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39章

作者:三戒大师

  “父亲……”他忍住没有在背后骂刘琏,把马子搁在地上,然后去扶刘基道:“儿子给你解裤带。”

  所谓马子,就是溲便之器。原先叫‘虎子’,是尿壶的别称,唐人因为避太祖李虎讳,改称‘马子’。

  又因其形桶状,故而美其名曰‘马桶’。

  “我现在用不着。”刘基却抓住自己的裤带。

  “那父亲要拿马子干嘛?”

  “我只是说,现在用不着。”刘基淡淡说道。

  “呃,好吧……”刘璟心思比大哥细,能从父亲又开始故弄玄虚的话语中,感觉出他好像又有了活力。

  ……

  两个时辰后。

  刘琏端着药碗站在床边,一脸不忍心。

  “父亲,三思啊。”

  “喝。”刘伯温一脸决然,接过药碗,就是一大口。

  咦,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是,方子里有枇杷和麦冬。”刘琏小声嘀咕道:“仁济堂的大夫说,开方子的人用了心思,这应该给小孩子喝的。”

  刘伯温心中一阵暖流淌过,楚王殿下实在太细了。这是担心老夫跟他一样,吃药怕苦吧?

  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刘伯温暗下决心,若真能逃过这一劫,自己定要好好报答楚王。

  然后他便一饮而尽。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刘璟便听到父亲腹中咕噜作响,渐若雷鸣。

  再看刘基老脸煞白,身如筛糠,举手虚抓道:

  “快,扶我上马!”

  那一夜,刘老汉一夜上马十几回,虚得他脸都绿了,两腿直打摆子,给朱老板的谢恩表都是在马桶上写的。

  ……

  翌日,武英殿。

  朱老板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忙完了上午的政务,朱元璋跟胡惟庸一边吃工作餐,一边处理政务。

  朱元璋一边快速的批复奏章,一边问道:“去看刘先生了?”

  “回上位,昨日为臣带太医院判周启仁,探望过诚意伯了。”胡惟庸禀报道:“周院判开了药,臣也转达过皇上对他的关心了。”

  “你问他了?”朱元璋目光复杂。

  “问过了。”胡惟庸点点头,便将与刘伯温最后那段对话,原原本本转述给皇帝。

  不是他不想加工一番,而是按例,刘伯温会上谢表。在谢表里八成也会描述这一段,要是让皇帝知道自己在骗他,会把自己的皮扒了的。

  是真扒皮那种,不是夸张的修辞。而且扒完皮还会往里头塞草,做成人偶挂起来……

  “不是,不知情,没联系。”朱元璋冷笑几声,果然开始翻找刘基的谢表道:“让咱看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胡惟庸做秘书是很称职的,给朱老板把奏章整理的分门别类,一目了然。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朱元璋先看了看火漆,完好无损。便拿起金刀划开火漆,展开折页。

  “什么味儿啊,这是?”朱老板鼻子尖得很,嫌弃的看一眼胡惟庸。“你放屁了吗?”

  “啊这……”胡惟庸迟疑一下,摇摇头。

  按说这种时候,做臣子的应该主动揽责说是。这样万一是龙屁,就可以替皇上解尴尬。

  可他知道朱老板要是出了虚恭,从来都会直接说‘哈哈哈,咱放屁了!’

  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所以他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硬揽。

  一看谢表,朱元璋才知道那味儿是哪来的。

  “什么?吃了太医给开的药之后,一夜拉了九回?”朱元璋满嘴的干粮末,直接喷了胡惟庸一脸。

  “而且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给咱的谢恩表都是在马桶上写的?”

  他抬头看向正在用袖子偷偷擦脸的胡惟庸道:“周启仁这是开的什么药啊?刘伯温肺里有毛病,怎么给他开泻药啊?!”

  “为臣,为臣不通医理……”胡惟庸又吓出一头汗,暗骂周启仁,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不着痕迹,让刘伯温几个月以后再死就行!

  姓周的干嘛下这么猛的药啊?!活腻了也别拖上本相啊!

  “把他给咱叫来!”朱元璋马上下令。

  ……

  就很快,周院判筛糠似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的心理素质比胡惟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一听传旨太监说皇帝召见,直接就吓得换了条裤子。

  直到皇帝问他,为啥给刘伯温开泻药。

  “啊?”他才一下子僵住,然后不解道:“为臣开的方子,绝对不利泻啊……”

  心说恰恰相反,应该大便秘结才对。

  “但人家却拉了一晚上,好汉还禁不起三泡拉呢!何况他一个病老汉?!”朱元璋气得拍桌子道:“他要是活活拉死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还是咱头上?!”

