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82章

作者:三戒大师

  是真习惯了……

  “好,宠辱不惊,大将风范。”明王赞一声道:“那你们哥仨就先给我,当一阵子亲兵吧。你那个小弟弟还小,回头找个地方,先把他安顿下来,等长大了再安排。”

  “不用,他跟着俺们就行。”朱棣却坚决道:“俺们五兄弟从来不分开的。”

  “你们兄弟情深,可以理解。”石护法笑道:“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咱们明教有专门为教徒养育孩子的地方,完全可以放心。比跟着咱们东奔西跑,亡命天涯好多了。”

  “没错,我的儿子也养在那里。”明王淡淡说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会看病?”

  “对。”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最急缺的就是大夫。”明王高兴道。

  ……

  南京,春和宫。

  小太监送来今日份的飞鸽传书,太子便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密码册,坐在灯前开始每日的转译工作。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工作枯燥,反而每天都期待着这一时刻,因为它会带来弟弟们昨日的动向。看着这些活宝每天充满活力的日常,出人意料的选择,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只有知道他们都安好,他才能放心睡个好觉。

  但今天,随着一个字一个字被转译出来,太子的神情却前所未有严肃。转译到一半时,他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强撑着转译完,太子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

  好一会儿,他忽然猛地站起来,扶着微微发晕的脑袋,厉声道:“来人,备驾,我要去见父皇!”

  “太子爷,乾清门落锁了。”东宫总管夏太监赶忙提醒道。

  “落锁了也给我叫开!”朱标罕见的疾言厉色,不容置喙。

  “是。”夏太监赶紧下去准备。

  太子连衮服都顾不上换,就要往外走,忽然又站住脚,走回桌边,来回踱了两步。

  然后提笔飞快写了两封信,亲自用火漆封好,吩咐东宫詹事道:“六百里加急,送去临淮的中山侯府和胡府庄。”

  “是。”詹事忙双手接过,快步去了。

  “待会儿若还有飞鸽传书,第一时间送去乾清宫。”朱标又吩咐那操鸽宦官道:“有人阻拦,就说是我的旨意,谁敢拦,就是谋反!”

  说完,他拂袖而出,嫌坐轿子太慢,竟直接撒腿朝乾清门方向跑去。

  夏太监和一众抬轿的宫人都惊呆了,在他们印象中太子爷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可今天,太子居然慌成了这样……

第一二四章 太子骂爹

  乾清宫,朱元璋仍在灯前埋首案牍,批阅奏章。

  忽然,吴太监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太子爷叩阍。”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开门啊!”朱元璋一秒都没犹豫,马上用毛笔指着吴太监道:“记住,这是太子家,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谁也不准拦着!”

  “是。”吴太监忙应声而出。其实他知道朱老板一定会给太子开门的,可他要是不禀报一声,回头弄不好朱老板一个擅开宫禁的大帽子扣下来,就能让他们团灭。

  很快,朱标急匆匆进来,朱元璋看他脸色铁青,满脸汗水,连衮服的系带都没系好,完全没了平日的一丝不苟。不禁也吓了一跳,赶紧斥退左右,低声问道:

  “咋了?天塌下来了?”

  “差不多吧。”朱标实在说不出口,便将平安的密信给朱元璋,让他自己看。

  “啊,老二他们让明教抓走了?”朱元璋也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下午才看到李善长的捷报,说已经肃清了凤阳的明教徒,怎么转眼就把我儿子抓走了?”

  他越想越生气,重重一拍御案,摔碎了玉如意,骂道:“韩宜可和平保儿是干什么吃的?给朕看丢了儿子,他们还不自尽,等着咱诛他们九族吗?!”

  “韩宜可的密报还没到……”朱标却垂泪埋怨朱元璋道:“爹,你先别急着怨这怨那。这件事得先怪你!”

  “之前明教的人跟他们接触,我就求你赶紧把他们召回来!”他哭得呜呜地道:“你却非扯什么‘历练,就是为了让他们经历危险、解决困难,为将来上战场时做好准备!’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不许我告诉俺娘,这下可好了,咱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但朱标难过成这样,其实主要是出于自责。

  他觉着自己要是坚持跟着一起去,要是坚持有危险苗头时把他们召回来,弟弟们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你先别哭,哭得我都麻爪了!”朱元璋烦躁的呵斥道:“咱也没料到,那五个小子咋成了香饽饽,明教的人临跑路还非要带上他们啊!”

  “明教是不是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太子止住泪,抽泣道。

  “那还好了呢,至少他们的安全就有保证了,无非就是跟咱狮子大开口嘛,咱啥都给得起!”朱元璋毕竟见惯了世间最险恶的风浪,很快便镇定下来,沉声道:

  “先等等看韩宜可怎么说,要是大差不差,咱明天就回老家,砍了他俩的狗头再说。”

  “唉,好吧。”太子这才点点头。

  爷俩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等了一个多时辰,春和宫那边终于送来了韩宜可的密报。

  太子立即当场转译,朱元璋伸长了脖子,出来一个字看一个字,显然也忧心如焚。

  待到罗贯中帮韩宜可写的那条密报转译出来,爷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是他们主动跟着明教高层去了贼巢?”太子还有些将信将疑。

  “这个韩宜可,怎么能由着他们瞎胡闹呢!”朱元璋骂骂咧咧道:“要是那几个小子少一根毫毛,咱轻饶不了他!”

