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目
第145章 接触未知
洛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夸大其词的经理他见过许多，但放着上等辉石不开采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跟着对方走下升降梯，他发现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或岩石，而是花岗岩打磨出来的平直地板。这说明此地曾经也是一处地表建筑，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沉入到地底，成为了现近的“遗迹废墟”。矿产公司经常会跟废墟打交道，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洛根看到不远处出现了许多营帐，整齐的排列成十来行，在辉石幽光的映照下宛若一座座起伏的小丘陵。这等规模的营区少说可以容纳近百人，应该是辉煌堡公司探索地下时建立的，不过此刻营地内已空空荡荡，不见一丝烟火，帐篷上甚至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您当心，不要再往左边去了。”安保队长忽然抓住他的胳膊。
腰间的油灯摇晃两下，照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而他的脚离边缘仅剩一步之遥。
“该死！这里为什么不设警示栏？”
“抱歉……我忘记提醒您了。”德赫尼连忙致歉道，“以前这里是有栏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经常会消失，我们重架了好几遍也没用，最后只能作罢。”
“消失？”
“对，应该是掉到更下层的地界去了。无论我们换多深的桩钉都没用，它总是会在某一天被连根拔起。”
洛根甩开奎拉的手，慢慢靠到边缘处，摘下油灯探照了下，发现既不能看到沟壑的对面，也照不亮沟底。下面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在辉石幽光下泛出淡淡的青蓝色，从上方看像是云雾也像是地下泉水。
“所以你们才会把这里称作地海望台。”
“没错，我们所在的地方就像一个台阶，下面才是真正的深井。之前我也派人下去探过，但最多只能深入一百米，再往下就会有毒气，那种青色的反光应该也跟毒气有关。”德赫尼解释道。
有毒气，栏杆还经常莫名消失，这里简直就是埋葬矿工的好地方。
“行吧，我们继续前进。”洛根重新回到花岗石板上，“不过接下来有危险的地方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万一我在此负伤或是死掉，你应该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置你。”
“是、是，保证不会有了。”德赫尼尴尬的应道。
高天总部派出的监察官，都是奇构使用者。为了防止分公司在谎言被揭穿后杀人灭口，他们出差时会随身携带一种名为共鸣颚骨的秘法神器，此物能将死者生前所感知到的最后片段传回总部，一旦发现是非意外，不管原因为是什么，经理人都必然脱不了关系。
所以大部分经理遇到总部监察官时，宁可自己断条腿也不希望对方出什么事情。
三人又向前走了快四百米，穿过一道木制栅栏后，来到一块巨大的岩壁面前。岩壁上刻画着许多纹路，有的像飞鸟，有的像走兽，看上去十分古朴。发光的辉石矿就嵌在岩层中，仿佛巨树的分叉树枝，它们一路向下汇聚，到底部时合并成了一根粗壮的“树干”。树干同样深嵌岩石之内，周围搭设着大量脚手架，似乎是由人一点一点开凿出来的。
这可有些出乎了洛根的意料。
他从上面看还以为只是零星的几条矿脉，但到了这里，他发现这居然是一条极为厚实的大矿脉！如果把整个岩壁都凿空，将里面的“树干矿石”完全暴露出来，那会是个多大的量？恐怕足有上万吨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区域的？”洛根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三年前。”德赫尼想了想回答。“三年！为什么不报告公司？”他恼火道，“这可是大发现，你作为地区经理有可能会被提拔去总公司，那边难道不比在新大陆吃土好？”
“因为我想要得更多。”
“什么？”他微微一愣。
“您看到树干下方的洞穴了么？这些矿石皆因洞里的东西而生，所以比起一点小功劳而被调离辉煌堡，显然拿到下面的宝物再报告更加合适。”德赫尼也不再隐瞒，“不过既然总部已经派出了监察官，那我再拖延也不太合适，所以还请您为我作个证，证明确实是我发现了这一切。”
“呵，到现在还在卖关子。”洛根也懒得跟他计较，迈步走进树干中央的洞穴，“放心，如果是一等奇构，总公司一定会重重奖赏你。”
