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我担心你们没接到。”
“好,一接到就给你打电话。”
韩向柠挂断电话,顾不上跟韩渝解释,就看着韩渝的手机,用自己的手机输入表弟的手机号,随即拨打过去。
等了大约二十秒,电话通了。
“爱东,是你吗?我向柠啊,我是你表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柠柠姐,我……我上船了。”
老妈说得对,表弟果然很腼腆。
韩向柠对十几年没见的小表弟很好奇,禁不住笑道:“你们买的几等舱,有没有床位?”
“四等舱,有床。”
“有床铺就好,夜里江上风大,舱室里估计有点冷,你们要穿厚点,别着凉。”
“要的。”
小时候去过外婆家,“要的”听着很耳熟。
韩向柠抬头跟正笑而不语的学弟对视了一眼,接着道:“客轮四点半左右停靠南通港,你不是有手机吗,最好设个闹钟,千万别睡过,不然一觉醒来就到上海了。”
“要的。”
“我和你姐夫去码头接你,到时候我们再给你打电话。”
“要的要的。”
就知道说“要的”,韩向柠正觉得好玩,见学弟伸手想要手机跟小表弟说话,干脆把手机递了过去。
“爱东,我是你姐夫。”
“姐夫……姐夫好,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韩渝笑问道:“你们在几号舱几号床?这是你姐的手机号,你发短信告诉你姐。”
“要的。”
“帮我们向你女朋友问好,一定要照顾好女朋友!”
刚挂断电话,韩向柠就笑问道:“三儿,我表弟过来,你不嫌麻烦吧?”
“怎么可能,你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再说你为我家操的心还少吗?”
“算你有良心。”
韩向柠嘻嘻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帮他和他女朋友找工作的事,你要上点心。”
韩渝乐了,放下手机道:“你现在是领导,帮他们找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不想因为这点事求人,再说是我妈让爱东和他女朋友来找我们的,他们肯定想在南通上班,我不可能让他们去长州打工。”
“我明天问问。”
“行。”
正说着,手机传来短信息提示音。
韩渝点开学姐的手机,看了一眼小表弟发来的短信,随即拨通南通派出所客运码头警务室的电话。
……
夜已深,江汉号客轮在夜色中顺流而下。
江上的风很大,甲板上果然很冷,向爱东生怕女朋友着凉,不想再看长江夜景,拉着女朋友张红梅回到船舱。
乘坐客轮的旅客很少,能容纳八个旅客的舱室里只有他们小两口。
船上的被褥不但不太干净,而且很潮。
张红梅干脆把被褥叠好当作枕头,挤在男友的床铺上,依偎在他身边满是期待地问:“爱东,你大表姐真是副市长?”
“我爸说是。”
“她今年多大?”
“三十了吧,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一。”
“她以前做什么的?”
“以前在港监局。”
“港监局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我好多年没见过她。”
张红梅扑闪着大眼睛,追问道:“那你表姐夫呢?”
姑姑家的人都有本事,向爱东真有点自惭形秽,要不是姑姑在电话里说着说着都快哭了,要不是爸妈也打电话非让去南通,他打死也不会来。
见女朋友一脸期待,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从来没见过,只知道他是公安,他们结婚时我奶奶和我爸去喝过喜酒。”
“你二表姐呢?”
“二表姐和二表姐夫都在医院上班。”
“也在南通?”
“嗯。”
再有几个小时就要见着表姐和表姐夫,向爱东真有点紧张,下意识掏出去年花了五个月工资买的手机,仿佛手机多少能给自己一点自信。
张红梅正觉得投奔有本事的亲戚没什么不好,外面传来敲门声。
二人吓一跳,急忙坐起来。
一个不留神,头撞到上铺。
“小同志,撞头了,没事吧?”
“没事。”
原来是乘警,向爱东把手机交给女友,赶紧掏出钱包,想拿身份证。
乘警看看他,再看看正一脸不好意思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笑问道:“小伙子,贵姓?”
“我姓向,我叫向爱东。”
“从哪上船的?”
“南京。”
“去南通?”
