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我以后要躺平,地球爆炸都不带翻身那种!
楚王殿下正在那里一边抹泪,一边发穷恨,忽听耳边响起个脆生生的童音:
“你是在哭鼻子吗?”
“怎么,不服?你管得着吗?啊!”朱桢登时大怒,可恶,小小孩童也敢嘲笑本王。
他狠狠转头一看,却见是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看着的他。
特招人喜欢那种。
包括楚殿……
朱桢登时觉得很没面子,赶紧胡乱抹掉泪,哼一声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叫刘璃,我爹叫刘琏,我哥叫刘祥。”小女娃甜甜一笑,两个小酒窝。“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楚王殿下。”
“哼哼,怕了吧!”朱桢又哼一声道。
“我不怕啊,你又不是坏人。”小姑娘便从斜挂在腰间的小荷包里,摸出块饴糖,递给他道:“我娘说难过的时候吃块糖,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朱桢接过来,却不敢吃。他可是给人家爷爷下药的凶手,家属有充分的报复动机。
“你是怕我下毒吗?”小女娃看上去跟他般般儿大,奶声奶气的,看人还挺准。
“哼,本王不怕,本王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朱桢板着脸道。
“哇,这就是王者之风啊?”刘璃赞叹一声,又掏出块糖,自己美滋滋的舔起来。
“那啥,你怎么知道本王不是坏人的?”朱桢一脸不被理解的沧桑与深刻道:“本王可是背负了千古骂名的。”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刘璃却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给他擦擦泪道:“不然我爷爷是不会继续给你当老师的。”
“你知道个……啥……”朱桢鼻子一酸,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小萝莉治愈了。
“我知道的多了呢。”刘璃扳着纤细的手指,如数家珍道:“比如你在大本堂整天气我爷爷,欺负齐王和潭王;再比如你写字很丑,喜欢上课睡觉,还跟着秦王燕王逃课……”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朱桢老脸发红道:“本王现在……改了。”
“嗯,我相信你。”刘璃点点头,眼神纯净的让人觉得,辜负她……的信任,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朱桢刚要再说话,却又响起一个童声来。
“啊,妹妹,快走。”这次的男声听着就可恶。
便见一个比他大个一两岁的男孩,跑过来牵起刘璃的手。
朱桢登时大怒:“放肆,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她是我妹,你这个坏蛋滚远点儿!”男孩狠狠瞪他一眼,拉着刘璃跑开了。
“哥,楚王殿下不是坏人……”刘璃的声音随着风儿飘来,人却转眼就消失了。
朱桢怅然的叹口气,他发现自己这个年龄真要命,对沐香那样的大姐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却让刘璃个小丫头片子,弄得五迷三道。
看来以后,又多了个好好学习的理由……
……
厅内,眼看着刘基精力不济,朱元璋却忍不住又起个话头。
“还有件事,先生帮咱参详参详。廖永忠在大牢里对咱说……咱那些淮西老兄弟,比他作恶多端十倍不止。他说他们在凤阳老家圈地,强迫百姓投献在他们门下,不从的轻则毒打强迫,重则送去服苦役到死……”
刘伯温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刚才事关生死,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现在跟他没什么关系,便开始明目张胆的摸鱼了。
“可是咱跟老乡亲联系也不少,前几日还请来贺岁的花鼓队吃饭哩,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朱元璋叹息道:“唉,这到底该信谁的呀?”
“事不目见耳闻,焉能臆断其有无?”刘伯温缓缓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会不懂吗?还是有什么忌讳啊?”
“呵呵……”朱元璋尬笑一声道:“按说应该责令有司去好好查查,可那是凤阳……”
“是啊,那是凤阳。”刘伯温阴阳怪气道:“是跟皇上打天下的淮西功臣的老家,丢块石头下去,都能砸到个开国功臣的家里人。”
“咱也不是徇私,而是天下未靖,北有王保保,南有梁王,还得指望那些军头呢。”朱元璋跟刘伯温也没必要来虚的。
“这帮家伙也知道咱需要他们,什么钦差大臣去了都不管用,都得灰头土脸给撵回来。”说着,朱老板惋惜的看一眼棺材瓤子似的刘伯温道:“可惜先生现在这个样子,不然你来当这个钦差,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呵,老臣现在是废人了……”刘伯温面上笑呵呵,心里妈妈匹。也不知自己这身病,是给谁卖命落下的?
