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我也不冷,我有取暖器。”
她真有一个取暖器,跟南通港公安局赞助的收录机一个牌子,都是三洋的。
烧煤油,点着之后里面像工地上碘钨灯的那种反射铁皮,把热量反射出来,不但能取暖也能烘烤鞋袜甚至衣裳。
想到天气这么冷,小浔浔的尿布肯定不够换,韩渝问道:“向柠姐,你那个取暖器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不是我买的,是局里的。你要是想买,我等会儿去你们所里打电话问问。”
“我想买一个送给我嫂子。”
“你对你嫂子挺关心啊。”
“我哥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孩子又那么小。”
小学弟整个一小大人,在单位独当一面,还那么关心家人,韩向柠正暗自感慨,吴老板穿着皮夹克匆匆走了过来。
“韩主任早,韩主任,冷不冷?”
“吴经理,我不是主任,我就是个办事员。”
吴老板觉得只要是在政府部门上班的,要是搞不清职务称呼“主任”肯定不会错,嘿嘿一笑:“韩主任,刚才电力安装公司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下午要过来抢修哪儿的线路,打算顺便帮我们把电接上。”
韩向柠不是沿江派出所的干警,不知道接电意味着什么。
韩渝乐了,俯身问:“吴经理,这么说我们等会儿就能把趸船拖过去!”
“咸鱼,这么大事要不要先请示你们徐所?”
“不用请示,徐所前天交代过,只要水电到位,就可以把趸船拖到江边。”
“这样最好,浮桥都搭上好几天了,都是钢材,价值好几万,生怕被人偷了,这么冷的天我还要安排人在那儿看着。”
“等趸船拖过去你就不用安排人看了。”
“那我去叫人找船了,趸船一拖过去就要下防撞桩,天黑前必须把活儿干完。”
“行。”韩渝想了想,笑问道:“现在几点?”
不等吴老板开口,韩向柠就抬起胳膊看向手表:“七点四十六。”
韩渝摘下手套,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对讲机,喊道:“王队长王队长,我是咸鱼,收到请回答。”
“收到请讲。”
“今天电力安装公司来接电,我们要把趸船拖江边去,现在不到八点,我们九点备车,九点半准时启航。”
“收到收到,九点备车,九点半启航。”
“章叔章叔,我咸鱼,收到请回答。”
“收到收到,什么事。”
“今天电力安装公司来接电,我们要把趸船拖江边去,准备九点半启航,大概九点五十左右过闸,麻烦你跟船闸打个招呼。”
“知道了,我吃完早饭就去船闸。”
“顺便问问周师傅有没有时间,我们的船大,到了江边还要施工,不能没船警戒守护。”
“好的,我去跟他们说。”
船闸这边的航道和船只,归启东县交通局的港监站管。
出了船闸,只要是长江水域,不管干流还是支流,都归南通长江港航监督局管。
趸船拖到江边,001和002进入长江,这就意味着第三港巡执法大队可以“开门营业”。
韩向柠不想一个人在白龙港坐等,立马走过去锁上宿舍门,抬头喊道:“咸鱼,我要向局领导汇报,我先去你们所里打个电话。”
“去吧,我们马上也回去。”
“我打完电话还要去趟邮电局,问问人家今天下午能不能帮我们把电话装上。”
“向柠姐,顺便帮余局问一下,余局也要安装一部电话,初装费早交了。”
“好的,你能不能把小轻骑借我骑一下,走过去太远。”
这些姐姐对小轻骑没任何抵抗力。
张兰每次过来,不管有事没事,都会把钥匙要去,骑上小摩托兜一圈。
徐所的爱人魏大姐也喜欢小轻骑,昨天更是征用了一天。
下面的这位学姐比她们好不了多少,大前天一过来就缠着要学开小轻骑。
幸亏所长知道小轻骑是要烧油的,给了几张白龙港加油站的汽油票,不然那点工资都不够加油给她们过瘾的。
个个都要开,刚开始韩渝有些舍不得。
现在想开了,反正车又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开的人多了还不用自己掏钱加油,一口答应道:“车在食堂里,车钥匙没拔,路上滑,开慢点。”
“我知道,放心吧。”
韩向柠嘻嘻一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走下趸船。
……
上午九点半,001准时启航。
老章从船闸回来时,特意去白龙港买了一堆鞭炮,跟老钱一起在派出所后面的小码头燃放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搬上船,等到了江边再放。
船闸管理所的周师傅和小刘继续开002,为001和趸船护航。
王队长驾驶001,开到船厂北边的汊港掉头。
吴老板召集了六个工人上趸船,听韩渝指挥。
等王队长把001掉好头开到船厂小码头,六七个人一起动手系缆,然后手持竹篙站在趸船左右两舷,防止与等候过闸的船只发生碰撞。毕竟相比其它船,趸船确实有点大。
船闸管理所的领导很帮忙,早早的就清空了闸室。
韩渝站在趸船二层甲板上,看着001把趸船缓缓拖出了闸室,终于松下口气。
终于进入长江了!
