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中剑士
要说关东大族无法接受的，就是长安所下的儒学统一政策。
他们要将儒学与经学的注释强制统一起来，任何儒学的注解都必须按照他们的来。
不光如此，他们还表示以后不管是举孝廉还是举秀才，其考究的学问都必须按照朝廷的儒学注解来。如果你拒绝学习朝廷官方出台的儒学注解，那你就只能在举秀才的时候被刷下来。
这个政策打击最大的，那自然是关东世家的一众读书人。这代表着他们苦读十几年的家学经学全都喂狗了，多年寒窗白搭，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如此大的影响，丝毫不亚于秦始皇的书同文。这其中牵引出来的众怒，岂止是几万人？
不过，在马谡的威慑之下，整个关西大族基本都默认此事了。而且因为儒学是关西大族编撰的，所以他们或多或少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家学，所以还可以接受。
但关东大族就完全接受不了了，这是要了他们族人的命啊。这也是为什么河内望族在点头的时候，一个个和杀了他们全家一样悲痛。
不过在关东大族们看来，这玩意去年长安才完成编撰。怎么着也得等個好几年，然后才开始往关东推广吧？于是他们心中还带着几分侥幸。
直到这一份昭文的公布，彻底让关东大族认清了现实！关西那帮人根本不打算给你反应的机会，这才拿下洛阳四个月，就急匆匆的开坛讲学了。
虽然这一次只是为开科取吏做准备，对他们的影响还没有那么严重。但这一个信号还是让他们心惊肉跳，一时间紧张万分。
“他们这是欺人太甚！这是要毁了天下儒学啊！”一个大儒义愤填膺的怒道。
“古之圣贤之言，哪怕昔日的董仲舒都不敢说解释全都对！没想到一群关西武夫就敢大言不惭，真乃国之灾祸也！”另外一个年轻的儒生捶胸顿足，悲痛道。
一时间，关东诸学子纷纷表达了不满，恨不得要与主持此事的马谡拼命。连带着弘农杨家都挨了不少骂，大量关东大族对杨家恨之入骨。
不过，很快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儒生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长安的天子与洛阳的太子都是圣明的，他也希望国家可以好。只不过天子被一群关西无能的儒生蒙蔽了，所以才搞出这么一个昏招。
那如何该让天子明白这是奸人作诡呢？
只要在太子讲学的时候，将儒学正统告之。令太子迷途知返，杜绝那些关西糟粕，转而接纳关东儒学正统，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洛阳儒生开始不约而同的开始等待太子讲学。
而在洛阳之外的，很多司州的小地主和寒门的子弟也开始向洛阳涌来。像他们这些在地方上没有任何权势的人来说，太子讲学一事是他们翻身的最大机会了。
洛阳，开始暗潮涌动了……
…………
…………
…………此时，东宫府“嘶……相父，这讲学真的要吾上吗？”刘璿面对讲学一事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一时间紧张的不行。
讲学在汉代并不少见，很多名人都搞过讲学。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他们的儒学都是国之顶尖。
而刘璿呢？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学生，儒学虽然学的不错，但也仅限于同辈而已。这让他上场去讲学，这不是让他班门弄斧吗？
“不用紧张殿下，此次讲学我会让秦宓以及来的所有大儒一起跟随您一起上的。”马谡感觉的出来自己这个徒弟的紧张，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劝慰道。
“你只需要按照平常的规范来讲学就行了，不必担心出岔子。秦宓等会为你纠正，维持讲学的顺利的。”
“非吾不可吗？”刘璿依然很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得商量，必定殿下上。”马谡摊摊手，也是无奈的说道。
说实话，这种大范围，面向全国的讲学，马谡是想让刘禅亲自来的。只不过朝廷毕竟没打算迁都洛阳，刘禅也来不了洛阳。
所以没办法，马谡只能把太子拉上去当吉祥物了。
“太子殿下无需紧张，此事乃大汉能否一统关东的关键。”马谡循循善诱起来，详细的给刘璿解释道。
“你要知道，任何时代师生关系是极其牢靠的。而殿下您亲自讲学，那些前来学习儒学的人，可都算你的门生了。”
“届时，他们都可以自称为太子门生，而等您当上天子之后，他们更是会自称天子门生，与荣俱焉！”
“若是这朝廷在关东有数万天子门生的效忠，这关东还乱得起来吗？这是为了大汉的社稷，殿下还是忍一忍吧。”
马谡事实上没啥创新能力，但是他懂得如何抄史书。历史上能够出现天子门生，并让天子与儒学绑定在一起，那必然是有好处的。
历史上，这种大范围的天子亲自讲学，并出现天子门生得到南朝菩萨萧衍时代。依靠着这位本身就是儒学大家的天子（早年），初步完成了皇权与儒学的一统。
等儒学统一，更是要等到大唐一统了。
不过显然马谡没那么多时间了，他希望尽快的开启这一切的进程。哪怕只是刚刚先开个头，那也是不得了的大进步！于是，马谡才筹备了这一次洛阳讲学。他就是要靠着自己在关东的威慑力，强行把这儒学一统的事情落实下去！
至于这其中会引发多少大族的反弹，会不会引发整个关东豪强的反抗……
马谡：还有这好事？
总而言之，对于马谡来说，他可一点都不担心关东的士族闹事。
