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就不信傅友德、沐英、蓝玉等人,也能掉进坑里去。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菜就是菜。朱桢怎么能让这盘菜,再坏一次自己的大事?
于是他十动然拒道:“不过定远城现在太重要了,不是一个千户可以担纲的……”
冯程登时面红耳赤,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王爷瞧不起了。只好讪讪道:
“是罪臣妄言了。”
“不要有压力,你还年轻,还有的是证明自己的机会。”都是沾亲带故的,朱桢也不好太打击他,便温声道:
“先证明自己足以胜任一名千户吧……”
“是,罪臣谨记王爷教诲。”冯程都快要哭出来了,好像被打击的更重了。
但那又如何?还指望王爷安慰他不成?冯程只能告退,默默整理自己的心情去了……
……
另一个主动请缨的人选,更让朱桢想不到。
居然是他大舅……
待到冯程退下,武昌伯、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楚海滇王三护卫都指挥使胡泉便出班抱拳道:
“末将斗胆,请王爷把守定边城的差事,交给我吧!”
“咳咳……”朱桢差点没让口水呛死,咳嗽连连道:“武昌伯,你你……你搞什么飞机?”
阶下众将搞不懂何为飞机,都以为这甥舅俩搁这儿唱双簧呢。
心说,哦,这是王爷看我们不积极,搁这儿挤兑我们呢?
因为一来,亲王三护卫的职责是保卫亲王,并跟随亲王作战。大明还没有亲王自己不出战,单派三护卫出战的先例呢。当然,大明的历史也短了点……
还有二来,胡泉可是王爷的亲舅舅,放着一群将领不用,还得让他亲舅上。这传出去得多难听啊,还不都骂我们畏敌怯战?
这下众将实在憋不住了,便纷纷请缨,要求去守定边城。
结果还争竞起来了呢。而这个原本人人避之不及的任务,就这样被赋予了特别意义,成了大家都想抢的香饽饽了。
为了让王爷选择自己,这帮侯爷、都督们互相较劲开来。
将军们较劲时,无一例外,都是摆资历,论战绩。谁更早加入朱老板麾下,谁的功劳更大谁就牛逼……
就在他们比来比去时,胡泉忽然问道:
“你们哪个打过洪都保卫战?”
众将领登时语塞。洪都保卫战极其惨烈,打到最后没活下来多少人,就连大将赵德胜都阵亡了。而活下来的,除了备受朱老板信任的邓愈之外,全都受到了朱文正案的牵连。
其实胡泉兄弟也受了牵连,不然也不至于洪武三年时,连个伯爵都没捞着。还得后来靠外甥才能封爵……
而在场的众将基本上都官运亨通,自然没受过朱文正的牵连,也就没参加过洪都之战了。
……
见众将都不做声,胡泉便傲然道:“我打过!而且是压力最大的水门守将。”
顿一下,他提高声调,声震金殿道:“我跟两千弟兄,打退了十倍几十倍敌军的上百次进攻,整整守了八十五天!”
说着他环视众人道:“谁敢说自己守城的经验比我丰富?谁敢说自己比我韧性好?”
众将心说你守过洪都你牛逼,纷纷摇头道:“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那就承让了。”胡泉哈哈一笑,团团抱拳。
“承让什么承让?”朱桢见大舅想绕过自己,把这事儿敲定,不禁一阵气急败坏,摆摆手,斥退众将道:
“你们先出去,本王单独教训他两句!”
“是。“众将齐声唱喏,鱼贯告退。
……
待众将告退后,朱桢走下王座,郁闷的瞪着大舅道:
“舅舅,你跟着瞎掺合什么?要是让我娘知道,我派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王爷放心,为臣不会出卖你的。”胡泉先开个玩笑,然后正色道:
“因为我必须要去。”
“理由?”朱桢哼一声道:“说服不了本王,你哪也甭想去!”
“因为定远城太危险了,你让别人去谁都不合适,只有派自家人,别人才无话可说。”胡泉便沉声答道:
“而我又是最合适的人选——洪都我都守下来了,区区一个定边城,能奈我何?”