“但几位殿下已经成年。”他便反手将了朱元璋一军。“以他们的身份,可比老臣合适的多。”
“哦?”朱元璋愣怔片刻,方缓缓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
……
圣驾一离去,刘琏赶紧扶着刘基回卧室放躺。
“父亲,这一关过去了吗?”虽然父亲已经虚脱,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刘基点点头,良久长长一叹道:
“楚王殿下,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啊……”
说完他低声吩咐道:“替我写信给贯中先生,请他进京一晤。”
“父亲,恁才刚捡回条命来,再跟那种人接触,合适吗?”刘琏很不情愿。
“没事了,今天之后,为父不用再那么小心了。”刘基苦笑一声道:“再说,欠了人情,得还啊。”
……
另一边,返程路上,御辇中。
还是朱元璋坐着,朱桢趴着。
见他手里拿着个饴糖,想吃不敢吃的样子。朱元璋心一软道:
“想吃就吃吧,少吃块糖也瘦不了。”
“给父皇吃。”朱桢一感动,便献出了那块饴糖。
“哈哈,还算你小子有点孝心。”朱元璋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屁股道:“还疼吗?”
“好多了。”朱桢更坚决的献糖。
见这娃双手捧着糖,一副自己不吃就不收回去的架势,朱元璋老怀甚慰,张嘴含了进去。
“唔,不错。”他含糊着说道:“小子,想不想回老家玩几天?”
“回老家……”朱桢眨巴着眼睛,忽然心中一紧。
心说,父皇,做个人吧。
因为他想起电视剧中,一段至今记忆犹新的剧情……
说是朱元璋为了让儿子们在就藩前,感悟自己创业艰难,体会民间疾苦,特命他们前往凤阳,去祖宗基业创始之地经受历练……
他记得四哥永乐以后,还经常对儿孙说起这段刻骨铭心的民间生活。
并认为自己能南北征战,不畏塞外风寒,就得益于这段经历……
当时他就想,这得是什么样的好日子,才能叫朱棣产生这种感想啊?
现在他想的却是,莫非这好日子里头,还有自己的一份?
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他真是被父皇玩怕了……
第六十六章 廖永忠之死
入夜,太平里、斛斗巷,相府后院书房。
一桌二椅一盏灯,一汤两菜一壶酒。
胡惟庸和他侄子胡德小酌。
“唉,怎么会搞成这样……”胡德喝一杯闷酒,神情与其说是沮丧,不如说是恐惧。
“牛头马面都到姓刘的家了,怎么就让楚王那个小兔崽子,给搅黄了呢?”
胡惟庸闻言白了侄子一眼,暗骂道,说老子是牛头人,还是说周院判是马面人?
“别说你了。”但他实在没心情较真,夹筷子煎炒小银鱼,味同嚼蜡道:“连老夫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难道……刘伯温恐怖若斯?”胡德一边给伯父倒酒,一边颤声道。
“谁知道呢?”胡惟庸摇摇头,嘿然道:“其实刘基的死活并不重要,麻烦的是,皇上居然和他见了面。”
“也不知说了些啥?”
“还能说啥?就凭刘伯温那张嘴,还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完事儿再倒打我一耙?”胡惟庸惆怅的仰脖干一杯。
“啊……”胡德正在给他倒酒,闻言愣在那里。
胡惟庸拿筷子点一下侄子道:“洒了。”
“哎哎……”胡德赶紧搁下酒壶,用袖子擦擦桌面,颤声问道:“那,伯父,皇上会不会知道烧信的事儿?”
“慌什么?”胡惟庸稳稳端起酒盅,定定看着明显高出杯面的酒液。“皇上怀疑就让他怀疑去吧。他要对付的人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轮不着咱爷们儿。”
“啊……”胡德并没安心,反而更慌了。让皇上惦记上的感觉,也够恐怖的。
“伯父,快想办法把侄儿调出亲军都尉府吧!”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胡惟庸啐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哪去?再说,这时候调走,不正好让皇上怀疑到你头上吗?”
“啊,那……”胡德一阵口干舌燥。“那就坐这儿老实等死?”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了。”胡惟庸淡淡道:“反而要主动出击!”
“那不死得更快?”
“不,你错了。现在在皇上眼里,我胡惟庸不过是大丫鬟挂钥匙——当家做不了主,咱淮西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韩国公。”胡惟庸沉声道:
“动了韩国公,整个淮西都要不安,所以韩国公是安全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取而代之,代替韩国公当这个淮西老大哥,到那时咱爷们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怪不得伯父要帮那些勋贵,对付廖永忠呢。”胡德恍然道。说完又觉得不对,要是伯父不对付廖永忠,不就没这些狗屁倒灶了吗?
“不错,伯父没有韩国公的资历,甚至连汪广洋那个老酒鬼都比不了。不帮他们捞钱,他们怎么认我做大哥?”胡惟庸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除掉了廖永忠,不亏。”
“廖永忠不会出来了?”胡德吃惊道。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就是我们的洪武皇上。”胡惟庸朝宫里拱拱手道:“廖永忠这回能竖着出来,我跟你姓。”
“他不是有铁券吗?”胡德还是有些不信,他整天听那些勋贵子弟吹嘘,铁券何等何等厉害。
“那铁片片是谁发的啊?”胡惟庸却哂笑道:“皇上真想弄死谁,是块铁片片能拦得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