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目
“简直……跟我的魔法一样。”可可茉奇赞叹道。
「这才不是什么落后的魔法！」拾音大声道，「上吧，朝阳！」
上你个头！朝阳叹口气，将手中的火焰倾倒而下，落地的一刻，火焰开始沿着地面蔓延，很快烧到了艾洛蒂脚下的区域。天使愣了愣，随后蹲下身来，伸手去抚摸那些火焰，“这个……没有温度。”
“是幻象吗？”恩葵也好奇的摸向火焰，随后闪电般甩开手，“哪有！明明烫死了！”
看着这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大家不由得一愣。更多的人效仿着尝试，结果一半人可以站在火中逗留，而另一半人只要靠近就会感到灼痛。
“你怎么做到这点的？”影子惊讶的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朝阳第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自己知晓却苦于无法表达的感觉。他并没有制造出真正的火焰，而是一团包含了大量信息的“认知映射”，包括它能被感知的温度，对谁会生效等等……就像拾音所说的那样，未谜所掌管的领域不是什么字谜，而是塑造“谜”本身的规则。任何智慧生命都会因为交流、感知的差异而产生谜，它推动着生命不断发展自我，不断求真。人们常说未知会带来恐惧，但现在朝阳明白了，恐惧不过是谜的一个子集。情绪、文字、认知、想象都是未谜可以支配的因素。
当然……如果不想考虑得那么复杂的话，理解成能对观察者造成实际影响的“高级幻象”也问题不大。一团火是如此，那再加入一捧水、一撮土和一袋空气呢？这些元素交织在一起，足以构成一座亦真亦幻的迷宫，涉入其中的生命会迸发出无数疑问，为了解开这些秘密又会产生数不尽的故事。
这个过程或许便是「未谜」。
当然，即使抛开那些复杂的运用，光是让人身临其境的幻象这一点就非常强大了，并且还跟恶魔的能力相当叠合。以前朝阳只能在梦境中制造幻觉，手握先神这部分权柄后，他几乎等于把入梦术搬到了现实中。
唯一的缺点是此种能力相当耗费愿力，比如眼前这团无根之火，就已经陆陆续续烧掉了近万点愿力。
朝阳将掌握拳，火焰也随之熄灭。
与此同时，大家察觉到仓库里发生了些许变化——墙壁上泛起了厚厚的白霜，头顶的天花板则长出了一根根小型石笋。仿佛当朝阳吸收掉礼物后，一个无形的屏障就此消失，十五年停滞的时光一下子涌回到了这座地下遗迹。
“这里可能不安全，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朝阳捡起那颗跳动的心脏后提议道。
没人有异议，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同离开了此地。
第406章 接管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卫城居民经历了一连串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首先是乐园教的信徒几乎同时听到了神明的呼唤。
过去神明也会回应他们的祈愿，甚至露面接受他们的觐见，但那都仅限于在圣堂之内，像这种神谕直接传入脑海中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亲耳聆听到圣音的信徒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他们离神明又更近了一步。
只不过有人称自己听到的是年轻男声，有人听到的是悦耳女声，还有人坚持是睿智老人，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这使得大家迅速更换了一个新的观念，乐园之主的形象远不止双翼女神一种，他行走在人间时多种多样，面貌也是因人而异，并不是定死的东西。
其次，卫城乐园教第一次和外面的乐园教接上了头。
当千林堡的信徒乘坐火车进入卫城时，城市中到处都挂出了“欢迎你们”的旗帜。这个接受过程丝滑无比，没有任何人觉察到了里面的异样。对于当地居民来说，他们很早就试图向外传播信仰，今日终结硕果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甚至有人认为，也许当初一部分没有回来的信徒，不是牺牲在了外面，而是专心传教以至于忘了归家，如今他们的努力才铸成了其他城市的乐园教派。
