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见到谁?”
“没见到谁,我开着车在汽车站门口兜几圈,没揽到客就回去了。”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混蛋还在嘴硬。蒋有为怒了,砰一声猛拍桌子。颜卫军吓得浑身一颤,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再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真没有,没有的事你们让我怎么说?”
“真没有是吧,好,我再提醒提醒你,在长途汽车站西侧的电信公司门口,你是不是差点撞上一辆摩托车?”
“没有。”
“……”
嘴硬的犯罪嫌疑人,蒋有为见过很多,但没见过如此嘴硬的。
换作平时,早给他两个大耳光了。
可现在不是平时,长航公安局刑侦总队和市局刑侦支队领导都在楼上通过监控旁听审讯。
蒋有为只能强按下愤怒,翻找出一份笔录材料:“颜卫军,看看这个,这是长期在长途汽车站门口揽客的‘马自达’车主徐闻在接受询问时做的笔录,他亲眼看见你光顾着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不看前面,不好好开车,差点撞上他。他骂了你一顿,拍打了好几下你的车顶,你还记得吗?”
“我……我……”
“我什么我,先回答问题,有没有这事?”
“有。”
“那个女的是谁?”
“不认识,我认错人了。”
这混蛋狡辩的水平令人惊叹。
韦支下意识看向韩渝,又转身看看齐局。
韩渝连忙道:“韦支放心,我们在发现他利用公司的车跑黑车之后,组织力量做了大量工作,掌握了大量证据,他狡辩也没用。”
韦支满意的点点头,再次看向大彩电屏幕。
“你不认识那个女的,‘马自达’车主徐闻和电信公司的营业员看到我们提供的照片之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的是卢学芹。再说如果你真不认识那个女的,那个女的也不认识你,人家能上你的车?”
“我本来就是去长途汽车站拉客,不认识人家一样坐。”
“这么说,上你车,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子,不是你们常林服饰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卢学芹?”
“不是。”
“好,我最后一次提醒提醒你。”
蒋有为打开一个档案袋,取出一张交通监控图片,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图片举到他面前:“看看,开车的是你吧,坐边上是谁?”
居然被拍到了!
这是哪里的摄像头?
颜卫军看到监控图片,再有绷不住了,双手、双腿吓得不断颤抖。
蒋有为并没有就这么松手,而是把他的头往下摁,看着他的脖子冷冷地说:“这三道伤痕是勒人脖子的时候,被人家抓伤的吧,疼不疼?你以为把尸体扔进江里,公安机关没那么容易发现,所以刚开始没当回事。
直到我们找到你们厂,你意识到东窗事发了,赶紧回家把这件买了留着过年穿的大毛领皮夹克穿上,用毛领挡住脖子。可挡住有什么用,被害人在反抗抓你的时候,把你的皮肉组织抓进了指甲缝里。
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可以抽血做DNA检测鉴定,也可以用皮肉组织做,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我们很早就怀疑你,为什么直到傍晚才抓你,就是知道你会狡辩,所以我们要等证据确凿了再抓捕!”
说的是等证据确凿,并非等DNA比对上。
韦支办案经验多丰富,看着电视屏幕里蒋有为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颜卫军,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去滨沙汽渡东边的小码头的?”蒋有为趁热打铁,不断攻击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颜卫军再也不敢心存侥幸,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了,如丧考妣地说:“我没想过杀她,我……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非要跟祁绍平好。祁绍平说起来是个副总,其实什么都不是!”
蒋有为没有问作案经过,更不会在这个时候问作案细节,而是趁热打铁地问:“卢学芹怎么说?”
“她开始说她的事用不着我管,后来说她喜欢祁绍平关我什么事。我说祁绍平有老婆有孩子,祁绍平不可能因为她离婚,不可能娶她。我真是为她好,她就是不听劝。”
“然后呢?”
“我问她我哪儿不如祁绍平,不就是没上过大学吗?她说跟有没有上大学没关系,她说她就是不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
“你怎么说?”
“她一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婊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她,比她漂亮的姑娘厂里多了,找哪个不比找她强?我就是气不过,我对她那么好,她干那么不要脸的事我还装作不知道,还帮她隐瞒,她竟然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
蒋有为追问道:“然后呢?”
颜卫军面目狰狞地说:“要说找女人,我去哪儿找不到?我上过的小姑娘多了,随便哪个都比她漂亮!可我就想上她,她越瞧不起我,我越想征服她!她本来就是不要脸的破鞋,祁绍平能上她,我一样能上!”
“她同意吗?”
