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行船走马三分险!
哪怕船舶已经安全靠妥码头,依然存在诸多风险,有时一根微不足道的缆绳都可能造成巨大损失,更不用说突然遭遇那么大风。
上海那边搜救了五个小时,除“宁高鹏”轮上的一人和“江顺”轮上的两人失踪外,其余十七人获救。长江口宽达九十多公里,再往东便是大海,再继续搜救没什么意义。
南通这边搜救了七个小时,落水船员全部获救。打捞单位有得忙,保险公司乃至海事法院接下来都有得忙。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韩渝都暗暗庆幸老爸老妈和大哥大嫂已经不跑船了,不然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搜救到天亮,回到公安趸船补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半。
简局亲自打来电话,通报水上突击队夜里参与搜救的情况。说是通报情况,其实是让韩渝放心,队员们都平安无事。
事实上水上突击队现在既不归南通分局管,一样不归上海分局管,已经成了局里的直属应急机动力量。简局与其说是突击队的分管领导,不如说是主管领导。
军事训练、后勤保障和招募新人全是简局亲自负责的,韩渝既没时间过问也不太好过问。
“当时救人如救火,小鱼的第一组顾不上收拾监视器材。等把救上来的船员送上岸,回头去收拾东西,没想到高倍望远镜不见了。”
“不见了?”韩渝下意识问。
简局坐在吴淞派出所专门给突击队安排的办公室里,举着电话解释道:“吴淞派出所民警调看了一上午监控,发现昨天下午有两个背包客翻墙进入了水厂老厂区,并且在老厂区里发现了他们逗留过的痕迹。
从监控视频上看,这两个人应该是来江边看日出的游客,望远镜十有八九是被他们顺手牵羊拿走的。吴淞派出所已经立案调查了,望远镜应该能找回来。”
监视江上航标的队员忙着去救人,结果“家”竟然被偷了。
韩渝正觉得搞笑,简局又借这个机会介绍起刚招募的五个新人的情况。
相比第一批队员,刚招募的这五个新人专业性更强,韩渝好奇地问:“简局,方成船舶驾驶技术那么好,不夸张地说算得上‘水上兵王’。三峡水域的水上安全保卫和水上救援任务那么重,武警昌宜支队船艇大队怎么会放人的?”
“小方确实是船艇大队的业务骨干,但武警昌宜支队只能让小方做士官,提不了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来我们突击队能提干,武警那边只能放人。差点忘了,他们支队长认识你,委托我向你问好。”
“以前一起在荊江抗过洪。”
韩渝笑了笑,追问道:“简局,四川武警女子特警队的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挖到这个人才的?”
简局不禁笑道:“这事说起来巧了,小朱是我们长航系统的孩子,退伍之后安置到了武汉分局,我听说之后就把她调到了突击队。”
“八一队的那个射击运动员呢?”
“小石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不是干部,退伍之后地方上不太好安置,毕竟射击运动跟其他运动不一样,普及性不高,市一级都没射击队,只有省一级才有。她们老部队领导认识我,打电话请我帮忙,我就开了个后门把她特招进了突击队,看能不能把她培养成狙击手,顺便让她学着做突击队的内勤。”
无论从事哪种体育运动,都是赢者通吃。
只有拿到奥运会冠军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否则退役之后的工作生活都不是很理想,哪怕拿过全国冠军也一样。
南通就有一个拿过全运会冠军的退役运动员,现在在一所小学做体育老师,人家那么多年的付出和所获得的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韩渝正暗暗感慨,简局话锋一转:“今天一早,上海海事局和上海搜救中心领导对我们突击队提出了表扬,承诺上报交通部公安局帮我们突击队请功。夜里二十个船员落水,我们救上来六个,并且是冒着生命危险驾驶快艇去风高浪急的江上救上来的,范局说一个集体三等功应该跑不掉。”
“太好了,突击队是新单位,新单位更需要荣誉。”
“咸鱼,你什么时候调过来?”
“最快也要等到年底。”
“那我先帮你组织训练,等你调过来之后,突击队会继续在你领导下开展工作。”
“简局,你这话说的。我就算调过去也是在上海海事公安局工作,怎么可能领导长航公安干警。”
“范局跟我说了,海事公安局承担国家领导人和外国政要游江时的水上安全警卫任务。”
这样的任务不是谁都有资格参与的!
