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被害人的手机通话记录调到了,从通话记录上看,她的手机早在2005年12月19号就已欠费停机。她母亲关荷花发现她离家之后没回来,于是跑到镇上的营业厅帮她的手机充了一百块钱话费,想打电话问问她在哪儿,结果一直打不通。”
“能锁定位置吗?”
“手机一直关机,手机卡可能都取出来,通信部门的工程师说无法定位。”蒋有为看着笔记本,继续道:“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离家前是带着手机的,我们夜里带着关荷花悄悄回家翻找,没发现手机。”
韩渝想想又问道:“她家安装了固定电话,有没有查查固定电话的通话记录?”
“查询了,她失踪失联前的三天,她家的固定电话都没有通话记录。”
“这就奇怪了,她难道是毫无目的随便出去走走时遇害的?”
“真要是那种情况,那这个案子会比我们想象中更棘手,不知道凶手的动机,找不到嫌疑人,甚至不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儿,好在这种可能性不大。”
韩渝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蒋有为看着笔记本道:“她失踪失联前虽然没接打过电话,但出过门。我们调查发现,她被饭店老板娘打的鼻青脸肿回来之后,闲着家里无所事事,一有机会就跑到镇上刚开的网吧上网。
9号上午8点左右,她甚至一反常态的去镇上的理发店洗头。她平时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9号上午居然起那么早,这很可疑。当时理发店没开门,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请隔壁小商店的老板打电话叫理发店老板去开门,去帮她洗头的。”
洗头不可以在自己家里洗吗,为什么要去理发店?
韩渝实在无法理解,追问道:“后来呢?”
“理发店老板娘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她说下午要出门!”蒋有为点上烟,分析道:“我们怀疑她是通过网络与外界联系的,贵祥和小陈在杨州市走访询问,通过一个跟她一起在饭店上过班的服务员了解到,她也喜欢上网,并且有一个QQ号。”
“知道账号吗?”
“不知道,正在调查。”
“那些有作案嫌疑的男子呢?”
“那条线是镇江分局刑侦支队负责的,经过一天半的侦查,他们已排除掉四个,剩下的正在一个一个调查。”
“怎么排除的?”
“没作案时间,案发前后人家都有不在场证明。”
被害人私生活不检点,社会关系太复杂,想在短时间内搞清楚她认识多少人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韩渝意识到这个案子不是一两点棘手,沉思了片刻说:“把小鱼抽调进专案组吧,论上网他比你我在行,估计全分局都找不出比他更会上网的。”
“韩局,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赶紧通知他。”
……
都江县跟南通一样“近江不亲江”。
长航镇江分局在南通分局协助下开展的“清江行动”声势浩大,可许多家住江北的村民都不知道也不会关心这些,不过这么大的行动瞒不过都江公安局。
华书记平时在市委办公,局里是常务副局长郑仁兵负责日常工作。
郑局接完长江派出所长吕伟打来的电话,想想不太放心,把刑警大队长老胡叫了过来,问清楚来龙去脉,权衡了一番拿起电话拨通了华书记的手机。
“他们两家出动了八条执法船艇、二十几辆车,民警辅警加起来有上百号人,正在江边进行地毯式勘查!”
“声势浩大呀!”
“华书记,他们把勘查的重点放在我们都江岸线。”
“老郑,你想说什么?”华书记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老花镜问。
郑局跟“半路出家”的华书记不一样,郑局是科班出身的公安干警,犹豫了一下说:“华书记,他们真要是查实案发现场在我们都江,到时候我们会很尴尬。”
华书记以为多大事,听副手这么一说,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尴尬的,我们态度明确,没证据证实案件是在我们辖区发生的之前,我们只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如果查实案件是在我们辖区发生的,到时候我们肯定不会推诿,会毫不犹豫接手。”
“问题是到时候我们想接手人家也不一定会移交。”郑局深吸口气,提醒道:“华书记,他们投入了那么多警力,花掉那么多经费,好不容易查出眉目,要是就这么把案件移交给我们,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全成了给我们做嫁衣吗?”
