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总之,一旦落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真要是有那么好救,八七年五月份在南通港水域发生的撞船事故,一百多人落水,也不至于只救上来六个。
朱大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反问道:“徐所,晚上的行动顺不顺利。”
“很顺利,二十几个犯罪分子全部落网。”
“什么犯罪分子?”
“盘踞在内河十几个码头的黑社会,他们欺行霸市,专门欺负外地的货船甚至船队。光四厂就抓了三个,他们用暴力垄断棉花包的装卸。因为深受其害的都是外地人,没人报案,一直让他们逍遥法外到今天。”
“外地送往第四纺织厂的棉花,他们也敢垄断装卸!”
“所以说他们很猖狂,必须严厉打击。”
第四纺织厂太有名,四厂乡就因第四纺织厂得名的。
南通老城区有护城河,第四纺织厂有护厂河!
厂区有几千亩那么大,职工有好几千人,是中国纺织工业的龙头企业之一,纺织工业部的几任部长都来视察过。
据说早年曾有一条通往白龙港的铁路,有专用的小火车把棉纱、棉布拉到白龙港来装船,再运往上海销售。
朱大姐一直想去看看第四纺织厂的钟楼,没想到第四纺织厂的码头居然有黑社会。
她定定心神,追问道:“余局和小陈他们呢。”
“余局连夜回南通了,他打算明天一早陪钟局过来。小陈他们在刑侦四中队,帮着看押刚抓的那几个黑社会,顺便学学四中队是怎么审讯的。”
“二十几个犯罪分子都关在四中队?”
“没有,四中队只关了五个,剩下的关在刚成立的另外几个刑侦中队。”
聊起正在侦办的案子,徐三野想起件事:“朱主任,我正准备请你们帮忙呢。”
朱大姐急忙道:“徐所,谈不上帮忙,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们交通局的港监站在几个主要码头都设了船舶签证点,港监站有外地船只的签证记录,几个码头也有外地货船的船名船号。
而我们想把正在查的案子办成铁案,就要找到那些受害者,可那些货船今天在那儿,明天去那儿了,我们不但联系不上,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找。”
“这事交给我们,我们自己会帮你们留意,同时请兄弟长江港航监督局帮着留意。只要这些船在长江干线从事运输,我们肯定能找到。不过这需要时间,要等他们进港签证。”
“行,真是太感谢了。”
“徐所,你太客气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徐三野抬起胳膊看看手表,想想又笑问道:“你刚才说王瞎子也上船了?”
朱大姐不解地问:“王瞎子是谁,徐所,我真不知道。”
“就是我们局政工室的王主任。”
“咸鱼没让他上船,我也劝他不要去,可他非要上船,非要跟着去。”
“就会耍滑头,他一定是担心001执行救援任务,天亮之后的入列仪式搞不成,到时候没法儿跟领导交代,干脆来了个脚底抹油。”
朱大姐没想到王主任竟有这绰号,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应该是担心咸鱼吧。”
徐三野恨恨地说:“真是个好借口,看来他耍滑头的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在港监局的人面前说这些不合适。
李卫国立马拍拍他胳膊:“徐所,都已经快三点了,天亮之后还要搞活动呢,早点休息吧。”
朱大姐看出他跟王主任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不禁笑道:“徐所,王主任这会儿应该很后悔跟着去。”
“后悔,他怎么了?”
“主航道风高浪急,金大三个小时前电台里说王主任晕船晕的厉害,抱着钱师傅刚买的塑料桶吐了又吐,把苦胆都快吐出来了。后来老朱和小鱼要去甲板上瞭望搜救,实在照应不了他,就把他绑在船员舱的床上。”
“哈哈哈哈哈哈。”
“徐所,你笑什么。”
“王瞎子,你特么的也有今天。想上船吧,上船感受下挺好。”
徐三野越想越有意思,拿起对讲机喊道:“周师傅,我徐三野,听到说话。”
“徐所,什么事?”
“我们不是有帆布么,下面的库房里正好有钢管,你这会儿先休息,等天亮了做个担架。”
“做担架做什么,谁负伤了?”
“没人负伤,只是有个人晕船,晕得快不行了。”
“谁啊?”
“我们局里的王主任,等001回来了,你们就用担架把他抬下来。等001快回来时我再联系下白龙港卫生院,请卫生院安排两个医护人员过来,准备抢救。”
周师傅刚才睡得迷迷糊糊,以为精神恍惚听错了,喃喃地说:“徐所,晕船是挺难受的,可晕船又没生命危险。”
“王主任都快吐得不行了,不能不当回事!”