反过来真正惊讶的是外面进来的到访者。
比如薛泉，比如伊莉兹等人。
前者还算是局外人，伊莉兹他们就不一样了……作为旧大陆贵族，他们对卫城的历史了如指掌，甚至五六天前还随着探险队一同向迷雾森林进发。结果因为半途出了变故，为护送伤员暂时返回千林堡，再一来就发现卫城复活了，数十万人不光没死，还把城市建设得红红火火，这种巨大反差即使在梦里都显得有些过于夸张了。
这也让朝阳确定了一件事情，卫城失去的十五年只补回来了一部分——历史被改变后，连锁反应并没有扩散出去，而是被未谜的力量死死限制在这方寸之间。外面的人依旧以为这里是一座死城，森林外圈甚至仍有少许迷雾存留。
当然了……随着“礼物”被回收，卫城中的种种异象都会消失，沟通交流也不再受限，只不过短时间内，它突然“跳出来”的印象是改变不了了。
千林堡领导班子的到来，也意味着卫城的乐园教领导权开始向朝阳转移。这个过程同样相当顺利——隐雾之神本就对争权夺利没有任何兴趣，恩葵与波特兰又是乐园之主的真信徒，神明都发了话，他们自然不会坚持卫城才是乐园的发源地。
由于卫城提供了大量愿力，朝阳得以将第三个分身的神国范围扩展到城市全境，让这里的信徒也享受到了“互联”的便捷。当第一批信徒印投入使用，他感到此地的愿力又更旺盛了几分。
薛泉不是一個人来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与他一同抵达卫城的，还有大批科研团成员。从朝阳那里得知新能源的消息后，这些人立刻展开了对海滩洞穴与仓库遗址的研究。当地渔民每天收网回家时，都能看到大批穿着白色长衣的人员在洞穴口进进出出，只不过这一次，洞穴不再是什么血腥残酷的骇人之地，每一个愿意报名协助白衣人的居民都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至于摘星城来的梅克法和尤克尔等人，在朝阳跟隐雾之神碰面的当天晚上便不辞而别。他们走得十分匆忙，连等列车修好的功夫都不愿意耽搁，重金购买十余匹马后便朝着北边赶去。
这些人越过城市地界时，影子还询问过朝阳的意见，但朝阳并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就算这些人不去报信，卫城复活的消息也会很快传遍整个大陆。因为千里之外的王都，已经有人得到了这份独家新闻，它将作为乐园神迹的佐证，登上各大报社的头条。
一周后，薛泉带着一抹浓浓的黑眼圈，来到了圣堂办公室。
“怎么，最近没休息好？”朝阳打趣道。“也就两天睡三小时吧。”薛泉自嘲的笑了笑，“身体累了还能更换一个，已经不错了。”
都怪洞穴里发现的东西太离奇……他虽然不是科学家，但那些院士们没喊停，他也不好提前歇息。毕竟这边的人员物资调动，都得由他来负责。
“能用？”
“能用。”
“好用吗？”
“这个……还不好说。”
别人听起来或许一头雾水，不过薛泉却是心知肚明。研究团展开工作的第二天，王胜利教授就带着两条玻璃罐被朝阳送回了北府防控中心。经过摸索发现，这些罐子里装着的大脑和人脑存在一定区别，沟壑更多，灰质明显增厚，可能属于一个新物种。更不可思议的是，它在地球也能稳定运作，输出的能源不是电能也不是热能，而是一种不依赖介质传递的波。配合同在仓库里发现的一些组件，它就能表现出能源的特性，比如说发光、机械做功等等。单个玻璃罐的功率约为一千瓦左右。
“跟一台空调挂机差不多……那不是没什么用吗？”朝阳翻看着薛泉提交的报告说道。这玩意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该怎么量产，总不能到处嘎脑子吧。目前探明的区域表明，金属墙后一共有三个仓库，但主要存放玻璃罐的仅为一号仓库，清点后总数是一千五百二十根，拿来点灯的话勉强能满足一个城市所需，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乍一看是如此，不过王教授发现，多根玻璃罐串联时，其功率会成倍增长，就好像彼此的波叠加了一般。“薛泉解释道，“另外它的耐用性也相当受专家们关注——同样大小的核电池功率尚不到它的一半，年限也在50-80年之间。真要应用的话，太空领域绝对是最适合它的场合。但一件工业品如果无法大规模制造，它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所以专家给出的结论是：不好说。”
朝阳点点头，“还有别的发现吗？”
