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651章

作者:三戒大师

  “啊?!”陶真人险些一口老血喷出,登时就破防了。合着自己瞪了仇人半天,人家竟没认出自己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石承禄啊!”陶真人大声爆出一个遥远的名字。

  “哦,石承禄……”朱桢努力的回想,但他每天要想的事,见的人太多,早就养成了定时清空内存的习惯。根本想不起来这号人。

  “咱们在哪里见过呢?”

  “噗……”石承禄这下彻底吐血了,要不是侍卫死死按着他,非得气的跳脚不可:“十年前,凤阳城,是谁请你们在圜丘唱戏的?”

  “啊,是你啊!”朱桢这才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道:“早说你是石护法,我一下不就想起来了吗?谁知道石承禄是哪位?”

  “我明明跟你介绍过我叫石承禄的……”石承禄顿时觉得人间不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第二年我还汇合白莲教和弥勒教,在河南设伏包围你兄弟来着!”

  “对对对,这事我有印象。”朱桢点头道:“那次还挺吓人的,好在有惊无险。当时还听俘虏说你当上教主了,还替你高兴了一下呢。”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石承禄无语至极,他算彻底看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朱桢还真是有点高兴,毕竟他也是十年前的故人了。便无尽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这都十年了。本王总觉得那段日子好像还在眼前呢。虽然当时很艰苦,现在想来,却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哥几个这才明白,感情六哥对这个刺客头子有童年滤镜。

  “河南那次之后,就再没有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来没有,真好。”朱桢说完笑问道:“这些年你一直藏在方仙道?”

  “不是……”老六这个态度,让石承禄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执念都变得可笑而无意义。

  石承禄苦笑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放弃报仇。几乎每年都刺杀你一回,你都从来不知道吗?”

  “啊,不知道。”朱桢苦笑道:“刺杀本王的人太多了,一般不太严重的他们就不跟我禀报了。”

  “……”朱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石承禄更难受了:“唉,你越来越强大了,我却越来越弱了。现在连你下面的人都对付不了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老六道:“这些年我时常在想,要是当初在洪泽湖把你们兄弟五个喂了王八,会怎样?”

  “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朱桢摇摇头,停止叙旧道:“你怎么加入方仙道了?因为老七的招揽吗?”

  “……”石承禄闻言神情一震,没想到朱桢一句话就问到点上去了,不禁叹气道:“人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怎么就是个例外呢……”

第一一八三章 又疯一个

  别看石承禄和老六你侬我侬,跟老友重逢似的,但他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也不肯透露。尤其是与老七有关的,更是守口如瓶。

  朱桢只好让人把他带下去用刑。

  石承禄被押出门前,朱檀忽然大声问道:“陶……石承禄,你的仙方难道也是假的吗?!”

  石承禄回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檀。“没听刚才我俩说话吗?我是明教的人,这两年才投了方仙道,我懂个屁的炼丹。”

  “你不是说你是教主吗?”朱檀傻眼了。

  “出来办事,自抬一下身份罢了。”石承禄便理所当然道:“不然怎么入得了鲁王殿下的法眼?”

  “你,你!”朱檀气得七窍生烟。“你为什么要骗本王?!”

  “哈哈,因为你是傻子呀。”石承禄哈哈大笑起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为什么总能蛊惑人心吗?因为我们的看家本领,就是找到别人说啥信啥的傻子。”

  “我艹尼玛!”老十火冒三丈,两个人都按不住。“老子才不是傻子呢!”

  他打小自恃聪明,却被人家当成了傻子,这哪能受得了啊?

  “你都相信自己断了的男根能重生了,还不是个纯纯大傻子吗?”石承禄放声笑道:“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们在背后,天天怎么笑话你?”

  “我要杀了你,给我杀了他……”老十的情绪直接崩溃,疯狂的嘶吼着。

  连朱桢都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让高铁赶紧把石承禄带下去。

  待到石承禄一离开,老十便恼羞成怒道:“你们别听那妖道胡说八道,本王那里好好的,本王每晚夜御十女,那里怎么可能坏掉了呢?”

  十一十二甚至雄英,都露出同情的表情,显然更相信那石承禄的话。

  不然根本没法理解,老十为什么像疯了一样,满世界抓小孩?

  “别说了,雄英还在呢。”朱桢呵斥一声,对老十道:“你那里在与不在,都跟我们没关系。但现在你应该明白,那所谓仙药的真假了吧?”