“唉,话虽如此,可是我不放心你啊。”朱桢叹息道。
“王爷,身为三军主帅,必须一视同仁,不能徇私!而且越是危险的任务,就越要让自己亲近的人执行,一来,亲人才会尽心竭力,毫无保留的完成任务;二来,这样也能激励将士,让三军用命……”
朱桢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大舅这话是正理。
‘王爷派自己的舅舅,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了。’
跟‘他怎么不让他舅上?’这两种说法,对士气的影响可谓天差地别。
“不行。”但他又赶紧摇头。道理再对,他也不放心舅舅去冒这个险。
“王爷,算我求你了!”胡泉却还非去不可了,动情的对朱桢道:
“你大舅我这一辈子,年轻时有爹罩,中年靠妹妹,老了又有外甥罩。全是你们的光,我自己太黯淡了……”
‘这有大腿可抱,多是件美事啊。’朱桢心说。当然,眼下情绪不对,便没犯贱。
“王爷,也给为臣一次露脸的机会吧!你是知道我的,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胡泉再三恳求,态度坚决。朱桢只好无奈答应下来。
“唉,好吧,大舅你可千万保重……”
然后他叫众将进来,宣布派自己的亲大舅去守定远城。众将虽然都觉得可惜,但对王爷这个一视同仁的决定,还是很服气的。
第一零八三章 回京
军情如火、事不宜迟,次日一早朱桢便踏上了回京之路。
修路一直是开发云南的重中之重,在朱桢的持续关注下,通京大道的主干道已经全部修好。
在坝子上,道路宽达十丈,路面又平又直。在山区里道路变窄,但也能容纳八匹马并行。而且上下坡的路面上都铺了碎石板,大大提高了行路的便捷和安全。
更重要的是,东行官道上还按照中原的规定,每隔六十里便设有一处驿站。驿站内有一名汉人驿丞坐镇,其手下驿卒、马夫、兽医、膳夫皆是土人。
这么搭配居然还挺和谐,活干的有模有样,一应接待工作也井井有条。
这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当首领的能建立亲密的关系,两边经常保持深入浅出的沟通,下面人相处起来也不会太困难。
总之,拜奢香夫人所赐,朱桢这次的回京之路是走得最顺畅的一次,比之前少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沅州,还更省体力。
到了沅州后就可以乘船了,但为了节省时间,朱桢依然白天骑马,晚上才上船休息。直到船入长江,才不再上上下下的折腾,一路顺流而下,终于赶在除夕前,抵达了久违的金陵城。
……
“六哥!”
“六叔!”潭王朱梓带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朱雄英,在江东门码头迎接他。
“哈哈,老八,雄英!”朱桢大笑着走下座船,皇长孙便扑了上来。
“六叔,可想死侄儿了……”
“六叔也想你啊!”朱桢一把抱住他,使劲揉了揉朱雄英冻得通红的小脸。“好家伙,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朱桢满脸的姨母笑,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啊。能看到十二岁的雄英,真是太好了……
叔侄俩腻歪了好一会儿,朱桢才放开皇长孙,笑对潭王道:“老八,你也长高了一大截。听说你今年都要大婚了。”
“是啊,六哥,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你都当爹了。”朱梓点点头,他虽然个子不矮,但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跟那帮活土匪似的哥哥截然不同,似乎跟老五是一挂的。
不过老五是真的安静,甚至有些木讷,他却眼珠子滴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货。
“别提了,我这当爹的还没见儿子一面呢,肯定要被骂惨了。”朱桢苦笑一声,他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其实也怀着小小的私心的。他不想让儿子出生头一年,都没见过爹啥样。
“先上车再说吧,父皇和大哥该等着急了。”朱梓笑着请大哥先上自己的象辂……就像金辂是用黄金装饰的车;玉辂是用玉装饰的车;象辂也是用象牙装饰的马车,而不是大象拉的象车。
这是亲王规制的座驾,只有朱桢因为地位特殊,所以可以乘坐与太子相同规格的金辂。
不过坐进去之后,朱桢发现老八的车厢中,可比他那辆金辂豪奢多了。
只见车厢四角的曲梁镂金垂云,梁上支撑描金圆顶,顶面饰四块碧玉圆板。金云叶青缎料的帷幔自辇顶披至车厢。
车厢内设有象牙制的云龙宝座,座左设金鼎,右挂宝剑,所有的摆设无不价值万金。
把朱桢看的一愣一愣,只觉自己的金辂,跟老八的一比,简直就是寒酸了。
“现在宫里给配的车,都是豪华版的了?”朱桢抚摸着车厢壁上的金饰,发现既不是鎏金也不是錾金,就是用实实在在的黄金制成的。
“还是原来那个样,就一个壳子,里头啥也没有。这都是我自己装修的。”老八有些得意道:“怎么样,还能入得了六哥法眼吧?”
“大开眼界,我可没坐过这么豪华的车……”朱桢哈哈一笑。
这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事实。可能是被朱老板从小穷养惯了的缘故,他跟几个哥哥在吃穿用度上都很不讲究。基本上只要吃得饱、穿得暖,住的地方干干净净就不会有意见。
他们甚至有些厌恶过于精美繁复的事物,认为这纯属于浪费民力。有这功夫雕花镶金的,还不如多造辆马车来的实际呢。
“七叔还有辆更豪华的呢。”朱雄英忽然插嘴道:“但他太抠了,都不给车上的女子衣服穿……”
“咳咳咳……”老八就使劲咳嗽一阵,赶忙岔开话题,对老六笑道:“本以为六哥赶不上过年了呢,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从出发到今天也就半个月。”
“呵呵,这不是着急么。”朱桢笑笑,看老八的目光却倏然一闪,便恢复如常。
“六哥肯定奇怪,我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吧?”老八还在那里显摆道:“因为我接了你的班,现在轮到我管锦衣卫了。”
“我说呢。”朱桢大笑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也确实明白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那个猜测,还真是猜着了……
“多谢八弟!”朱桢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对六哥最好了。”
“那是当然了。”老八便摸着后脑勺大笑问道:“不过你为啥谢我啊?”
“哈哈哈,没啥没啥。”朱桢也大笑起来,把个皇长孙看的一头雾水。
……
哥俩聊着天,转眼就到了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