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366章

作者:三戒大师

  “没,没有。”金助教摇头道:“那天我正好不太舒服,向祭酒了半天假,下午才上班的。”

  “你又在放屁了。”朱桢怒哼一声道:“没人带着他都进不去正院,更别说祭酒、司业堂了!不是你答应会替他引见,他能跟堂弟说,自己要来见宋祭酒、王司业?!”

  “按说他想见到祭酒、司业,最好的机会是在当日师生齐聚的升堂仪式上。众目睽睽之下,冲出人群,跪地鸣冤,效果最好。”朱桢接着沉声道:

  “但那天升堂时,全程无人喧哗,没出一点状况。这说明他心里有底,认为不必如此,就能体面的见到两位校长。正是你给了他这份自信,对不对?!”

  “那都是他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他。”金文征全身内衣都湿透了,心中暗暗哀鸣,这人是魔鬼么?为何什么这么清楚?

  “肯定又是那套模棱两可,让他自以为是对不对?”朱桢冷声道:“可你也同样太自以为是了——生怕事后要担责,居然请假了!这不正说明你心里有鬼么!”

  “这怎么能说明呢?”金文征瞠目结舌道。

  “因为你要是心里没鬼,就只会担心他会不会在祭酒司业面前,有什么过激的言行?担心万一结果不好,他会不会干傻事、寻短见啊!”朱桢冷笑道:

  “你应该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他,寸步不离陪着他,直到平安把他送出国子学。这才是问心无愧的表现——可你却居然请假了!这不正说明,你早就知道他这次肯定没有好结果?

  “不,你肯定知道是最坏的结果,能逼得他寻短见的那种!所以你才得躲开,对不对?!”朱桢冷冷看着金助教,那双降妖除魔练出来的招子,看的他心慌意乱,感觉自己的肺腑肝肠都被看得透透了。

  “我没有,我不是……”但坦白的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只能负隅顽抗。

  “那你为何要请那半天假?!”朱桢冷声问道。

  “难受的下不来床。”

  “什么病,哪里不舒服?”朱桢冷笑道:“本官可听说,宋祭酒很不好说话,没有正规大夫的诊断,是不会准假的。”

  说着他揶揄笑道:“说吧,请的哪个大夫,本官明日就把他叫来问个明白!”

  “是,是……”金助教擦汗道:“是国子学的刘医官。”

  “把那刘医官叫来!”朱桢立马丢了根火签。

  “是!”邓铎得令,马上去传人。国子学的官员,平素也都住在校舍内,要找什么人很方便。

  须臾,那四十多岁的刘医官,也衣衫不整的被带来了,应该是从被窝里被拖出来的。

  “学丞大人,啥事儿不能明早说?”医官比学官还没地位,就这样都不敢发火,依然陪着小心道:“那事儿肯定很急吧?”

  “是本官性子急。”朱桢淡淡一笑,将问题抛给他道:

  “金助教说,本月初二他病了,请你看过开了假条。本官现在问你,他得了什么病,上午病的下不了床,还不耽误下午活蹦乱跳的到处串联?”

  “这……”刘医官看看金文征。

  金文征也巴望着他。

  “回学丞。”刘医官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国子学师生三千多夫,却只有下官一个大夫,每天看的病人太多,哪能记得过来?”

  “这么说你忘记了?”朱桢轻声问道。

  “真忘记了。”刘医官点头道。

  “那本官就帮你回忆回忆。”朱桢便温和笑道:“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是同行。”

  “大人也是大夫?”刘医官惊喜问道。

  “算不得大夫,最多算个赤脚郎中,知道些民间偏方罢了。”朱桢笑道:“比如说治你你健忘症,我就有个简单的办法,我写一行字,你跟着念,念完了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真的么,我不信。”刘医官摇头道。

  “事不目见耳闻,焉能臆断其有无乎?”朱桢笑道:“究竟中不中,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刘医官便走到桌案前,朱桢提笔写过一个,他就念一个。

  “玩……我……鸟……”

  “好哇,居然敢在绳愆厅公然出口成脏!”朱桢闻言,马上丢下笔,一拍惊堂木道:

  “来人,笞五十!”

第六二九章 横竖都是错

  绳愆厅。

  “玩我鸟?太猥琐了吧!”众人惊呼一片。

  “这种要求,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胡显被震撼两年半道:“这大庭广众的。”

  “口真重啊。”邓铎也感叹道。

  就连老王都小声嘀咕道:“俺都是黑着灯弄……”

  “你,你!”刘医官又羞又急,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道:“明明是你写的‘玩我……鸟’,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本官可不是那种腌臜泼才。”朱桢举起那张纸来,对罗贯中道:“你来念!”

