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目
朝阳按照薛泉的话翻到对应部分……果然，这些内容里连一个公式和数字都看不到，全部是用文字写成，这在其他科学成果报告里相当罕见。首先研究院确认的一点便是，这种看似邪门的大脑玻璃罐，其技术含量其实相当高明。外壳并非玻璃，而是一种透明陶瓷，两端的金属封口也极为密实，可以保证内容物数百年不外泄。即使放到地球，这种工艺水平也超出了九成国家的上限。
其次，他们推测这种能量是一种暂时无法被观测到的疑似波，因为缺乏观测手段，自然也没办法用栅格衍射等手段来确认这个猜测。说是疑似波，也是因为它确实不需要线束连接，只要周围存在接收器，就能自动供能。
至于接收器就多种多样了，例如金属仓库里能够发光的“灯具”，保持各舱室大门自动关闭的“锁止器”等等……它们的核心部位基本都是以辉石为原料，相互搭配以后能发挥出更复杂的作用。目前研究院已能仿制这些基础零件，并利用它们制造出了一台“火控计算机”。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计算器，组件里也没有一个电子管，只是它确实能实现定位移动目标，并带动机械装置向目标对齐的这一输入-反馈功能。
这意味着即使没有电能，乐园教的机械制造水平也能得到大幅提升，相当于一个全新的突破方向。
看着细细翻看报告的朝阳，薛泉默默喝了口茶。
其实这份报告里有一件事被隐藏下来，那就是研究院提出的“信仰力”假说。以王胜利教授为首的一部分研究者认为，这种疑似波有可能跟乐园所追求的信仰力是同一种东西，而信仰的源头来自于人类個体，所以罐子里装着的才是活生生的大脑。
薛泉清楚，如果朝阳的能力只归于他一人所有，那么必定存在隐患。同时上面也不希望对方知晓防控中心已经得到“无妄”的情报，所以不可能将信仰力这一词写入报告中，以免引起朝阳的警觉。如今最理想的情况是，通过解开信仰力的秘密，让“无妄”之外的存在也能使用这种力量，从而达成战略平衡。
只是这点相当困难便是了。
他也多次旁敲侧击的问过朝阳，结论是对方亦看不出这些罐子有何异样。若是连使用信仰力的乐园都观测不到信仰力存在，别人想掌握这种力量无异于水中捞月。
第418章 产品与信仰
朝阳放下报告，走到办公室窗边。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左右，夜幕正在一点点取代夕阳的余晖，但眼前的城市却依旧光芒闪耀。大量感应式街灯取代了之前的煤油路灯，许多居民家中也购入了不依赖燃料的稳定灯具，使得他们可以通宵达旦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作为海港城市，油脂蜡烛的价格本就不高，夜生活很早以前就融入了辉煌堡居民的理念中，现在有了更稳定明亮的照明器具，这里已然有了几分不夜城的味道。
如果是初来乍到的朝阳，看到这副城市灯光夜景，一定会以为这里早就充分开发了电能。
而事实是，这种灯具正是卫城遗迹里的复制品。
不用添加燃料，也没有着火风险，加上只在乐园教普及的地方生效，如今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乐园灯。
反倒是它的正式商品名“无源灯”没有几个人知晓。
对此朝阳也是颇为感慨。
一开始他只是想寻找一种能代替电灯的玩意，能够在夜晚提供稳定照明，扩大人们的工作和娱乐时间段，这也是在变相提高生产效率、促进社会消费。卫城遗迹里的照明器具显然是理想目标，加上他复制物品已无需在支付维护愿力，各式各样的无源灯就成了首选。
朝阳能想到这些灯具会给城市带来多大的变化，但他万万没预料到的是，如今这种柔和稳定的光芒，已成为了乐园对外的象征之一。
就像高峰公司的新产品，机器管家一般。
“那机器管家呢？你们的研究有任何进展吗？”
“这个就更不可思议了。”薛泉无奈的摇摇头，“老实说……如果不亲自来这边一趟，恐怕都不敢相信，以蒸汽为动力能造出近乎智能的机器人。要是这些机器人能在地球那边活动，我们或许还能再想想办法，可惜样品转移过去后就成了一套铁疙瘩，哪怕加上我们自己编写的电脑控制系统，也无法做到行动自如。”
另一件朝阳没料到的事，便是龙久家族居然真的跟乐园教展开了“和平”竞争。如果说乐园灯是乐园教的招牌，那么代表龙久家族的招牌则是一个堪称匪夷所思的产品：高峰管家。
如今人们也称其为万机仆从。
在朝阳看来，这個产品本质上就是种机器人。
它可以是双足人形，也可以是轮式机器，或者一截单纯的机器臂。但无论是哪种形态，它们的共同特征基本一样：采用蒸汽奇构作为核心动力源，能理解简单的语法，可以自己为自己添水，简单的自我维护，甚至是自我维修。
这玩意一经问世，立刻引起了全大陆的轰动。
就连乐园教光复卫城的风头，都被压下去了一截。
为了推广自家产品，高峰工业公司不仅将管家的基础型号定价到跟蒸汽奇构相当，并且还提供购买贷款，让家境稍微富裕的普通阶层也可以享受到这一划时代的产品。
没错，划时代。
即使是朝阳，也承认这一点。过去人们只能制造四等奇构，也就是没有意识的奇构装置，可如果把能理解人类语言的万机仆从看作一种奇构的话，那它俨然已经摸到了二等奇构的门槛。凭借一己之力，将人造奇构的等级连抬两阶，不算划时代算什么？