“嗯……你看看这个。”薛泉递上来一叠照片，照片里的图像是一页页发黄的纸张。“我们在搜索仓库时，从一个保险柜里找到了带文字的记录。只可惜这些文字跟如今人们所用的文字大不相同，解读还需要一段时间。防控中心已经在召集最优秀的语言专家和图像专家来协助翻译工作，我估计一到两个月就会有进展。”
“不……”朝阳看着照片喃喃道，“我能看懂这些文字……”
“真的吗？上面写着什么？”
他右手抚过照片，低声念道，“显形。”
文字在他眼中开始扭曲，延伸，重组，最后变成了一个个中文。
——「新大陆远征备忘日志，2156年3月5日。」
第407章 新大陆的迷雾
别的不说……未谜这能力拿来考古还真是方便。朝阳心底感叹道。
“原来如此……这座金属仓库是一支远征队建造的。他们从现在的新大陆出发，横跨大海来到了此地。首批运送的物资有能源、食物和一部分机械材料。”
“新大陆来的？”薛泉想了想，随即恍然道，“啊……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事吧？在迷雾没有覆盖整片新大陆之前，人类曾建立过文明。那么这座废弃的仓库就算是铁证了。”
准确的说，是雷斯克告诉他的。
如果他所言无误的话，现在的人类王国实际上都是新大陆的逃难者，只是受到隐雾之神的影响，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直到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又反过来向新大陆开拓，并命名为大拓荒运动。
“嗯，从记录来看，这些人抵达卫城时，那边还没有爆发大规模涌雾事件。”朝阳一张张翻看照片道，“我以前也问过雷斯克，新大陆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为何会祈求隐雾之神的诞生，他也说不上来……等下！”
他话音忽然一振，“信徒不知道，神明肯定知道啊！既然正主就在卫城，叫她过来问问不就行了？”
想到就干，朝阳闭上眼，利用神国来寻找影子。意外的是，他发现对方就在圣堂楼下，并似乎正向自己靠拢。
还真巧。
他随即用连接能力向隐雾之神发出了想要见一见的“密聊”。
一分钟后，影子便弯腰走进了圣堂办公室。
看着她与屋梁齐平的头顶，朝阳哑然失笑，“下次我得选个更宽敞的地方，不然真是委屈你了。”
影子又回到了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你找我有事吗？乐园之主阁下。”
“呃……不用加这些称谓，不然我还得叫您一声前辈。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
她看了一眼薛泉，随后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我向可可茉奇还有我的孩子们了解过了，你虽然是新诞生的神明，却拥有强大的力量，打造人间乐园的方向也是我见过前景最广阔的一个。不像我……能做的只有让人们忘记恐怖和痛苦，掩耳盗铃罢了。加上你和两位邪神交锋过，一胜一平的战绩也是无人可比，值得我一声尊称。”
“那叫一声就行了，一直叫挺怪的，毕竟你都……一千多岁了。”
可可茉奇虽然也有九百来岁，但谁让她长得像个萝莉呢。
影子点点头，没有再坚持，“如果你希望的话。”
“对了，我叫你来是想请教一个问题。”朝阳清了清喉咙，“雷斯克曾向我提到过新大陆的往事，只是他也仅知道個大概。今天我得知卫城洞穴下的遗迹也是新大陆到访者留下来的，才想起这件事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是新大陆诞生的神明吧？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看了薛泉一眼。
“啊……你放心，这人是我的神选者，并且不会受到迷雾的影响。他不光知道你的事迹，还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那我就直说了。”隐雾之神平静的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我不光封印了人们的记忆，也把自己的这部分记忆一同封印了……不，这么说不准确，因为我并不具备人类那样的大脑。”影子想了想，似乎在思索合适的措辞，“我或许只是单纯裁去了那部分自我，以免之后有人或神明从我这儿得到过往的知识。”
