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这就是楚王殿下接下来的计划了。
“哎,这就是王者的宿命吗?”朱桢决长叹一声,驾着牛驶向西面最近的沙洲……
第一三五章 老三老四不三不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明王结束了足足五天的巡视,终于回到了主寨。
二三四五都在他的乌篷沙船上。前三个是亲兵,老五则是去栗子洲时,被明王发现他还真是医术高明、药到病除。
便把他当成了自己展示仁慈的工具人,带着他到处给教徒看病刷好感……
船一靠岸,哥儿四个便向明王告罪,跳到栈桥上,往中军营寨跑去。
“没规矩的家伙。”亲兵队长小声骂道。
明王却不在意的笑笑。何止今天,这次出去弟兄几个都心不在焉。
准确说是见到洪焐后,三个当哥哥的都不淡定了,怪石护法把老小一个人留在营地。
他们还想回来一个照看小弟,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如愿。这好容易回营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小弟弟可否安好?
“让他们看看那娃没事就放心了。”石护法也笑道:“在咱们自己营里,能有什么事儿啊。”
“还真出事儿了……”前来迎接的雷护法艰难开口。“那孩子淹死了……”
“什么?!”明王和石护法震惊当场。
“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看的孩子?!”石护法旋即暴怒,这哥五个可是他的心血!
“怎么回事?”明王的脸色也冷峻下来。那可是诚王的骨血啊!
而且他们兄弟五个感情极好,哪个出了事,其余四个都要疯的……
“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雷老虎垂头丧气道:“那是四天前,我接到报告,说有人在西面竹林里砍竹做筏,似乎要当逃兵。我就赶紧带人过去,把他们几个抓了个正着……”
“然后呢……”明王冷声问道。
“明王不好了,俺小弟弟不见了!”这时,三大金刚又大步流星折回,一身的火气,满脸的焦急。
“问人说,他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朱棣脸色煞白,声音都在颤抖。论演技还得是四哥,完全看不出是演的。
“他们让我们来问雷护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木冈也不甘示弱,杀气腾腾。但比起天生的演员,这种吹胡子瞪眼的后天演技派,还是能看到表演的痕迹的。
其实也不单纯是演的。老六还那么小,要一个人逃出洪泽湖,再走将近两百里回去报信,当哥哥的能不揪心?
“雷护法就在这儿,你们问吧。”明王和石护法避开哥几个要吃人的目光。
“你们也别问我了,我把人带给你们自己问。”雷护法想起上次被一个金刚就捶到肾亏,这要三个金刚一起上,还不得被打个半身不遂?
手下人赶紧去带回几个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家伙。
“他们是……”哥几个已经认不出来了。
“就是当初你们一来,跟你们弟弟起冲突那几个。”雷护法赶紧撇清道:“俺已经三令五申了,你们已经是自己人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不许再生事。可这几个畜生偏不听!”
撇清完了他就不再代劳了。“唉,你们自己说……”
“呜呜,我们跟他开玩笑的。”
“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张口骂人,还拿牛角顶我们……”那几个眼都睁不开、腮帮子老高的家伙,慌忙辩解道。
“放屁!听听这是人话吗?!”不待哥几个发火,明王先发作了。“他孤零零一个小孩子,哥哥们都不在身边。让你们一帮子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围住,他吓都要吓死了,敢骂你们?还敢用牛角顶你们?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就是,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雷护法也狠狠飞起一脚,把那刚说话的踹晕过去。这时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万不能让那哥仨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后来呢?”朱棣阴着脸问道。
“后来他就跑,我们就在后头追,其实也是怕他出危险。”另一人怯生生说道:“结果也不知道是牛发狂,还是他慌了神,总之一人一牛就跑到了深水里,然后没了顶。”
“真是信口雌黄啊,说得好像你们一点错都没有!”石护法也是不信的。“编都编的这么离谱!”
“你是说,我弟弟淹死了?”朱棣声音很低,却让人感觉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们下去救,也没救上来……”那人怯生生道。
“你去死吧!”一直很沉默的朱樉,忽然咆哮一声,一拳重重击在他的面门上。那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面骨粉碎,脑袋成了烂西瓜……
然后他又要扑向雷老虎,朱木冈和朱棣赶紧拉住他。
雷护法吓得连连倒退。
“洪灏,别冲动,这是在军营里,他们犯了罪自有军法伺候!”明王赶紧大声道:“雷护法,他们该当何罪!”
“死罪死罪!快把他们都砍了!”雷护法忙不迭下令,又嫌手下太慢,赶紧自己抽刀,把那几颗脑袋砍了下来。
朱樉的模样这才没那么可怕了,但哥仨依然脸色铁青。
“这件事是俺欠你们,”雷护法又朝三人一抱拳道:“日后自当奉还。”
石护法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不知该说甚了。要不是他非把洪焐叫走,哪会出这种事。
明王的心理素质就比他强多了,就像自己毫无责任一样,还在那安慰哥仨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朱樉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朱棣和朱木冈不禁暗叹,二哥的演技真是深藏不露。这哭戏的水平简直了……
两人也赶紧发挥演技,跟二哥抱头痛哭起来。
……
朱樉哭得昏天黑地,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停,人都快哭抽抽了。
老三老四忽然意识到个问题。
“我艹,二哥不会真以为老六淹死了吧?”老四小声道。
“我去,真有可能……”老三赶紧捂住嘴,声如蚊鸣道:“每次咱们商量事儿,他都在睡觉给咱们打掩护……你跟他说过咱们的计划吗?”