“哦,好的,天一亮我就做担架。”
徐三野放下对讲机,转身看向朱大姐:“他是在我们的船上搞成这样的,我要对他负责,不然没法儿跟局里交代,也没法儿跟他家属交代。”
朱大姐连忙道:“我以前也晕船,晕船吐起来是真难受,伤胃伤身,几天都缓不过来。等王主任回来了,是应该送他去卫生院输点葡萄糖。”
徐三野点点头,想想又提醒道:“老李,天亮之后开个会,给陈子坤他们下个封口令。”
“什么封口令?”
“王主任是要面子的人,不许他们到处乱说,王主任抱着吐的塑料桶是老钱买来挑粪肥田的粪桶。更不许他们到处说老钱买来还没挑粪,就被他们几个夜里怕冷不愿意出去撒尿的臭小子当作了尿桶。”
第117章 艰难的搜救
江面太宽,天又没亮,雾也没完全散去,探照灯都照不多远,更不要说用手电筒。
朱宝根和梁小余虽然穿着消防服,但经不住风高浪急,里面的衣裳都已湿透,冻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
韩渝用大喇叭通知他俩回机舱,考虑到他俩手脚估计早冻麻木了,就这么解开安全绳扣很危险,请金大出去接他们。
年纪不饶人,王队长也扛不住了,韩渝让他赶紧去指挥室下面的船员舱躺会儿。
至于王主任,继续绑在船员舱的小床上吧。
现在既要搜救运煤船落水的船员,也要确保001和001上船员的安全,实在顾不上他。
没人瞭望,就算有人瞭望也看不清。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警灯、拉响警笛,同时留意江面上有没有灯光。
要是运煤船如港监局交管中心分析的那样早失控了,并且船上的人早做好了弃船准备,那他们在落水前应该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比如穿上了救生衣,套上了救生圈。
比如放下了铁划子(小铁船)。
又比如带上口哨或防水手电。
……
韩渝正盘算着按照落水时间、水流速度和风速,落水人员最多只能漂到这一片水域,金大从外面打开驾驶室的门,一阵寒风随之袭来。
“金大,朱叔和小鱼没事吧。”
“脸都冻紫了,鼻涕都冻出来了。好在外面冷,机舱里很热,这会儿缓过来了,正在换衣服。”
“这就好。”
“咸鱼,我们交管中心已经通知能联系上的航经船只,留意江面上有没有落水人员。”
“那我把大电台的信号接进来。”
韩渝伸手打开一个开关。
大电台之前安装在一层指挥舱,考虑到不太方便,跟接电话分机似的,在驾驶室安装上了扬声器和通话器。
可以听到呼叫,也可以跟对方通话,但调不了通讯频率。
“你开船留意江面,我看水深和雷达。”
金大很默契地拉上厚厚的绒布帘子,把倒下的椅子扶起来,坐在角落里紧盯着雷达显示器和水深探测仪的电脑显示器。
这个帘子是做电脑显示器罩子时一起买布做的,白天用不上,夜里有大用。
如果没它挡着,雷达显示器和电脑显示器的光,会导致驾驶员看不清外面。
有人帮着观测,没有反光,韩渝感觉好多了,轻轻拨动舵盘,紧盯着江面说:“金大,我们不往东去了,就在这一带水域搜寻。”
“行,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金大,鹤翔9上的船员说隐约看见有条救生艇,他们会不会看花眼。”
“谁知道呢,那会儿雾很大,能见度很低。”
“从沉没的那条船的长宽比例上看,应该是一条内河货船。看着吨位不小,估计有两千吨,但内河货船很少装备救生艇,顶多带上一两条铁划子。”
“所以我觉得他们很可能是看花了眼,也可能是错觉。”
“错觉?”
“他们自己是海轮,出事了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生。他们自己有救生艇,很容易误以为别人也有。”
韩渝想了想,轻拍着舵盘:“人命关天,我们宁可信其有。”
金大打了个哈欠,抬头道:“我们不是在搜救么,又没有放弃。”
韩渝权衡了一下,毅然道:“金大,现在能见度比刚才好多了,把雷达扫描半径调到最小。”
“咸鱼,你是说用雷达搜?”
“试试看,说不定能扫描到呢。”
“那就看不到远处的船只了!”
“我会注意的,再说我们开了警灯、拉了警笛。”
“行,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