  “皇上,能让为臣再看看处方吗?”周院判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太紧张,写错药名了?

  “给他看看。”朱元璋一挥手,吴太监将刚从诚意伯府上取来的药方,递给了他。

  周院判接过来一看,登时叫起了撞天屈。

  “冤枉啊皇上,这方子不是为臣开的那一张!”

第五十七章 破案了

  武英殿。

  “你说什么?”朱元璋自然不信周院判的话。

  “为臣的方子是滋补润肺的,这是个利泻的方子,两个方子相差十万八千里啊!”周院判忙道:“皇上若是不信,请看为臣回太医院后,记录的医案。”

  御医给皇家看病责任重大,他们每一次切脉、诊断、下药的经过,都要详细记录在案,以备事后追查。

  吴太监将周院判的医案转呈御前,朱元璋虽然不懂岐黄,但字还是认识的,一看这两个方子,几乎没有一味药是相同的。

  而且笔迹一看就是两个人的。

  “这是搞什么名堂?”朱元璋也给搞糊涂了,吩咐吴太监道:“把刘琏给咱叫来。”

  ……

  顿饭功夫后,刘琏觐见。

  “哪张是你抓药的方子?”朱元璋让太监给他看那两张方子,劈头问道。

  “啊?”刘琏一脸糊涂的拿起‘瘦金体’来。“回皇上,这张啊。”

  “那为什么周院判说,给你开的是另一方子呢?”朱元璋沉声问道。

  “不会吧。”刘琏脸色煞白,其实多半是吓的。

  “怎么不会?这张笔迹都不是我的!”周启仁气愤的抗议道。

  “啊,是吗?”刘琏先是震惊,然后喃喃道:“怪不得家父吃了药就腹泻不止,整个人都拉虚了。”

  “你爹没事吧?”朱元璋问道。

  “今早请大夫开了止泻药,暂时住了。”刘琏满脸忧色道。

  “既然方子不是周启仁开的,那到底是谁开的呢?”朱元璋回到正题。

  “昨天从早到晚,就周院判一位大夫去过我家。”刘琏回忆道。

  “会不会是抓药的时候,药铺搞混了方子?”胡惟庸插嘴道。

  “不可能。”朱元璋断然道:“外头的药铺也会用太医院的处方笺吗?”

  “啊对对对,皇上说的是,臣正是看到,方子写在太医院的处方笺上,才不疑有他的。”刘琏赶忙点头附和。

  “你好好想想,昨天还有谁去过你家?”朱元璋沉声道。

  “家父一直闭门谢客,昨天只有胡相和周院判,还有……”刘琏说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闭嘴。

  “还——有——谁?!”朱元璋拖长了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臣说不得。”刘琏额头贴地。

  “你们先退下。”朱元璋一挥手,胡惟庸和周启仁赶紧退出殿外。

  出来后,两人装作不熟。其实胡惟庸也顾不上搭理他,所有心思都用来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胡当然知道刘伯温是智慧的化身。所以哪怕对方已经是没了牙的病老虎,他还是处心积虑,从数月前便开始布局。

  他利用开中法被破坏做切入,以皇帝最不能容忍的私盐案为引线,以廖永忠本身的骄横不满、奢靡僭越为抓手,最终干掉了廖永忠,为勋贵集团垄断开中扫清了障碍。

  这就是朱暹、邓镇那些勋贵二代们都积极配合他的原因,也是曹秀不敢掺合进来的原因。

  关系到淮西勋贵的财路,谁敢螳臂当车?

  而胡惟庸积极张罗此事,一是为了拉拢淮西帮,让他们像支持韩国公一样支持自己。

  二来,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

  刘伯温就是那个他剑锋所指的沛公!

  除掉刘伯温,非但可以出一口恶气,还能断了李善长重新出山的路,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胡惟庸的这番谋划,可以说处心积虑、环环相扣,一步步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已经把套索牢牢套在了刘伯温的脖子上。

  昨晚他又复盘了整宿,可以十分确定,刘伯温绝对没法挣脱这套索了。

  因为刘伯温已经相信,这套索是皇帝让自己的给他套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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