“没有啊。你呢?”
“也没有啊。”
“我屮艸芔茻……”
哥俩顿时比二哥的脸还方。
“要不要告诉他真相?”老五小声问道。
“不可以,二哥会把咱们打出尿来的……”老三老四齐齐摇头。
“再说,这样他们才会确信无疑啊。”
于是,两个不三不四的混账东西,决定继续瞒着二哥……
第一三六章 朱老板回乡
洪武八年七月廿三,是洪武皇帝回乡的日子。
这一天,中都城万人空巷,凤阳临淮两县的百姓倾巢出动。那些疯狂崇拜朱元璋的老乡亲就不说了,就是那些山西、江南来的移民,谁又不巴望着一睹这位土生土长的传奇皇帝,那模样到底是圆是扁的呢?
毫不夸张,这天起码几十万百姓出来迎接洪武皇帝的圣驾,从中都城门一直到几十里外,官道两边都是乌泱泱,扶老携幼的人群。
凤阳四卫的两万官兵,全都穿上了簇新的军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甲胄鲜明、军容整齐的立在官道两旁。
军官们头戴顶攒红缨的凤翅盔,按品级高低身穿金色或银色的山文甲,脚踏着锃亮的牛皮战靴,手搭在腰间鲨皮刀鞘、金箍刀柄的佩刀上,更显威风凛凛,令百姓不敢逼视。
卯时三刻,为圣驾作前导的虎贲卫骑兵到了,全身甲胄的骑兵,操着高头大马,排着整齐的队形,一列列从百姓眼前开过。
人们目瞪口呆的发现,连马蹄的步点都整齐划一,把新垫了黄土洒了水的官道,震得一颤一颤,也让人们的心,不由自主跟着一震一颤。
虎贲骑兵过后,便是穿着同样精美甲胄的金吾四卫官兵,他们没有径直开过,而是在凤阳卫的警戒线内侧列队,设置第二条警戒线。
然后才是威风凛凛、华丽无比的皇帝卤簿仪仗。什么龙旗十二面,分列左右;北斗旗一、纛一居前,豹尾一居后。
什么虎豹各二,驯象六,分列左右。
什么门旗、日旗、月旗等布旗六十四面;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岳旗,熊旗,鸾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林林总总几百面……
而且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弓弩护卫。
随后便是皇帝的五种车驾,也就是所谓的五辂,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
五辂并行,朱元璋就在中间那辆玉辂上,即所谓的‘玉辇’。再配上车顶的黄伞盖,即所谓的‘天子御玉辇,荫华盖’了。
至于后头那些数不清的团扇、金瓜、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班剑、镫杖等物皆校尉擎执,不必一一赘述。
老百姓哪能看懂这些五花八门、千种多样的仪仗?一个个眼都看花了,却都不舍得眨眼。这很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目睹皇帝仪仗的机会了。
……
沈六娘也在人群中,她却不是来看热闹的。她是来告御状的。
原本她对洪家兄弟还抱着些期待,毕竟救命恩人韩知县说了,他们能帮自己。
可她跟着洪家班在凤阳县转悠了一个月,还给他们演了一个月的潘金莲,洪家班愣是没敢进中都城半步。
显然,他们是被洪灏洪基的遭遇吓到了。
尤其知道请他们的是明教之后,哥几个不想再惹麻烦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也从没怪过他们。
但这五个货回临淮后就杳无音讯,她还去金桥坎找了一次,发现他们招呼都不打,就已经搬家了。问张虎张虎也不说,她就难免失望了。
这时正好得知洪武皇帝要返乡,于是她决定自己来。
眼看着圣驾到了眼前,沈六娘忽然冲出了人群,趁着凤阳中卫的士兵没反应过来,迅速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然而当她想趁势冲过第二道警戒线时,忽然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地上,然后用床大棉被一盖一卷,绳子一捆,便让她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无声无息就被拖走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从沈六娘冲出来到被卷起来带走,拢共不超过五息时间。
人群对此毫无波澜,哪怕近在咫尺的老百姓,都没看清楚她是干啥的,还以为是个疯子呢……
沈六娘消失的地方,却落下了一方写着血红冤字的白布。
处理现场的金吾左卫官兵赶紧捡起来,交给自己的指挥使。
金吾左卫指挥使叫李祺,是李善长的长子……
他身为韩国公长子,自然爱惜羽毛,所以看也不看,便将白布交给一旁的丁斌。轻声笑道:“看来你们在凤阳太安逸了,反应慢了不少啊。”
“哼,咱们换换位置都一样。”丁斌接过那血字白布,展开一看,又塞回给李祺道:
“是你堂弟家的逃奴,你们哥俩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