“嗯,警察叔叔,这是我们的身份证,这是我们的船票。”
“我不检查你们的身份证,也不检查你们的船票。”乘警微笑着拍拍他胳膊:“小向,你们这是第一次坐船吧?”
“是的。”
“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是。”
“南通分局的韩局不放心你们,专门托人给我打电话。这是你们的行李吧,走,我们换个地方。”
向爱东吓一跳,忐忑地问:“去哪儿?换什么地方?”
乘警俯身帮他们拎起一个大包,笑道:“南通分局的韩局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夫的同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紧张的。走,我们先换个舱室,再带你们去吃饭。”
表姐夫是倒插门的,表姐夫是姓韩!
向爱东猛然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表姐夫这么厉害,居然连客轮上的乘警都认识。这艘客轮是从武汉开过来的,武汉离南通远着呢。
张红梅则激动不已,以前见着公安就害怕,虽然没做坏事可就是怕,谁能想到竟有被公安以礼相待的这一天……
第980章 小表弟来了(二)
南通派出所管辖市区十几公里岸线,岸上辖区有那么多码头、货场和重点企业,管辖水域有四个大锚地,是分局治安和消防管理压力最大,同时也是分局民警最多的派出所。
包括所长在内一共21个民警,占分局近一半的警力,但依然忙不过来。所以分局领导和机关民警都要轮流下基层,参与执勤,弥补基层警力的不足,尽可能减轻基层民警压力。
今晚原本是董政委来所里参与执勤,考虑到要接小表弟,这一夜别想睡,韩渝吃完麻辣烫没跟学姐回家,直接赶到南通派出所跟董政委换班,跟值班民警老杨一起率领几个协警,按所里的工作安排对容易发生失窃的码头堆场展开治安巡逻。
一些不了解情况的群众总以为公安很清闲,白天都看不见人。
其实,公安干警,尤其基层民警,真的很辛苦。
夜里要值班、要巡逻,白天要办案或检查、开会,真叫个白加黑,五加二。
几个码头、货场巡了一圈已是凌晨两点半,发现一个翻墙进入四号码头,甚至打算在码头角落一个废弃的活动房里安家的流浪汉,盘查了下没发现可疑。
考虑到流浪汉居然想在活动房里生篝火取暖做饭,这是重大消防安全隐患,只能帮流浪汉收拾东西,把流浪汉赶出了四号码头。让码头值班人员去找了把锁,先把活动房锁上,回头让他们领导想办法把没什么用的活动房拖走。
至于把流浪汉赶走,让流浪汉露宿街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流浪汉多了,民政部门管不过来。
换作以前,可以送进收容所先让其劳动,等查清楚其身份和家庭住址再想办法遣送回原籍。
可现在不是以前,人们的法治意识越来越强,认为《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是“恶法”,强烈建议废止收容遣返制度。
法律界的很多人士甚至把矛头对准公安,认为收容遣返和劳教制度赋予公安的权太大,一个县级公安机关就可决定把人关起来,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两三年,都不需要经过法院审判。
南通市公安局不想因为这个被推上风口浪尖,在强制收容遣返和劳教这两个问题上很谨慎,收容所现在只收容有犯罪嫌疑且身份不明的流浪人员,没违法犯罪嫌疑只是流浪的一律不收。
只有首都、上海和广东的几个大城市,可能考虑到外来人口太多,治安管理压力太大,依然跟以前一样在执行收容遣返。
总之,对于夜里翻墙爬进码头的流浪汉,收容所不收,民政部门不管,长航分局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把人赶走。
回到南通派出所,肚子饿了正准备去所里食堂看看有没有剩饭,只见值班副所长黄俊明正在水池前洗警服。
走私犯罪侦查支局的老领导和老同事总开玩笑说,长航分局的几个支队和派出所升格,现在是副处大批发、正科、副科大甩卖。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夸张。
一下子多出好几个副处级单位,多出不少副处和正科、副科职位,但真正能“水涨船高”的民警并不多。
比如现在的南通派出所,所长是由分局之前的办公室主任调任的,教导员空缺。之前的三个副所长和一个副教导员,只有副教导员提了正科,以副教导员身份主持所里的思想政治工作。
又比如消防支队和刑侦支队,暂时只有支队长没有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