华书记反应过来,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仔细想想,我们现在真有点进退两难,如果贸然接手,万一破不了砸手里怎么办?如果不接手,真要是让他们在我们辖区侦破了本该属于我们管辖的案子,市局乃至省厅那边对我们肯定会有看法,甚至连县委和市委都会有意见。”
“自找麻烦的事不能干,先等等,再看看。”
“……”
领导就是领导,把“拖字诀”修炼到炉火纯青!
只要不是上级交办的迫在眉睫的事,领导总是习惯性的能拖则拖,有些事拖着拖着会不了了之,有些事虽然拖不过去,但也要拖到实在没办法了再解决。
这可能与这些年县领导频频调整有一定关系,反正在一个职务上干不了几年,再棘手的事只要能拖到离任就行。新领导上任之后,那些事又变成了历史遗留问题,需要研究研究,然后继续拖……
郑局实在不知道怎么说顶头上司,只能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华书记,杨州海关缉私局侦查科的副科长龚坚你应该有印象,他曾在长航南通分局干过,现在的长航南通分局副局长韩渝是他的老领导,叶市长则是韩渝的老领导。”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让政委亲自接待。”
“这不是接不接待的事,我担心……我担心……”
华书记乐了,不禁笑道:“老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工作是工作,私交归私交,我相信叶书记应该分的很清楚。就算眼前这件事,官司打到叶市长那儿我们都有理。再说那个韩渝大小也是个副处级副局长,要是因为这点事去向叶市长打小报告,那他这个副处级副局长也太不成熟了。”
必须承认,论当官华书记远比自己在行。
郑局意识到再说没什么意义,只能笑道:“看来我是有点杞人忧天,华书记,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江边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汇报。”
第1203章 我怕被群殴
水上分局今天开始搬家,要把大门口的牌子摘下来挂到市局安排的新地方去。这不只是搬家那么简单,也意味着水上分局退出长江,江上的治安管辖权正式移交给长航分局。
这是一件大事,连第一任局长余向前都从南京赶回来了。
韩渝无论作为长航分局实际上的“一把手”,还是作为曾经的水上分局民警,都要赶过来见证这一刻。
让韩渝有些意外乃至失落的是,水上分局为维护长江南通段治安作出了那么大贡献,在落幕的这一刻市局领导居然没来,可能在市局领导看来水上分局只是搬个家。
市人大秦副主任来了,不过他不是来见证水上分局退出长江的,而是代表市人大来跟余向前打招呼的,甚至安排好了晚宴要给余向前接风洗尘。
都说人大是个没什么权力的清水衙门,但人大是四套班子之一,有很多位置,在人大工作晋升反而比其他单位快。
余向前现在是省人大法制工委主任,但这个主任只是职务不存在级别,在一些省市甚至由副部级的人大C委会副主任兼任。余向前前年就提了正厅,据说有希望问鼎副部,毕竟人大要立法,立法的专业性很强,几位副主任不能全是退居二线的省领导。
正因为如此,他每次回南通,只要南通市人大领导知道了都要给他接风,欢迎他荣归故里。
搬家的卡车来了好几辆,民警辅警们开始把楼上的办公桌椅往下搬。
“南通市公安局水上治安支队”和“南通市公安局水上分局”的牌子暂时没摘,余向前、周洪、王文宏和韩渝等曾在水上分局工作过的领导和民警,在马金涛邀请下站在门厅前合影留念。
这么好的办公楼说拆就拆,余向前发自肺腑的觉得可惜。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官再大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最难过的当属王文宏。
这栋办公楼和后面的宿舍楼建设资金是他风里来雨里去带着民警们罚款罚出来。两栋楼建设期间,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工地检查工程质量,生怕施工单位偷工减料,刚开始谈的时候和建好结算的时候,又跟施工单位讨价还价……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水上分局干了那么多年,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本来还想着至少留下了两栋楼,无论今后谁做这个支队长兼分局长,也无论谁来分局工作,都会记得这两栋楼是他担任局长时砸锅卖铁盖起来的,现在好了,很快就会被推平。
韩渝早看出他和余秀才心情不好、兴致不高,一边跟着他们去看后面的宿舍楼,一边半开玩笑地说:“刚才我总觉得缺点什么,走到这儿终于想起来了?”
