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牺牲什么?”
“只能有一个在领导岗位上。”
女人有了孩子,事业心会渐渐变淡。
韩向柠同样如此,沉默了片刻说:“我可以去安检科,也可以去船员考试科。”
“做享受副处级待遇的科员?”朱大姐反问了一句,笑道:“就算你愿意,上级也不会同意,毕竟培养一个领导干部容易吗?其实你可以考虑去苏州海事局,就隔一条江,离家又不远,陈子坤在长航苏州分局干得不是挺好的嘛。”
虽然隔江相望,但感觉依然很远。
韩向柠禁不住笑道:“朱姐,我想去上海海事局,离家远点没关系,有没有职务一样没关系!”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自从成了启东媳妇,就跟启东人一样想往上海跑。
朱大姐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不禁笑道:“以前想调过去很难,等咸鱼执行完现在这个任务,你再想调过去真不是没有可能。”
“朱姐,我能不能调上海去,跟三儿执行巡航任务有什么关系?”
“他在带队巡航任务时会跟上海海事局的领导打交道,有机会跟上海局的领导说上话。”朱大姐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情况,如果调到上海局,可能要先从基层干起。”
“从基层干起没问题啊,我又不是没在基层干过!”韩向柠嘻嘻笑道。
“我说的基层不是科室,而是崇明等远离市区的海事处。人家在人员安排上跟地方公安局差不多,新民警先去偏远的乡镇派出所,然后一点一点往城区挪。职务晋升之后再来一次,如此反复。总而言之,你想调到上海局不难,但想去杨普海事处和黄普海事处工作没那么容易。”
“去崇明岛,我还不如呆在南通呢!”
“这就是了,你在南通是个宝,去人家那儿就是根草,别总是想着往上海跑。”
“这么说我只能等将来退休了去上海养老?”
“到时候房贷也还完了,可以愉快的颐养天年,哈哈哈哈。”
朱大姐实在忍不住笑了。
韩向柠笑不出来,苦着脸问:“朱姐,我退休早着呢,挂职期满去哪儿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呀!”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大姐挽着她胳膊,笑道:“可以留在航运学院继续做副校长,也可以去航道局,甚至可以去通信局。说不定到时候咸鱼又调走了,他调走你就可以调回来。你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些,而是要把心思用在工作和学习上,争取早点拿到研究生文凭。”
韩向柠笑问道:“三儿能调到我们海事局,我能不能调到长航分局?”
“你想做公安?”
“我就是这么一问。”
“真要是想去,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你个女同志去长航分局有什么意思。”
……
接下来要打持久战,而执法船艇在海上续航能力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参加保护沉船现场、维护专属经济区权益的工作,需要由参加行动的几艘执法船艇轮流进行。
上海海事局的海巡21前不久刚入列,船长、大副、轮机长和船员虽然配齐了,但对船况并不熟悉,船上一些舱室的油漆甚至都没干。
想让海巡21出海执行任务,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想让海巡21真正形成战斗力,至少需要半年。
上海区渔政局和江苏省渔政总队的两艘渔政船,由于“身份”的关系,只能起到协助作用。因为真要是遇到日本方面的船艇,需要海事去跟对方交涉。
韩渝指挥海巡49执行第一次巡航任务,江苏省渔政总队的渔政船要做启航前的准备,将于明天驶往崇明的一个码头待命。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海巡49安全抵达日方通报的沉船海域。
天公作美,风浪不大。
韩渝站在驾驶室外的船舷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海面,既没看到漂浮物,也没看到日本方面的船艇,只看到远处有一艘集装箱船往东北方向航行。
海鸥跟着海巡49在蔚蓝的天空中翻飞,海浪不断拍打船艏,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韩局,应该就是这一带。”吴海利扶着栏杆,俯瞰着深不见底的大海,感慨地说:“海巡49哪儿都好,就是没有小001上的水下测绘系统,不然我们就能找到那条渔船沉在哪儿了。”
“是啊,等将来有条件,一定装备上。”韩渝深以为然,放下望远镜回头喊道:“关克难!”