洞穴离地不高，也就两米左右，显得相当压抑。洞的内部东倒西歪躺着许多油灯，似乎是陆续被遗弃在此的，基本没啥用处了。而这里也不需要额外照明，上品辉石的光芒在近距离下比满月还要明亮。不到十余步，他就已经看到了立于洞穴中央的“宝物”。
那是一个半埋在石笋中的丝状晶体，它露出的部分约一米左右，头部像是精致的五边形雪花，下方则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红色晶石柱，这让洛根不由得想起了一样东西：动物的脊椎神经。
医学院把脊柱里的玩意掏出来后浸泡在防腐液玻璃缸里的样子，就跟这个差不多。
任何纤细的东西都难免脆弱。
但它却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即使包裹它的岩石正在分崩离析，它身上也找不到一丝裂纹。
这种神奇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奇构了。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奇构的真实模样，为了人们方便使用，往往会对奇构进行封装，或是按照其能力打造出合适的覆盖甲。如果拆下那些机械零件，就会发现奇构本体通常各有各的怪异。
关键在于，它是属于二等奇构，还是一等奇构。
如果是后者，那么辉煌堡经理就不算有过，而是有功了——一等奇构具有的能力，远远超过那些辉石造出来的人工核心。换句话说，上品辉石再多，也只是给公司锦上添花，而一等奇构却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洛根深吸口气，决定自己试一试。
他理论知识很丰富，却没有真正接触过一等奇构，毕竟这玩意相当稀少，连高天公司本部都只有一具一等奇构，还被封锁在高墙铁壁之下，以他的级别根本没资格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因素，洛根觉得自己浑身有些发痒，特别是手背和脚底。但这种关键时候他已顾不上那么多，如果能为公司带去一等奇构的消息，他绝对会被记上大功。不过他心底还有另一种奢望，那就是奇构认可了他，选择与他共存。
这也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一等奇构与其余奇构最大的区别就是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有的会接纳许多人，好似跟机器一般，来者不拒；有的却只会选择一两个人，成为那人的专属奇构。而这样的人基本都在历史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第146章 梅耶
洛根靠近石笋，伸手轻触奇构，试着去意识与之产生共鸣。那是一种天赋之人特有的感觉，就好像听觉和视觉一样，他也能感受到奇构内部的跳动，甚至能听到它们的“言语”。
根据奇构本源一书的描叙，这些“言语”多种多样，如果站在一大堆奇构面前，就好比身处于密林之中，虫鸣鸟叫不绝于耳。但唯有一等奇构的语言能够被人理解，或者说，它会使用可以被听懂的“言语”与人沟通。
“如果你是一等奇构，那么向我证明吧。”他低声说道。
随着手指与奇构的接触，一副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这让洛根略有些失望，此物似乎并不能与他交流，画面是折中的表达方式。不过他还是闭上眼，耐心感受画中的内容。这往往昭示着奇构的作用与上限。
监察官看到了一座雕像。
无数男女围绕在雕像四周，恭敬的行礼跪拜。雕像下方摆着一张担架，而担架上似乎躺着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
当绿色的光芒从雕像头顶洒下，男子遍布全身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到半分钟，他就完全恢复了正常。众人为之欢呼雀跃，并不断高喊着一个词语。
「梅耶！」
洛根大骇！作为公司倚重的监察官，他不光对矿业、古生物和机械学等知识具有较全面的掌握，对神学也有一定涉猎，这个词语加上画面中的景象，让他立刻辨认出了雕像的身份！
仁爱女神梅耶！
这件东西难道曾属于神明所有？
那绝对是无可争议的一等奇构了！
问题是它为什么不回应自己的试探？
洛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奇构拥有自我意识，那会不会因为存在厌恶或憎恨的想法而拒绝与他交流呢？
这是书上从未提过的东西。
他想到此点的瞬间，一层细汗从背后涌了出来。
“我检查完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洛根嘟囔着像转身，却发现自己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他的脚呢？
还有……为什么身上会这么痒！？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长高了几分，也变得更瘦了，裤子无声的滑落下去，挂在腰带上的油灯也跌落在地。