事实上他第一时间就购入了两台最高等级的万机仆从，也就是最为拟人的双足双手型，其中一台交给防控中心去研究，另一台便放在圣堂内，测试它是否真的如龙久家族所宣传的那样。
结果它展现出来的能力惊掉了所有研究人员的下巴。
用王胜利教授的话来说便是，它拥有三四岁孩子的学习能力，同时还没有孩子跳脱的个性。它的行走速度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举手投足都像是慢动作，可它是机器人，慢速这一缺点根本算不上缺点。交流时依靠的是一个装在它背后的可拆卸字符盘，上面没有一根电线，换而言之，它能通过这些字符的震颤，读懂人们键入的文字。
至于它的驱动方式，则是朴素的蒸汽动力与液压辅助相结合，非常新颖，也十分违背常理。一个连电子元件都没有的古典机械，居然能稳定控制液压出力；一台连主控电脑都没有的复杂成品，却能自我检测，防范故障于未然！可以说它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未解之谜。
当然……买一台PLUS型高峰管家替自己打扫卫生、烧水劈柴那都是有钱人的消遣，它真正的用处是工厂，特别是一些人力所无法胜任的重体力、高精度活。
据神国的统计，短短六个月时间里已有大量高峰管家进入乐园各地的工厂、矿区和商铺，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机械臂式的生产型。以前花同样的钱只能买到一台蒸汽奇构，现在却可以买到附带奇构的生产设备，其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这个世界真的很有趣，不是吗？”朝阳回头笑道。
即使没有开发出电能，乐园教跟神机教也分别以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跨过了这条门槛。乐园灯只是最初级的产品，随着防控中心的进一步开发，其他无线能源的复杂装置也会应运而生。高峰管家亦是如此，不管是机器拟人化还是机械臂组成的全自动流水线，前景都无比光明。
“我并不抵触技术……”薛泉的回答却有些谨慎，“不过原理尚不知晓的技术，我只感到有些害怕。”
不知为何，朝阳忽然想起来了未谜。
因为害怕，反而会更加促使他们对新技术展开研究。
“对了，我今天从商人那里听到了一条消息。”薛泉又说道，“从千林堡通往群山之地的路线被掐断了。”
“怎么断的？”
“好像是那边单方面断绝了联系。唯一的林间道已不允许通行，具体什么时候开放也没通知。”
朝阳有些不解的摸了摸下巴，自从卫城光复后，那边就很少再派人来找过他。也许这其中有乐园教跟龙久家族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缘故，不过两地的民间贸易依旧在断断续续的进行着。毕竟群山之地的平均气温较低，千林堡出产的毛皮制品和无烟木炭一直都是抢手货，只是受限于两地之间没有铁路，贸易量一直上不去罢了。
像这样直接封路还是头一回。
“摘星城出变故了？”
整个群山之地也只有摘星城有这样的资格。
“可能。但如果不是摘星城出了问题，那就是他们要将问题导向别处了。”薛泉回道。
第419章 旧日同僚
王都圣西亚。法瑞兰结束一天的工作，关上自家侦探所大门后，像往常一样去凤凰街的吉尔糖果铺买了两份水果面包，接着返回家中。这个面包是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准备的，虽然妻子总是说少给孩子吃甜食，免得长大了长蛀牙，但他知道只要带上两份点心，就能立刻把孩子的心向自己这边拉回来一点。
谁让他过去常年不归家呢。
没想到王国统治者换人后，他倒突然轻松起来。最近几个月里，他除了亲自去侦探所解决一些阴暗问题，剩下的时间全都可以自由支配。找朋友喝喝酒聊聊天，打听一下东边乐园教的新闻，剩下的则补偿给家人……虽说事业停滞不前，法瑞兰却发现这样轻松到有些无聊的生活也没那么难熬。
唯一的遗憾是，丹恩除开用密信联系过他一次外，再也没跟他见过面。
那次密信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希望他动用关系，让龙久家族释放丘吉主编。
他知道，自己的那位老搭档仍然藏在这种城市中，并用锐利的眼睛悄悄注视着一切。
“我回来啦，今天维尔和珊珊乖吗？”
法瑞兰推开家门，一边换鞋子一边喊道。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
要是平时，孩子们应该早就欢快的跑出来迎接自己了才对。
而且他注意到，厨房那边没有柴火燃烧的声音——这个点将近傍晚六时，妻子一般都该生火做饭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爱兰！维尔！珊珊！”
法瑞兰丢下面包袋，冲进屋子里，一边喊着妻子和孩子的名字，一边逐屋寻找。当他冲进院子里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见妻子和孩子都在，两个孩子在玩着新玩具……一個能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布偶熊，而妻子正跟一名男子闲聊着。