老章看着滔滔江水和白雪皑皑的江滩,感慨万千。
白龙港派出所的老刘闻讯赶到客运码头的趸船上,举着对讲机问:“老章咸鱼,搬家怎么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给你们放炮!”
“我们已经放过了,你们的鞭炮留着我们挂牌剪彩时再去放吧。”
“也行,等你们停好我们先去看看。”
“好的,应该快了。”
老章放下对讲机,回头问道:“咸鱼,王队长是不是开过了,我们的基地在西边啊。”
韩渝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了看,解释道:“没开过,我们的趸船吨位重、吃水深,这边的航道本来就浅就窄,现在又是枯水期,在这儿不太好掉头,要去前面掉头。”
“为什么要掉头,趸船左边右边都一样,两边都有大牌子。”
“看着差不多,其实不一样,朝江面的这边的缆桩比朝岸上的那边结实。而且下锚要找准位置,要让一层中间的过道正对着浮桥,去前面掉个头,就从顺水航行变成逆水行舟。上水调整角度,要比下水调整角度容易。”
老章大致听懂了,举一反三地问:“等趸船停好之后,001靠在朝江面的这一边,002停在朝岸上的那边?”
“嗯,我们有一个大泊位和两个小泊位。001船身长,只能系泊在朝江面这边。002船身短,自身轻、吃水浅,把它系泊在里面,涨潮落潮和刮台风时也比较安全。”
“这么说后面的泊位被浮桥一分为二了,将来要是再有小汽艇也可以停。”
提到小汽艇的泊位,韩渝想起一件事:“章叔,吴老板印了个企业宣传的册子,上面不但有我们的趸船和001、002的照片,还有玻璃钢的那种小快艇,看着像游艇似的很漂亮。”
老章笑道:“他真会打广告的,可他会造玻璃钢的小快艇吗?”
韩渝解释道:“他不会造,但他可以跟人家联营。联营厂家也是我们启东的,是刚开的一家玻璃钢船厂。船厂老板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现在的合伙人。人家造的那种玻璃钢快艇,我们趸船后面的小泊位能停两条。”
“玻璃钢快艇有多快?”
“很快,用的是进口的汽油发动机,从五十马力到两百马力都有,比我们的002快多了,但对我们没什么用。”
“怕风浪?”
“船体也不结实,经不起碰撞,螺旋桨容易缠上渔网。风平浪静的时候,在那种旅游的海边或者湖面开开可以,在我们这儿派不上大用场。”
老章知道小咸鱼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好奇地问:“吴老板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一提到这事韩渝就有点郁闷,嘀咕道:“不是跟我,而是跟向柠姐。”
“他跟你那个本家姐姐说什么了?”
“他和联营厂家的那个老板,想赞助一条玻璃钢快艇给港监局。既想通过这种方式跟港监局搞好关系,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开市场,毕竟能买得起快艇的单位不多。”
“他们倒是挺会做生意的。”
“是啊。”
韩渝再次回头看看身后,悻悻地说:“但他们这么做有点过河拆桥,要不是我们,他哪有机会跟港监局搭上关系,更别说用我们的趸船和执法救援船打广告,把我们的趸船和执法救援船当作他们的样板工程!”
虽然那种小快艇对沿江派出所来说没什么大用,但吴老板和他的合伙人把小快艇送给别人,而不是送给沿江派出所,确实有点不地道,难怪小咸鱼不高兴呢。
老章笑看着他问:“你说他了?”
江上风大,刮在脸上跟刀子割般地疼。
韩渝拉了拉大衣领子,低声道:“我没说那么直白,我告诉他余局已经进驻了,将来要在我们的趸船上召开全南通公安系统水上治安管理部门的现场会。我们有水上装备,人家将来肯定也要上。”
“他们感不感兴趣?”
“如果几个区县公安局都要上,这是多大的买卖,他们肯定感兴趣。结果他们又跟我们来了个过河拆桥,昨天下午带着他那个合伙人屁颠屁颠来找余局,打算赞助一条快艇给水上分局。”
“余局要不要?”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余局很高兴,跟他们吹了一通牛,让他们赶紧把快艇送过来,要先试航先试用。
如果质量没问题,水上治安支队和水上公安分局将来不但要采购还要大力推广。甚至作主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挂牌剪彩仪式,要把他们介绍给海关和南通港公安局的领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孩子越来越像徐三野,居然学会了变着法“敲诈勒索”,已经从一条小咸鱼变成了小野鱼。
只是没学到家,“敲诈勒索”的功力不够深,第一次“敲诈勒索”就失败了。
老章越想越好笑,拍拍他肩膀:“吴老板是有点势利眼,但他是做生意的,要在商言商。再说赞助给水上公安分局不就是赞助给我们么,余局和那个陈子坤又不会开船,就算会开他们连停船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倒是。”
“吴老板和他那个合伙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玻璃钢快艇送过来。”
“正在加班加点生产,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打算赶在我们挂牌剪彩前赞助到位,不然港监局、海关和南通港公安局的领导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