实在不行，马谡也不介意在司州上演一次河阴之变，给这东都洛阳换换血！
第609章 马谡战群儒
建兴十七年一月，春节之际，季汉太子刘璿正式在洛阳皇宫外开坛讲学。
选择农闲时讲学，是马谡的一点小心思。他希望选这个黔首最闲的时候让太子讲学，以此多招几个寒门。
不过马谡还是大意了，他低估了这东都洛阳的繁荣。
当刘璿开坛讲学时，前来参与听学的儒生就高达三千人。连同部分寒门以及大族的庶出之外，整个讲学场被挤的水泄不通。
至于黔首……绝大多数连门都看不见。
这就是洛阳的繁荣，就这么大的地方，能挤下这么多儒生。这些儒生绝大多数都是大地豪族的嫡子，皆儒学精通。
对此马谡也没办法，来都来了也没办法不让他们听。
于是，太子刘璿的第一次讲学，在秦宓等人的拥护下开始了。
事实证明，刘璿的儒学与经学基础确实很扎实。而且因为儒学师承诸葛亮与秦宓还额外做过功课，讲学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这位太子并不只会骑马射箭，经学方面的知识还是过硬的。
不过，讲学这事可不只需要知识过硬就可以搞的。当你的学术被别人所看不上的时候，讲学就变成挑刺大会了。
于是，在刘璿讲到一处带有争议的段落时，突然一个儒生在下面站了起来朗声道，“太子殿下！给此段注释者应斩之！不然因其妄作解释，导致天下人耻笑，有损天家威严！”
说完，这個儒生随即开始解释自己这边的注释。
此人出身洛阳蔡氏，论资排辈应该算是蔡邕的侄子。其儒学经学同样精通，而且相比于刘璿有更丰富的论战经验。
突然被这么一打断，刘璿都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也反应过来，张口就打算与其辩论。
“你……”
“殿下，此人儒学精通，还是让某来吧。”还没等刘璿开口，秦宓却站了出来解围道。
“您作为太子，若是这样下场辩论，有失天家威严。不如由臣代为辩之，以服关东群儒！”
“这……那就由秦卿去吧。”刘璿沉吟了一下，也点点头道。
“谢殿下！”秦宓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汉代的儒家还是挺活跃的，两派不同理论的大儒公开辩论儒学是常有的事。不过秦宓一直居于益州，很难参与洛阳的辩论，一直甚是仰慕。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了，他一定要好好的辩论。
尤其是对面并非只有一个人，后面一大堆跃跃欲试发。秦宓盘算着这一次一定要舌战群儒，一个人把所有不服的人全部辩的哑口无言。
这是一个儒生的终极理想，也是秦宓一直向往的事情。
“你……”
“子敕，你先退回去吧，这事还得我来！”然而秦宓还没等说话，马谡也适时站出来了，并干脆利落的把秦宓的辩论资格抢走了。
“对于此事，你们都没有经验，还得让我来！”
“幼常！此事……”秦宓有些不舍得，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不过马谡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敕，过两天我专门给你再开个讲学，到时候你随便辩。不过眼下太子正在讲学，太子门生们正等着呢，所以还是我来……”
“行吧。”秦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退下让马谡上场。
秦宓退下之后，就轮到马谡战群儒了。他看了一眼那个打断太子讲学的儒生，平静的问道。
“阁下莫非是洛阳蔡氏之后？大儒蔡邕之侄？”
“然。”这个儒生昂首挺胸，自得的回答。“既然阁下是蔡大家之侄，向来儒学精通。”马谡点了点头，然后话锋猛然一转道。
“不知阁下可知道，打断太子说话，该当何罪？”
群儒：“？？？”
咱们不是在辩经吗？怎么突然转到该当何罪上了？
只不过马谡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脸色阴沉和连珠炮一般道，
“你们皆洛阳本地人，吾可听闻在伪魏朝廷，你们都有过官职。后汉为贼所篡本来就是因为小人过多，而你们不想着以身报国，反而委身于贼。”
“你们的儒学就教你们这个吗？当年你们也曾食汉禄，是大汉养士四百年的才子，怎么就变成如此不忠不孝，无耻不义之徒？”
“如此小人行径，又有什么脸敢在太子讲学时开口？”
一番连珠炮般的质问差一点把这个蔡氏儒生说破防了。他气的脸色涨红，张口就要跟马谡对喷。
但他还没开口，马谡这边已经骂爽了，直接回头怒道，
“左右卫士何在？如此小人是怎么放进来的？看门的都偷懒了吗？”
“还不快给我叉出去！”
“唯！”左右护卫的士卒都是马谡的心腹，立刻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可怜这个蔡氏大儒都没机会还嘴，直接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士给扔出去了……
显然，马谡并不打算跟他们规规矩矩的辩经。毕竟这一次讲学本质是为了让太子招揽寒门之心，他才没有心思去管你儒生怎么想呢。
比起让你心服口服，马谡更愿意物理上让你服气。
马谡此举顿时点燃了群儒的怒意，好几个儒生愤然起身，大怒道，
“如此不遵礼法之徒！乃祸国之人！”
“大汉不幸！竟被如此狂徒把持朝政！”
“天子啊！您看看啊！我们才是忠臣义士啊！”
…………
群儒义愤填膺的职责，甚至有人要当场死谏。不过对此马谡却嗤笑了一声，寒声道。
“好一个忠臣义士！居伪魏则忠魏，居大汉则忠汉，你们的忠心可真变化莫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