“我唯一记得的便是，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城市在熊熊燃烧，尸骸铺满了街道，异化的怪物到处都是，扭曲的腐化在各地开花。人们哭喊哀求，只希望有神明能带他们脱离苦海，但实际上……那些人已经没有救了。腐化已经渗入骨髓，他们也会成为邪神的喽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迷雾掩盖这一切，让还没有被邪神影响到的人幸存下来。”
“所以敌人是极难对付的怪物？”薛泉饶有兴致的摸摸下巴。
然而影子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敌人。邪神并不会有意识的去毁灭我们，它们也许只是简单的经过这个世界，就会给我们造成难以预估的影响。那些因为邪神而诞生的怪物，跟人类自身也脱不开关系。雷斯克跟你说过了吧，邪恶癫狂的行径会招来邪教徒，也更容易引发邪神力量的渗透……他其实说得不够准确，任何想法偏激到一定程度，都会引来邪神，不管它的本意是正还是邪。”
这点朝阳倒是有点感触。
比起因果之神那丑陋的蠕动之躯，未谜的方尖碑象征在感官上无疑就要好得多。规整、均匀，让人能够联想起一丝不苟的秩序。老实说，两者交换一下或许还更合适一些。但不管如何他都能感知到，这两位先神掌管的规则截然相反，完全是两个领域。
当然了，拾音虽然排斥其他邪神，不过明显表达过敌意的，也只有腐神一个。
“为什么你这么担心其他人从你那里获得过往的知识？”朝阳好奇道，“这东西是好是坏，应该取决于使用它的人才对。多增长点知识总不是件坏事。”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还是选择了截断。理由如今已不可知，也许当时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吧。”
“那如果我今后去驱散新大陆的迷雾呢？就像卫城这样。”
影子摇摇头，“我的本能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好选择，但理性却不会让我制止你。在这一千八百多年里，许多后神诞生又消亡，使我确认了一件事情：神明的使命是有限的。我们因时代改变而出现，又因时代改变而凋零，这些都是常态。古老的神明在当时是人类的庇护者，可数十年数百年后却不一定是如此。迷雾也许终有一天会消失，至于那天到底是人类的末日，还是新的开始，并不由我来决定。”
怪不得可可茉奇隐退得如此干脆。
恐怕她受这位前辈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还深。
说到这里，影子站起身来，向朝阳伸出手，“其实我也刚好想找你来着。卫城现在已走向正轨，不再需要一个伪冒的乐园之主了。”
“你要走？”朝阳微微一怔。
“没错，邪神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也没必要再留守卫城。至于雷斯克那孩子，我会让他一直跟着你，毕竟你吸收过邪神的力量，万一发生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发出警告。”隐雾之神坦然说，“至于我……应该会继续游走在各个城市，倾听信徒们的祷告吧。”
第408章 见证
朝阳伸手与她相握，但却不是为了与她告别。“我有个建议，你留下来，跟可可茉奇做个伴。虽然大家记不住隐雾之神的名号，但你发展乐园教的这些年，居民却能记住你，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像过去那样一个人独自生活。”
“怎么，你还想让我为乐园教效劳一辈子吗？”影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至于独来独往的生活，我早就习惯了。这几天确实是我少有过的热闹日子，它虽然好，可我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职责。”
单纯的享受或兴趣爱好留不住她，朝阳意识到，她跟可可茉奇并不是同一类人。
如果用人来比喻，她更像是意志坚定的苦修者。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也坚持不了一千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