队启东大队”的牌子也要摘下来。
相比趸船投入使用时的挂牌仪式,今天拍照要方便很多。
小鱼站在“老古董”上,五味杂陈地一连拍了十几张照,把挂“启东市公安局四厂派出所水上治安警察中队”牌子的全过程拍了下来。
韩渝一样难受,因为这些牌子都跟师父有关系。
牌子没了,记得师父的人就更少了。
孙家文不知道两条鱼在想什么,鼓鼓掌,回头看着刚挂好的牌子笑道:“刘所,蒋教,我的任务完成了,局里太忙,这段时间一天几个会,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没事,我们送送。”
“别送了,留步,以后水警中队这边还要请你们多帮衬,也欢迎你们有时间去我们局里坐坐。”
局领导说走就走。
韩渝跟着两位顶头上司送走局领导,再“送”刘所和蒋教,然后回来一边陪同两位顶头上司参观趸船和001,一边汇报起已撤销的沿江派出所过去这些年的工作。
老章和老丁虽然一样是石所和黎教的部下,但他俩都是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并且都曾做过所长。
资历摆在那儿,不可能像韩渝对所长、教导员那么恭敬,二人坐在值班室里抽烟喝茶。
石胜勇这是第一次上趸船,也是第一次上001。
以前只知道趸船和001是局里最值钱的固定资产,转了一圈果然大开眼界,回到二层指挥调度室,看着港务局赞助的大电台、港监局赞助的甚高频电台和海关赞助的卫星电话,不动声色问:“小韩,你有时间能不能整理一份装备清单?”
“不用再整理,我昨晚就整理好了。”
韩渝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叠清单。
不看不知道,翻看完赫然发现家当真不少,大件小件加起来整整十八页。
石胜勇放下清单,追问道:“岸上有辆吉普车,车怎么不在清单上?”
领导是做什么的,领导就是管人管钱的。
而这个钱不只是现金,也包括资产。
韩渝早有心理准备,抬头道:“那辆车的情况比较特殊,当年我们联合南通港公安局打击倒卖船票的黄牛,南通港公安局的领导考虑到我们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就把车借给了我们。
后来南通港公安局整建制编入长航公安,可能考虑到都借出去几年了再要回去不合适,并且车都快报废了,手续也不全,就没统计进他们局里的固定资产清单。”
石胜勇笑问道:“这么说岸上那辆吉普车两头不靠?”
“差不多,现在既不是我们局里的,也不是长航分局的,可以说是一辆‘无主车’。”
“小韩,我和黎教昨天商量了下,考虑到你们既要负责船闸那边的水上治安检查站,马上又要接管白龙港长途汽车站警务室,还要维护江上的治安,尽管所里的警力很紧张,但我们研究决定还是不抽调你们参加岸上的严打行动。”
“谢谢石所,谢谢黎教。”
“别急着谢,我还没说完呢。”
石胜勇跟黎教对视了一眼,轻叹道:“所里的条件别人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只有一辆边三轮,还总是坏,马上就要严打,不能连辆车都没有,能不能把岸上那辆吉普车借给所里用几天。”
什么借,这是明摆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