看到那名男子的侧脸时，法瑞兰脑海里微微一震。
对方竟然是前皇家卫士，繁花神剑梅克法！
“你刚才在叫我吗？亲爱的。”妻子爱兰也注意到了法瑞兰，“不好意思，你们聊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你太客气，夫人。反正我们等下要出去吃饭，不如你歇歇吧。”
“不妨事的，神剑大人来我们家做客，怎么能一杯茶都没有呢。”爱兰笑着回了屋内。
“好久不见，法瑞兰先生。”梅克法朝他点点头。
“你们也进去，爸爸有工作要谈。”法瑞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孩子们推回家，这才看向梅克法，“您来这里做什么？战争已经结束了！”
作为大王子的顾问团成员，他当然认识梅克法。或者说……王城里混得有头有脸之人，就没几个不知道繁花神剑大名的，哪怕是他的妻子，也认得对方这张脸，所以才会放他进入家中。从某个角度来说，皇家卫队成员都算他的同事。
然而那是以前。
现在王国军被威尔森的家族部队所取代，皇家卫士也死的死，逃的逃，之前受万人敬仰的地位早已一去不复返。“看在我们曾一起合作过的份上，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身后又有人说道。
法瑞兰猛地回过头，发现另一位皇家卫士已经站在了院子的出口处。这人他也认得，名叫摩西斯，二王子册封的骑士。
看来自己就算不进屋找人，估计也会被他们堵上。法瑞兰摊开手，像是认命一般耸耸肩，“拜托，二位大人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位受大王子看中的顾问吗？现在皇宫都换了一批人，你们办不到的事，我同样办不到。”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梅克法摇摇头，“如果我现在站在威尔森.龙久面前，那么不是他掉脑袋就是我掉脑袋。可换作你站在他面前，你们两个却能相安无事，这就是区别。我也不想跟你客套，你仍经营着自己的侦探事务所，偶尔会跟王城贵族喝酒游玩，甚至能进出外宫外院，哪有没落的样子？”
法瑞兰没有接话。
显然王城里仍有人在为王国军效力，即使他们被彻底打垮，那些眼线依旧如陀螺一般，继续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现在这座城市里，有七成以上的贵族和六成以上的官员，都属于威廉陛下治下时代的延续。龙久家族并没有彻底颠覆圣西亚，所以像你这样的人，仍可以活得好好的。”梅克法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所有人都会遗忘月桂花的荣光，因为他们薄情寡义，总是视利益为先。但你不一样……大王子从未亏欠过你，所以若是出现能报恩的机会，你一定会尽力而为。”
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法瑞兰心中苦笑一声。
他倒是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一直忠于自己，忠于信念。倘若自己也是如此，王城的黄金搭档也不至于一拍两散了。
“先说说吧，你们想让我帮什么？”法瑞兰缄默片刻后开口道，“如果它会危害到我或我的家人，那么我只能选择拒绝。大王子殿下确实对我的事业助益良多，可你我都清楚，月桂家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没错，未来将会属于新的王朝。”没想到对方欣然同意道，“但在那个王朝到来之前，旧的血债却不会一笔勾销。另外你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压根不算什么问题，我们注意到龙久公爵将出席一场宣传新产品的新闻发布会，而你只需要帮我们弄到一个进入其中的名额即可。”
发布会？
法瑞兰记起来了，最近是有这么个新闻，准确来说是高峰公司举办的产业大会，说是以后每年都会搞一次。它也不光只宣传自家商品，而是但凡跟新技术有关的产品，都能搬到大会上来宣传。
显然许多贵族和商家都出席这次大会，弄一个名额确实不难。
不过问题是，一个名额又用什么用？把一名皇家卫士送进去当刺客吗？威尔森.龙久身边也有宗师级战士，还有许多全副武装的钢铁护卫，想靠近简直难于登天。而且去这种地方还得穿正装、不得携带任何武器，想在大会上闹事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法瑞兰无法理解。
不过他知道，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
“莱恩先生也来王都了吗？”
如果自己能联系上他的话，说不定能多问出几句话来。
“他……留在后方了。”提到莱恩时，梅克法出现了短暂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