“她就是个假正经,说什么跟谁睡也不会跟我睡。我都说了只搞一次,她跟祁绍平的事我继续装作不知道。她竟然给脸不要脸,还想跑,还要喊救命……”
他想与卢学芹发生关系,卢学芹坚决不从。
于是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这混蛋虽然追求过卢学芹,但并非出于喜欢,只是想玩弄人家。他非要与卢学芹发生关系,也不是一般的性冲动,而是出于妒忌。觉得一个不够洁身自好的女人,别人能睡,他一样能睡。
真是个变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牛总、齐局、董政委、王局和荣书记等人都被震撼到,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么坏的人。韩向柠更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跟学弟要一把枪,冲下楼毙了那个人渣。
第1035章 韩市长分析的真相
审讯依然在继续。
颜卫军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之后,有问必答。
元旦下午,他在去长途汽车站揽客时无意中看到从电信营业厅出来的卢学芹。他早就看出祁绍平跟卢学芹关系不一般,甚至亲眼看到过两人在镇外私会,于是心生歹念。
卢学芹由于压力大,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见他是厂里的同事,想着肯定是要回长江镇的,就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车。
他把车开到渡口东边的小码头,装作为卢学芹好“苦言相劝”。
卢学芹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她跟祁绍平的事,第一反应是逃离。他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以把她跟祁绍平之间的事告诉余美珍向威胁,试图在车上与卢学芹发生关系。
卢学芹坚决不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是因为卢学芹出国打工赚了三十万,而那三十万又“不翼而飞”,导致这个案子看上去错综复杂。
接下来的审讯没什么好看的了,韦支示意小鱼关掉彩电,紧盯着韩渝问:“颜卫军杀害卢学芹的经过搞清楚了,但还有很多情况没搞清楚。元旦那天下午,卢学芹来南通做什么?”
“来借钱,顺便来买打国际长途相对便宜的200卡。”
韦支追问道:“来借钱,跟谁借?”
韩渝打开笔记本,翻到中午记录的那一页,轻轻放到韦支面前:“12月30号下午4点半,她给远在的塞班的同事方燕虹打过电话。方燕虹告诉她之前汇过去的钱花完了,阿生2号又要去做透析但没钱,她说她想办法。
她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她除了跟祁绍平借钱,只有来南通跟管朝红借钱。但她最终没去找管朝红借,可能知道管朝红家刚买了房,又刚开了一家汽修店,估计手里没多少钱了。”
“这是你的猜测?”
“这个推测很合理。”
“是比较合理,但不够全面。”
“韦支,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文峰附近除了商场还有哪些单位?”韦支没回答韩渝的问题,而是转身看向韩向柠。
“人民医院!”韩向柠不假思索的说。
韦支点点头,再次看向韩渝:“你虽然出过几次国,但没出国打过工,更没去过美国。我了解过,去塞班其实就是去美国,签证很难办,入境很麻烦,尤其像卢学芹这样的年轻女子。”
韩渝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帅”想表达什么。
韦支意识到他是真不懂,耐心地解释道:“塞班对前去打工的外国人有明文规定,只要是怀孕的一律不得入境,主要是防止去他们那儿生孩子,因为孩子生下来就是美国国籍。
我问过出入境科,出入境科的同志说不只是我们中国,就是日本、韩国的年轻女子去,哪怕是去旅游,都有可能被要求做孕检,并且就在机场做。如果检出怀有身孕,会让人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韩渝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我没去过塞班,不知道这些。卢学芹去过,她肯定知道。所以她要打胎,不打胎她去不成。可她又遇上了个暗恋她的霍兆军,霍兆军有点死皮赖脸,她直到下午五点多才甩掉了霍兆军。”
“所以她那天来南通很可能是借钱和打胎两件事,买200卡只是顺带。”
“韦支,我还是不太明白,她到底喜不喜欢祁绍平?如果说不喜欢,她对祁绍平堪称好的不能再好。如果说喜欢,她又想离开祁绍平,甚至要打掉祁绍平的孩子。”齐局忍不住问。
“我一样想不通,人已经死了,很多内情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韦支,你说她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见谁爱谁,只要爱上就对人家好,同时同情心又很泛滥,听说阿生等钱救命,就赶紧给阿生汇钱。发现那点钱不够,又想再次出国打工赚钱。”
“花痴?”
“应该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急着借钱给阿生救命,为什么不跟祁绍平借?”
“祁绍平那个副总有名无实,刚才你们都听到了,连颜卫军那个混蛋都瞧不起他。卢学芹在常林服饰干了小半年,不可能不知道祁绍平做不了主、说了不算,更没有财权,就算开口也借不到,反而会让祁绍平为难。”
“这倒是。”
“不对,既然祁绍平没什么本事,在厂里只是个摆设,卢学芹为什么会喜欢他?”
“可能她的精神真有问题。”
韩向柠旁听了半天,基本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冷不丁抬头道:“各位,卢学芹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女孩,我觉得她的精神没问题,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韩渝下意识问:“柠柠,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没猜错,她自始至终都没爱过祁绍平!”
“她不爱祁绍平,为什么要跟祁绍平好,还对祁绍平那么好?”
“很简单,她喜欢阿生。”
“喜欢阿生跟喜欢祁绍平有什么关系?”
这些男人,真不懂女人!
韩向柠暗暗腹诽了一句,耐心地解释道:“她出国打工时才十几岁,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阿生追求她,对她非常非常好,虽然知道只能做临时恋人,但对她而言这一样是初恋,并且是刻骨铭心的初恋。”
韩渝似懂非懂地问:“然后呢?”
“然后合同期满回国,虽然她很早就知道两个人不会有结果,但他们一起生活了两年,两年的感情说断就断有那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