  “……”朱檀垂头丧气,默然不语,显然是已经知道了。

  “赶紧把孩子交出来吧那就。”朱桢沉声催促道:“兖州百姓已经被你糟蹋的够惨了,最后做个人吧。”

  “那些孩子……”朱檀目光闪烁,寻思片刻竟道:“我可以交出来,但你得保证,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就当我用这两千个孩子买个太平……”

  话没说完,他便啪的一声,吃了老六重重一记耳光。

  “打得好!”皇长孙和老十二异口同声道。就连老十一也一脸解恨的欲言又止。

  朱桢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满脸厌弃道:“畜生!你是鲁王,那是你的子民!什么样的狼心狗肺,能让你张得开这个嘴。”

  “你打我?”朱檀万分错愕的捂着脸,根本听不进别的话,只关注自己挨了这一巴掌。“连父皇都没打过我。”

  “放心,这次回去都会给你补上的。”朱桢冷声道。

  “不,我不回去!那两千多小孩的性命,你就不管了吗?”朱檀大声质问道:“那他们一个也回不来了,而你,伟大的楚海滇王,就是本王的共犯!”

  “十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老十二忍不住骂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老十二,你少来这套。你现在是没就藩,等你就了藩,说不定比我还能折腾!”老十怪笑道。

  “你……”老十二一时语塞,看了老十就藩前后的反差,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一定怎样。

  “放心,绝对不会的。”朱桢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的对老十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们靠自己的力量也能把孩子救回来。”

  “那你就去救啊。”老十神经质的怪笑道:“兖州这么大,你们慢慢找去吧!就是不知道等你们找到时,还有几个活着的?”

  “……”朱桢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这正是老十唯一能拿捏住他的地方。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李芳远突然从外头快步进来,满脸兴奋的嚷嚷道:“爷爷,刚接到邓指挥急报,已经在微山湖救出了被掳走的两千三百名男童!”

  “是吗?!”朱桢登时忧色尽去,喜上眉梢。“动作还挺快的嘛。”

  “哈哈哈,老十看你这下还怎么拿捏我们?”老十二也乐得呗呗直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十却断不相信,脑袋摇成拨浪鼓道:“你们一定是在诈我!你手底下是天兵天将吗?动作这么快。”

  “爱信不信。”朱雄英得意洋洋道:“离开南阳镇前,我们就已经派人打入了你们内部,只要找到藏匿孩童的窝点,救出他们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连小孩子都这样说,老十就不得不信了。他满脸怨毒的看着老六:“既然如此,你还跟我假惺惺的要孩子干什么,耍我玩吗?!”

  “果然脏心烂肺看谁都不是好人!”老十二骂道:“六哥那是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惜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是,六哥故意在京里拖了一个月才启程,不就是为了给你时间擦屁股吗?但凡你脑子还正常,就不会我们这边都进了山东地儿,你那边还在到处抓小孩!”老十一也气愤道。

  “哦,六哥要给我机会,那现在也来得及。”老十满脸崩坏的笑道:“反正孩子也救回来了,那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吧。你们说好不好啊?”

  “……”十一十二和雄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亲耳所闻,他们都无法想象,人居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你现在知道怕了?”朱桢冷冷问道。

  “怕,我怎么不怕。”老十抽着脸道:“我一直都怕得要死,怕被父皇抓回去活活打死。”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害怕父皇呢?”朱桢沉声道:“不然在被父皇警告过一回后,怎么会依然不知悔改,而且变本加厉?”

  “这是因为仙长,就是那姓石的,跟我说不用担心父皇。仙药三个月就能炼成,等父皇派人来时,我都已经成神仙了!”老十说着表情彻底失控,状若癫狂道:“成了神仙我怕什么?我不光金枪不倒,我还刀枪不入,我还能遁地飞天呢!到时候认他这个爹他是爹,不认他这个爹就不是爹!我甚至能让他叫我爹!”

第一一八四章 治好了

  老十越说越离谱,到后头简直彻底昏乱了。说自己是什么九天真仙,什么忠孝帝君,法力无边,寿与天齐之类……

  看着他五官乱窜、口水直流,狂言乱语、不绝于耳的样子,十一十二哥俩面面相觑,心说他不是疯了吧?