  但就像罗贯中所料的那样,朱元璋好歹不再喊打喊杀了,他还得留着韩宜可跟儿子们联系呢。

  如果韩宜可说的是实话的话……

  不过朱元璋料他也不敢拿九族的性命开玩笑。

  “那几个小子也混蛋,让他们种地就老实种地吧!去跟明教瞎搅合什么?不知道死活吗!”朱元璋又骂骂咧咧道。

  “爹,你不是还想让他们经历危险吗?”朱标没好气道。

  “哎呀老大,雄英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当爹的都这样,既怕儿子没出息,又怕儿子出危险。”朱元璋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回咱确实有错,要是他们能平安回来,咱就把他们栓到裤腰带上,睡觉都不摘,这总成了吧?”

  “这像话吗……”太子无语。

  “这样吧,你快写信命汤和胡显暗中查访他们的下落,都这种时候了,不妨跟他们透露一二。”朱元璋定定神,开始想对策。

  “来前我就写信了。”朱标道。

  “臭小子,先斩后奏啊?”朱元璋白他一眼道:“怕你爹还不管他们?”

  “那可不好说,我得防患于未然。”朱标不客气道,现在他觉着爹对弟弟们的父爱,实在没法让人抱多大期待。

  “哪能那么看你爹呢?老母猪都知道护崽,你爹连猪都不如啊?”朱元璋郁闷道:“行吧行吧,你爱咋想咋想吧,谁让咱理亏呢。”

  “爹,我想回去一趟,明天就走。”朱标道:“他们一天不回来,我一天啥都干不了,还不如快回去找人呢。”

  老六之外的四个弟弟都是他一手带大的,而老六又是他最偏爱的一个。真是五指连心,一根都不能少啊。

  “老大,你先沉住气。”朱元璋却摇头道:“明教现在还不知道你弟弟的身份,要是他们一失踪,大明太子殿下第一时间就赶回去找人,这不帮着明教猜到他们的身份么?”

  “这时候就得外松内紧,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朱老板接着道:“横竖不差这几天了,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中秋节视察中都、祭祖。”

  按照原计划,爷俩是准备七月下旬启程,八月初到中都的。当然除了那些明面上的行程外,他们还想悄悄回金桥坎看看,帮哥几个秋收。

  只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也可以提前出发几天,就算是给咱打前站。”朱元璋道:“但你也不要公开弟弟的事情,咱怕有人会暗中使坏。”

  “这我晓得。”朱标神色稍缓,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凤阳去。“就怕他们人不在凤阳了。”

  “让我想想。”朱元璋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良久缓缓道:“咱觉得他们没离开凤阳府。”

  “此话怎讲?”朱标忙问道。

  朱元璋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太子,自信道:“就算那帮人暂时离开了凤阳,只要咱爷俩一回乡,肯定又会把他们吸引回来的!”

第一二五章 明王的人生巅峰

  乌篷沙船在湖面行了一天,又回到淮河上。

  在淮河再行一天,便进入了一个更加开阔的水面。

  看着眼前烟波浩渺,一望无垠的景象,哥儿几个感到十分震撼。这比他们家的玄武湖可大太多了。

  “这,这是入海了吧。”二哥瞠目结舌。

  “没有。”三哥摇头道:“我们先在女山湖走了一天,又沿着淮河向东一天,离入海还远着呢,这应该是洪泽湖。”

  “哎呦,老弟真是厉害。”石护法也出来透气,闻声讶异道:“一般人在船上,很难分清楚方向和近远的。”

  “这只是本人诸多优点之一,微不足道。”朱木冈便傲然望天,让石护法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装伯夷。

  他不会告诉石承禄,其实自己刚才看到了自家的祖坟,才知道洪泽湖到了。

  当然,他们家的祖坟稍微大了点儿,有一座城池那么大。所以准确的说法应该叫祖陵。

  当然,这座洪泽湖西岸的祖陵,跟凤阳那座皇陵一样,都是朱老板发迹后修的。

  凤阳那座皇陵,埋葬的是朱元璋的父母仁祖淳皇帝朱五四夫妇。

  而眼前这座祖陵,则是朱老板在祖父的坟地旧址,为祖曾高三代先帝修建的衣冠冢。

  ……

  “没错,这正是洪泽湖。”明王也出现在甲板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朱棣给俩哥哥递个眼色,三人赶紧昂首挺胸,立在明王身后。

  亲兵该怎么当,哥仨还是很清楚的。

  明王满意的点点头,他本以为这哥仨公子哥习气太重,摆不正位置,带出去丢人呢。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其实中都起事前,我们非但在凤阳县组织起义,在别处也没闲着。我们让各省分舵、各府香堂都选拔了精壮,集中到这万顷洪泽中。”这时,他才又对哥几个透露道:

  “但是中都起义时,我没有动用这支力量,不然中都城不可能攻不下来。”

  “那你……明王为,为啥不用他们呢?”朱樉问道。

  “攻下中都来又如何?我们还有更大的图谋。”明王淡淡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朱桢看着这个话只说一半的谜语人,暗暗骂道,本王平生最恨两种人,一是说话只说一半的……

  ……

  沙船又在洪泽湖中行驶半日,便一头扎进了水上迷宫般的芦苇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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