“到!”
“风浪不大,按原计划漂航。注意航向,随时调整。”
“是!”
“顾正建,把雷达量程调到最远探测距离,密切留意航经附近海域的船只。徐亚川,向上海局报告我船已安全抵达沉船海域。邹文节,通知不当班的船员去会议室开会……”
海巡49的船员要么是老朋友,要么是在走私犯罪侦查支局筹建水上缉私队伍时参加过培训的军转干部和退伍兵。
韩渝跟他们熟的不能再熟,直接给众人下命令。
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专业性很强,南通海事局之前虽然有管辖海域,但没真正管过,且不说职工了,就是一些干部都不知道领海、公海和专属经济区到底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海事部门乃至我们中国政府能在专属经济区行使哪些权利。
吴海利知道韩渝要组织业务培训,立马接管驾驶台,组织没有执法权的职工值班。
韩渝又在船舷上瞭望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上海海事局的杨局有了回电,才回船员舱拿上一叠国际公约,沿着狭小的通道走进餐厅兼会议室。
从东启海事处抽调上海巡49的干部万建滨已架上了小黑板,来自交管中心的贺先强虽然晕船晕的难受,但依然坚持参加学习。
韩渝放下“教材”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开门见山地说:“同志们,我们南通海事局既然有管辖海域,就不可能永远只管江不管海。为填补南通海域管理的空白,上级已决定在东启海边建雷达站,并纳入VTS管理系统。
对我们而言,这次出海既是执行上级交办的任务,也是一次以战促训的机会。相信等我们执行完眼前这个任务,我们南通海事局也就初步拥有了管辖南通海域的能力,事实上这也是上级让我们协助上海海事局执行这个任务的主要原因之一。”
南通海域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如果自己总不懂,上级就要从连云港等兄弟海事局调人过来。众人意识到领导的良苦用心,听的比之前更专注。
“首先,我们要了解专属经济区的概念。”
韩渝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上“专属经济区”五个字,如数家珍地说:“专属经济区是指在国际法中为解决国家或地区之间的海洋争端而提出的一个海域概念。在1982年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五部分,对专属经济区进行了正式的、详细的规定。小金,帮我把海图摊开。”
“是!”
“大家从我标注的这张海图上可以看出,专属经济区的范围距我们中国的领海基线200海里,或者说专属经济区不得超过领海基线200海里。这与领海、公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率,领海只有12海里,12海里外就是公海,这就意味着公海与专属经济区是重叠的,有188海里的公海属于专属经济区。”
韩渝知道众人一时间很难消化,耐心地解释道:“专属经济区属于国家管辖海域范围内,具有特殊的法律地位,但不等同于领海、公海的法律地位,而是一种处于领海与公海之间性质的海域,具有复合性水域的法律性质和地位。
我们都知道在一国领海内,外国船舶只享有无害通过的权利。而在领海之外的专属经济区内,则适用航行和飞越自由的原则。
专属经济区也不同于公海的性质,《公约》第86条规定,适用公海的相关规定并不同样适用于专属经济区,因为二者在法律使用、法律范畴、各国权利义务内容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但《公约》依然保留了航行、飞越、铺设海底电缆和管道等六项自由。
不过,沿海国完全有权制定相关法律规章,对以上自由加以限制,保留下来的自由自然也就不同于原来公海概率意义上的自由。换一个角度理解,随着距离的增加,沿海国拥有的权利是不断递减的。”
小金忍不住举手问:“韩局,那我们对专属经济区到底拥有哪些权利?”