  朱桢却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说自己有办法治好老十。

  等三人出去后,朱桢让人把门一关,便冷笑的盯着老十。

  老十还搁那疯疯癫癫,满嘴放炮,却听朱桢幽幽问道:“你是从老八那里取的经吧?他傻了你就疯了,有样学样是吧?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老十明显瞳孔一缩,继续搁那胡言乱语。

  老六却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冷声说道:“我告诉你,你俩情况不一样!老八干的事情到现在没人知道,所以父皇能接受他傻。你已经惹的天怒人怨了,还想装疯过关?你觉得父皇能接受吗?天下人能接受吗?!”

  老十愣怔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缓缓道:“我是你…祖宗……”

  “行吧,看来是真病了,那哥就给你治!”朱桢狞笑一声:“真是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当年哥在江西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你老十还在甩鼻涕呢!”

  说着他一挥手,高铁便把随行的军医叫了进来。

  “给鲁王殿下扎两针,清醒一下脑子。”朱桢冷声吩咐道:“用最粗的针。”

  “是。”那军医便打开了下层的匣子,从里头掏出一卷铁钉子似的银针来。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老六的军医还兼着行刑官的职责,好让他们更直观的了解人体构造。

  所以老六的军医,绝对是看病的里最会折磨人的。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将银针依次捅入鲁王的肩井、天宗、中脘等专司疼痛的穴道……每刺一针老十都要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

  也就是刺了六七针,那军医正要将银针刺入朱檀人中时,老十便彻底崩溃了,放声大哭道:“别扎了,别扎了!我没疯了,我是装的!”

  老六便笑道:“王先生的医术又精进了呢,果然是针到病除。”

  那军医却摇头道:“可能还会有反复,最好还是再来几针,加强加强。”

  “我艹尼玛……”老十不禁破口大骂:“还扎上瘾了?!”

  那军医便露出一副“看,我说吧”的表情,朱桢于是点头道:“那就再来上几针,可不能落下病根。”

  于是老十的人中、承山、承筋、环跳、涌泉、合谷、手上廉、风池、风府、少海,内关……又依次受害,愣是给扎成了个刺猬。

  他这辈子哪遭过这种罪?居然比之前弔爆了还要痛苦十倍百倍。虽然那次要更疼,但疼的一下就过去了,后来就没知觉了,这次却不然,全身如刀剐、如火烤、如蚁噬、如雷劈……无数种痛苦在体内肆虐,他却偏偏清醒无比,始终无法昏厥。

  朱桢是素来不主张酷刑的,平素用刑就是几张湿纸了事儿,但今天他却非要让老十尝一尝人间的痛苦,不然这畜生都要忘了他自己是人了!

  但其实,他要是不装疯卖傻,老六还真没机会收拾他。结果这蠢货也不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还敢搁这发癫儿,老六不趁机收拾他才怪呢!

  等王军医收针时,老十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成了一滩烂泥,躺在那里哗哗淌泪道:“六哥求求你了,我不想被带回京,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你就别作死啊!”朱桢面无表情道:“我一次次给你机会,你都不珍惜。现在逼着我公事公办,把事情摊到台面上来了,你再来这套,晚了!”

  “六哥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啦,我真的再也不敢了。”老十见仿佛有门,哭的更加卖力了,苦苦哀求道:“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到底原不原谅你,不是我来决定的。”朱桢却不为所动道:“我只负责把你的罪证收集整理起来呈给父皇,由父皇决定该如何处置你。”

  “就是不原谅我吗?你要是公事公办,把证据都摆到父皇面前,那不就是让他杀了我吗?”老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还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呢。”

  “是你逼着我公事公办的,现在我已经了解了你的罪行,你让我如何视而不见?”朱桢直摇头道:“我手下的千余军士也亲眼看到了你作恶的场面,我总不能把他们的嘴都堵上吧?就算我能把他们的嘴堵上,难道我能把全兖州百姓的嘴都堵上吗?!”

  “且不说我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我有,也绝对不能那么干!不然天理何在,国法何存?这个大明朝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可言吗?”

  “可我们是兄弟呀,不都说兄弟间要亲亲相隐吗?”老十巴望着老六,这时候他除了亲情牌,也无牌可打了。

  “不是兄弟的话,我能跟你废话到现在?”朱桢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是兄弟,亲亲相隐也有个限度,你做的恶太大,我罩不住。包庇你这样的畜生,我会被天打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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