简局越想越激动,点上烟笑道:“等你调过来,这些工作就是你负责,用谁不用谁,你说了算!到时候用不熟悉的人你能放心吗,只有用知根知底并且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干警。
为了更好的配合你,我接下来几个月主要做两项工作,一是组织突击队对如何执行水上安全警卫任务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在公安部我正好有一个老战友,我跟人家说好了,过段时间帮我请一个警卫工作经验丰富的教官,组织队员们好好培训下;二是让政治部对全体队员进行一次更深入的政审,政治合格必须放在首位。”
局领导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执行水上安全警卫任务是露脸的事,作为水上突击队的创始人兼老领导,有露脸的事不能忘了突击队,不然就是没良心。
韩渝笑道:“简局,这就辛苦你了,等我调过去真需要你们帮忙。”
“帮忙谈不上,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事没必要说得那么直白,简局确认突击队今后有机会执行水上安全警卫任务,再次话锋一转:“咸鱼,还有件事。”
“什么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政治部丁副主任托我请你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忙?”韩渝低声问。
简局现在一门心思打造水上突击队,很少过问局里的事,可人家打了好几个电话,不帮着说说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吴国群好像给他找个差事,让他整理编写长航公安史,这个工作量太大,他五十好几扛不住,你能不能帮帮忙,劝劝吴国群,让吴国群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原来是这事……
韩渝不认为自己能说服老吴同志,毕竟老吴同志跟丁副主任结了梁子太深,无奈地说:“简局,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事我不好开口。吴政委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连局里的桌子都敢掀,我要是把他惹毛了,南通分局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能做通吴国群的工作最好,做不通就算了。”
“行,我等会儿跟他说说。”
……
提到老吴同志,韩渝突然想起件事。
长航系统宣传工作会议即将在南通召开,今天好像是与会人员报到的日子,据说分管宣传工作的长航局张副局长都要来。
长航南通公安分局、南通航道处和通讯分局负责会务,作为东道主,晚上要陪张局等领导吃个饭。
韩渝不敢再耽误时间,连忙起床洗漱,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赶到分局。
会务是老吴同志亲自负责的,吴丹和航道处办公室刘主任、通讯分局办公室李主任负责具体工作。
韩渝没见着老吴同志,只能走进政治处办公室,找吴丹了解大会的准备情况。
“张局到了,从南京坐火车来的,吴政委和航道处、通讯分局的几位领导把张局接到文峰宾馆,这会儿应该在宾馆陪张局聊天。”
吴丹看了一眼会议日程,笑道:“明天上午8点半,在文峰宾馆二楼多功能厅开大会,长航局领导讲完话,我们分局要做专题报告。韩局,讲稿政委帮你准备好了,到时候直接上台念。”
“我上台作专题报告?”
“你是局长,你不上台谁上台!”
“工作是政委做的,这个专题报告还是让政委上台作吧。”
“你跟我说没用,你不想上台还是跟政委打电话说吧。”吴丹笑了笑,接着道:“下午是实地参观,材料我们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把一楼大厅布置下,把这些年关于我们分局的新闻报道全部做成了展板,到时候政委会亲自讲解。《万里长江第一哨》也准备了六十本,到时候一人赠送一本。”
“然后呢?”
“参观完我们分局,再去参观航道段和通讯分局,晚饭安排在望江楼,海事局的楚局也会参加。”
韩渝好奇地问:“费用谁承担?”
“长航局承担,长航局办公室来人了,我们只负责安排,吃饭、住宿和租车的费用人家出。”
“这就好。”
局长真是抠门到极点!
如果换作别的单位,真会抢着帮上级买单,他倒好,生怕被上级占便宜。
吴丹忍不住笑了,接着道:“后天一早,去启东派出所和启东预备役营参观。吴政委跟启东武装部的杨部长说好了,杨部长明天一早回启东预备役营,会安排人讲解,中午在启东预备役营吃‘抗洪餐’。
下午去东启派出所参观‘万里长江第一哨’荣誉室,晚上在东启派出所附近的一家饭店吃海鲜,吃完回市区休息。后天上午的议程多,要分好几个会场。有编纂任务的参会领导要参加长航志编撰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没编撰任务的参会人员分组讨论。”
“讨论什么?”
“讨论参观感想,研究今后怎么搞好宣传。”吴丹笑了笑,继续道:“下午开总结表彰大会,这次参加会议的人员比较多,分成了四个小组,一个小组安排两个人发言,发完言之后进行表彰。”
“表彰什么?”
“表彰宣传工作做得好的单位和个人。”
“有我们分局吗?”
“当然有,我们分局是典型。”吴丹嘻嘻笑道:“我们是宣传工作先进单位,吴政委和我是先进个人,可惜只有奖状没奖金。”
长航系统的各种会议,不全是在武汉召开。
有时候去上海,有时候去南京,反正去的都是长江沿线的大城市。
上级能把宣传工作会议安排在南通召开,本就是对南通几个单位在宣传工作上的一种肯定,没想到还有表彰环节,还要给南通分局颁发奖状。
韩渝很高兴,笑问道:“今晚是怎么安排的?”
“晚上在文峰,一共订了八桌。用张局的话说,四十几个基层局的宣传工作负责人难得聚一次,很多人他都不认识,晚上正好认识一下。”
“来了这么多人?”
“四十几个基层局的分管宣传的领导,长航局的宣传干部,再加上长江航运报的领导和记者,还有我们几个东道主单位的负责人和会务人员,八桌不一定能坐下。”
韩渝反应过来,想想又问道:“我要参加吗?”
“韩局,你是东道主,你肯定要参加!”
“好吧,几点过去?”
“六点半。”
正说着,办公室民警小许敲门笑道:“韩局,你家菡菡来了!”
韩渝愣了愣,心想菡菡怎么回来了,就见菡菡兴高采烈地飞奔过来:“爸爸,幸亏我让外公给妈打了个电话,不然我们就要白跑一趟!”
“什么白跑一趟?”
“我们以为你在长江大桥呢。”
“我回来了,你妈还在大桥呢。”
“我找她做什么,我是找你的。”
这丫头,不喜欢她妈妈,确切地说是害怕她妈妈。
韩渝意识到今天是周六,拉着她的小手问:“你怎么来这儿的?”
“外公送我来的,他知道你在这儿,让我先上楼。姑姑和姑父也回来了,外公送姑姑姑父去码头看老同事了。”
“外婆呢?”
“外婆在家做饭,姑姑姑父晚上在我们家吃饭。”
姐姐姐夫难得回一次南通,照理说应该陪姐姐姐夫一起吃顿饭,可晚上有应酬。
韩渝正想着是不是打电话跟姐姐姐夫说一声,菡菡拉着他的手,苦着脸嘀咕道:“爸,我这次没考好,成绩一出来,外婆就给妈打电话了……”
韩渝意识到女儿这是想找“保护伞”,抱起她苦笑着问:“什么没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