“这个问题问的好,既然是专属经济区,顾名思义,肯定与经济相关。海洋经济总结起来主要是海洋矿产资源开发利用,比如未经我国政府允许,他国不得在我国的专属经济区内从矿产资源的勘探、开发及其相关活动。二是渔政管辖权……”
韩渝整整讲了一个多小时,众人终于知道其他国家未经允许不能来我们的专属经济区勘探、开采石油、天然气等资源,也不能来我们的专属经济区从事渔业捕捞,更不能对我们的专属经济区造成环境污染等等。
日本海上保安厅乃至海上自卫队的执法船艇和军舰是可以来的,军机是可以在专属经济区上空飞的,但水面以下鱼啊虾呀和更深处的石油天然气都是我们的。
日本方面想打捞沉船,就可能对我们专属经济区的环境造成污染,对海底的生态造成破坏,也会影响我国渔船正常的捕捞作业,所以未经我国政府允许,他们不得擅自打捞。
就在众人刚搞清楚自己的权利之时,韩渝话锋一转:“同志们,我们出一次海不容易,考虑到航经我国专属经济区乃至领海的船舶,有可能违反我国的法律法规,启航前我请吴处带了一本空白的处罚通知书。
在接下来的巡航中,我们不但要防范日本方面来打捞沉船,一样要密切注意我们南通海事局管辖的海域。只要发现违章违法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我很想知道这次巡航能不能开出我们南通海事局的第一张海上罚单!”
第1085章 风声鹤唳!
夜幕降临,琅山江面逐渐变得宁静。
微风吹过,江面波光粼粼,与星光相互辉映。
一艘公安艇闪烁着警灯从上游驶来,主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随着公安艇渐渐远去,长江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只有波涛的低语声和风的轻吹声在回荡着,整个江面仿佛是一个宁静而又神秘的世界,让人流连忘返。
海事局交管中心,灯火通明。
水上分局副局长罗文江和长航分局副局长李光荣都在交管大厅里,分别指挥各自的部下在江上巡逻。
明天就是元旦,朱大姐今晚值班,走进来看着二人问:“李局、小罗,到底出什么事了,岸上在检查,江上在巡逻,连我们的海巡艇都要征用。”
李局低声问:“秦市长没跟你说?”
“我已经两天没见着他人。”
“出大事了,市区……市区发生一起爆炸案,死了好几个人。市局命令我们组织力量排查码头和江上的可疑人员,同时严防死守,确保制造爆炸案的嫌疑人无法从水路潜逃。”
“爆炸案?”
“炸弹!”
朱大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南通的治安不错,这些年连枪击案都没发生过,更不用说更可怕的爆炸案。
李局深吸口气,提醒道:“朱局,刚才说的这些要保密,不然传出去会引发恐慌。”
“我知道,我懂。”
朱大姐话音刚落,电台里就传来小鱼那熟悉的呼叫声:“李局李局,我梁小鱼,我们已检查完锚泊在营船港水域的三十七艘待闸货船,只盘查出三个船员没船民证,两个船员没身份证,没发现其它可疑,也没发现爆炸物。”
“收到,你们这会儿在哪儿?”
“正在江上巡逻。”
“密切注意江面,防止有人搭船潜逃!”
“我在锚地留了两个人,我们会注意的。”
小鱼虽然是个大嘴巴,但干工作是认真的。
李局正想问问长江公安110那边的情况,高频电台里又传来南通公安002向罗文江汇报的呼叫声。
从今天下午2点开始,长航分局和水上分局都按市局命令兵分两路。
有水上执法经验的民警和协警,上公安艇、海巡艇和紧急征调的水政监察执法船乃至南通港的交通艇,去江上巡逻检查。连边防检查站都参加了行动,边检站参谋长李军正在隔壁指挥。
齐局和王局在局里坐镇,指挥没去水上巡逻的民警、协警,对辖区岸线内的各企业和居民区展开秘密大排查。
不夸张的说,这会儿全南通的公安干警没一个闲着的,连武警南通支队都全员出动了。
罗文江听完正在江上执行任务的部下的汇报,对巡逻、检查工作重新进行了下部署,放下通话器心有余悸地说:“发生爆炸的是一个建筑工地,离我们分局不远,我听到了爆炸声,真跟打雷似的!”
朱大姐缓过神,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去过爆炸现场?”
“没有,那一片儿早被封锁了。”
“真是炸弹,不是安全事故?”
“刚开始都以为是安全事故,后来才知道是炸弹爆炸的,听说从爆炸现场找到了雷管。”
“谁干的,我们南通除了驻军哪个单位会有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