  “王元鹅……”罗贯中有气无力道。这老六现在不光像曹贼了,跟高太尉也有一拼了。

  “什么?你胡说……”刘医官瞪大眼,仔细打量着那三个字。但见其确实变成了‘王元鹅’。

  “不是,你是故意的……”刘医官欲哭无泪道:“哪有挨这么近‘王’和‘元’,拉这么开的‘鹅’?”

  “本官不善书法,你管得着么?”老六臭不要脸道:“这叫心中有佛你见佛,心中有便便你见便便。”

  “我没有,我刚起床,我有眼屎……”刘医官感觉快要窒息了,终于知道被冤枉是个什么滋味了。

  “不是,人都是竖着写字,你怎么横着写?”见刘医官都要被玩尿了,金助教赶紧帮腔。

  “我写匾呢。”老六便道。

  “写匾也是从右往左写的。”金助教道:“哪有从左往右写的道理?你这是赤裸裸的构陷!”

  “好吧,那我再从上往下写一个,再给他一个机会。”朱桢便笑着。

  “好!”刘医官马上又来了精神:“我这回肯定不会念错的。”

  朱桢便提笔重新写了个字,看着他。

  刘医官念道:“日。”

  老六再写个。

  刘医官再念:“蛋。”

  老六写第三个了。

  “大……”刘医官念完,嘴角直抽,仿佛有中风迹象。

  “这回更过分了。”胡显叹气道:“刚才只是猥琐,现在直接改骂人了。”

  “是啊,‘日,蛋大’,真是太脏了!”邓铎等人也纷纷点头。

  “可他就是这么写的啊?”刘医官委屈极了。

  “仔细看,此乃——‘是中天’啊,笨蛋!”朱桢把那张纸怼他脸上道:“还说自己没骂脏话?把他拖下去!”

  “你,你你……”刘医官人都麻了,‘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王班头便带人将他拖到隔壁刑室去。

  朱桢也对那目瞪口呆的金助教笑道:“我抽几鞭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完便撸着袖子进去。

  ……

  刑室内,刘医官已经被往红凳上一按,裤子一脱,麻绳一捆,成了待宰的光猪。

  王班头从墙上取下皮鞭,沾了沾盐水,狞笑着就要抽打。

  “等等,第一下我来。”朱桢却把鞭子要了过来。这么完好的屁股,第一下当然要他亲自来了。

  啪的一鞭子抽下去了,刘医官嗷的一声惨叫,挺白的屁股上就多了一道红印子。

  “别打了,我说……”他一下就顶不住了。

  “现在求饶,晚了!”朱桢正在兴头上,哪管他告不告饶?啪啪啪,一鞭一条痕,打得过瘾极了。

  他甚至体会到了老贼的快乐……

  ……

  外间厅中。

  听着里头传来鞭挞声、惨叫声,金助教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那边罗贯中将口供简写速记的部分补完,抬头看他一眼道:“你尿急么?”

  “呃不……”金助教尴尬一笑,旋即又改口点头道:“是下官闹肚子。”

  “出门往西,最角上是茅厕。”罗贯中便随口道:“自己带纸。”

  “好好,下官有草纸。”金助教赔笑道:“那下官先去方便了。”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学丞问话。”罗贯中淡淡道。

  “唉,好的,很快。”金文征话音未落,便夹着屁股小跑出去。

  “演的还挺像。”罗贯中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笑。

  ……

  那厢间。

  老六足足抽了二十鞭子才过瘾。

  再看刘医官的腚,都给打成红心火龙果了。

  刘医官整个人都不好了,腚疼是一方面,这时候其实还不太疼。关键是心理的巨大打击……他在官廨里睡得好好的,稀里糊涂就让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耍了两把打了一顿,换谁谁也懵啊。

  “还有三十鞭子。”朱桢把鞭子丢给王班头,问刘医官道:“是让他继续,还是你说说?”

  “别打了,我说,我说……”刘医官赶忙流着泪儿,一五一十的招认。

  “初一那晚上,金助教带着两瓶酒,一包肉条来找我,说明天有点事儿,让我给他开半天假条。

  “这种事儿常事儿,那些学官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所以小人也没多想,就给他开了。”刘医官垂泪道:“没想到是这么个后果,呜呜……”

  “那你为什么撒谎?”朱桢沉声问道。

  “小人一是不想多事,二来……那金助教可得罪不起。”刘医官还不知道金文征已经便便遁了,压低声音道。

  “他跟潜夫公是同乡,算是那帮人的后辈,学中好多讲官都听他的。”刘医官道:“小人不过是个小小的杂官,哪敢得罪他?”

  “哪帮人?”朱桢皱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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