他的双脚居然变成了一团蠕动的藤曼，并且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一般，正不断向岩石内部爬去！
不……这是我的脚，你们别走啊！
“该死，德赫尼，快帮帮我！”洛根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没看到我的脚跑了吗！”
然而那位热情的经理却毫无反应。
他拼命扭过头去，愕然发现自己背后空无一人。
德赫尼……根本没有进来？
不，他钻进洞里时，明明听到后方有脚步声来着！
“你个混账！快把我从这里带出去！”洛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从内兜里摸出共鸣颚骨，“我要是出了问题，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共鸣颚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与他心有灵犀。
此刻这块秘法神器就像一块普通的钢铁，毫无生气的静置在他掌心中。
为什么，他是神器的主人啊！他是少有的天赋者啊！吧嗒。
随着他的手也变成一束藤曼，铁块从缝隙中滑落，掉在了一堆油灯之间。
不……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
他绝望的看向来时的洞口，拼命想要靠拢过去，但身子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忽然，洛根看到了一个怪物——它倒影在辉石矿晶体中，仿佛一大团缠绕在一起的蔷薇藤，最可笑的是，这些藤曼居然还有手有脚，乍眼望去竟似几分人的影子。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模样吗？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秘法神器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了。
现在的他，哪还算是什么人啊！
只听到扑邱一声，洛根的身躯与手脚彻底化作藤曼四散开来，它们宛如脱困的青蛇一般分头钻入岩石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远处的德赫尼放下望远镜，忍不住抠了抠自己的手背，“我忘记告诉他，接触时间不能超过两分三十秒了。”
“两分半钟的限制是指在外围挖掘石笋的矿工。”奎拉替领导补充道，“如果直接碰触到，一秒都不行。”
“是吗？多谢提醒。”
德赫尼拿起胸前的哨子，用力吹响。伴随着刺耳的哨音，上百盏灯火被陆续点亮，一队又一队的人从隐藏之处走出，进入各自的工作岗位。
“第十四挖掘小队准备，记住你们的接触时间，现在开始计时——冲！”
在监工的指挥下，一群矿工扛着铁锹和锄头冲向辉矿石洞底，寂静的矿场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
次日，情况就如同薛泉预料的那样，辉煌堡大小报刊几乎都报道了丰谷街的爆炸事件，并将矛头一致指向了命运之门的制药厂房。
杰迪兄弟报甚至还找到屋子的原主人——百灵鸟戏剧班并进行了一段采访，后者先是对棚屋被炸表示愤慨，之后又说新租户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相反租金给得很及时，待人也很有礼貌。他们后来收拾东西时也去过棚房，发现那里并未闻到明显的硫磺味。
“虽然我们没有找到爆炸与命运之门公司相关的直接证据，但这正说明后者相当善于隐藏自己。他们与房东保持着良好关系，及时给付租金，却从未告诉戏剧班，公司实际上向银行接了一大笔贷款，他们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阔绰。关于这家公司的资金流动情况，杰迪兄弟将会继续为您深挖……”
读到最后，朱迪都忍不住想要手撕报纸了，“这两人怎么能这么写报道！我和丹恩在的时候，他们还没离谱到这个程度！”
“大概正是因为你们不在了，他才必须用更具噱头的报道来吸引买家吧。”薛泉显得相当淡定。
“这下全城居民都会认为爆炸是因我们而起了。”朱迪忧心忡忡道，“圣堂门口从早上起就有人驻留围观，如果不是城卫军留了两名士兵，只怕又会变成昨天的情况。不行，我得写点什么……”
“就算你写了，估计也找不到报纸来发。”薛泉不以为然说，“归根到底，在有人不断推波助澜的情况下，想要快速平息这股波澜本来就不太可能。只有切除背后的助力，再加上一段时间去淡化，此事才会真正平息。”
“那如果切除不了呢？”
“我们就会被舆论彻底淹没，别说卖药了，卖啥都会被人唾弃。”他往椅子上靠了靠，“可惜的是，这座城市几乎没人能明白，命运之门药业公司和耶妮圣堂背后依仗的是什么。朱迪小姐，请再耐心等待一天，过了今晚你就会看到，舆论悉数倒向我们这边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