余向前愣了愣,好奇地问:“缺什么?”
韩渝走过去在墙上比划了下,回头笑道:“缺个带圈儿的大红拆字,连拆字都没写就要拆,不符合拆迁程序,拆迁办做事也太不讲究了。”
王文宏被搞得啼笑皆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主任忍不住笑道:“那个拆字很值钱,不是想写就写的。不过你们分局到时候可以让拆迁办多写几个,毕竟你们拆迁有补偿,水上分局又没有。”
这是一个伤心的话题,无论你多么不服气也没用,有本事去找局领导,再让局领导去找市领导?
余向前不想往“王瞎子”伤口上洒盐,抬头看着宿舍楼问:“咸鱼,宿舍楼也要拆,你有何感想?”
“感想没有,感触不少。”
“说说。”
“余主任,秦主任,王局,周局,你们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听真话!”
韩渝嘿嘿笑道:“真话我不敢说,说了你们可能会群殴我。”
周洪知道他是在活跃气氛,忍俊不禁地说:“尽管说,而且必须说真话。你是长航分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是公安干警,谁敢群殴你?”
“是没人敢群殴公安干警,但长辈教训晚辈就另当别论了。”
“放心,我们不会揍你,我们年纪大了也打不过你。”
“行,我说。”
韩渝咧嘴一笑,得意地说:“王局盖这栋楼的时,我一个月只拿九十二块五,就这么点工资还要东扣西扣的,不是给灾区捐款就是给亚运会捐款,到手只有六七十。”
余向前不由回想起当年,感叹道:“那会儿我们的工资也不高。”
“可你们有家有房子,我虽然有家但在岸上没房子。当时我想要一套,可钱又不够,把我愁得睡不着觉!王局,说了你别不高兴,那会儿我总想着你盖着盖着没钱了,最好盖个三五年才把宿舍楼盖起来,这样我就能多存点钱,再想办法借点,砸锅卖铁搞一套。”
“你那会儿刚参加工作,十六七岁就想要房子,没那么多钱很正常。”
“当时真的很难,有件事到现在我都很感动,那会儿还没跟柠柠确定恋爱关系,她知道我想要套房子,居然打算把存款借给我先买。”
“后来呢?”秦主任笑问道。
等的就是你问,重点就在这儿。
韩渝总算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眉飞色舞地说:“没想到后来居然跟柠柠订婚了,她家有房子不用我再买。更没想到她后来非要去上海买商品房,还买位置那么好的,虽然过去这些年还贷还的很辛苦,说出来全是眼泪,但总算苦尽甘来了,如果把我们买的那套房卖掉,能买两栋这样的宿舍楼。”
原来是显摆!
原来是在炫耀啊!
谁能想到当年口袋里掏不出几块钱的穷光蛋,在短短几年里因为房子升值拥有价值几百万的固定资产。
余向前确实很羡慕,指着他笑骂道:“暴发户的嘴脸,要是再年轻十岁,我们真会群殴你。”
“余主任说得对,像他这样的土豪必须要打。秦主任,要不晚上让咸鱼请客。他以前总哭穷,那会儿经济也确实比较紧张,现在不一样了,在场的所有人谁有他有钱?”
“周局,钱我是真没有,那点工资要还贷,我只有两套房子。”
秦主任的儿子儿媳都在上海工作,当年房价不算特别贵,想想办法还是买得起的时候,总想着单位分房子一直没买。结果单位说不分房就不分房,上海的房价又涨那么厉害,只能在距市中心很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房子。
一想到这些,秦主任就很郁闷,苦笑道:“不许再跟我们提房子,不然我真会群殴你!”
王文宏则好奇地问:“房贷不是还完了吗?”
“以前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拿去还房贷,以后要拿去还车贷。柠柠和我岳父岳母都想买车,她们说没辆汽车不方便,少数服从多数,我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