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索斯
从那些车辆的表现看，身后应该没有追兵了。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去哪儿？
人多眼杂，消息传播速度快，那么人少的地方就会相对更加安全。庄续腾略加思索，坚定了先出城的想法。进入离城高速路，显然没有追兵的情况下，庄续腾便能稍稍放松，关心一下流星的状态。
“我？我很好，你这车就像堡垒一样坚固，里面封闭的空间让我很安心。”流星指着狭窄的车窗，说道：“如果是大窗户，我就会感到害怕。”
“怪不得你在离开大厦前往停车场的路上最紧张。你害怕空旷、无遮挡的环境？”
“对，我还害怕好多东西，所以露西让我住在夹层密室里。”
“那你怎么获取外面的东西？”
“啊，很简单的！我让人送外卖，放到三层楼梯口。其实大部分东西，我在一楼博物馆的商店就能买到——露西也说我很好养活。”
“如果你不出来，你不觉得无聊吗？”
“我每天看的、听的、交流的信息非常非常多，无聊和我不会有任何关系。”流行说道：“在夹层小屋里，我通过红保大厦的线路接入三六慈善财团的通讯网络，里面每天传输的东西足够上千人不间断进行分析，我总会有事干，所以……嘿嘿。”
“原来你就是这样分析情报的吗？感觉很神奇。”庄续腾边开车便说道：“中间人都是情报好手，而你就是中间人手中最锋利的刀。现在我明白你的价值了，怪不得他们要绑走你而不是杀了你。”
“嘿嘿，我也觉得自己很重要，只是你也一样，大家都很重要。”流星趴在庄续腾身后的座椅上，笑着说道：“奈客，我听过你的名字，我还为你的任务提供过情报支持。”
“谢谢，你的情报挺准。不过你该想想，能不能为咱们这一次的行动提供点情报？”
“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对方显然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既然他们已经为行动投入了大量精力和资源，便不会半途而废。流星，给我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好！”
一开始，流星发现自己的一些情报线路出现了信号不稳定的情况，而且它们不像是三六慈善财团信息战人员的风格，便以为是某些刚刚入行的笨蛋情报员。为了防止被其波及，她想办法将那些“新手信息源”踢了出去，使用的手法模仿了三六慈善财团，造成正常内部安全清扫的样子。
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有类似的新手出现，使用的技术水平虽有提高，但都算不得顶级。流星佩服那些人的坚持不懈，但屡败屡战并不代表他们有在这一行立足的资格。连续三天，流星都是随手将它们清了出去。
“感觉像是故意引你出手。”庄续腾想了想，说道。
“你真敏锐，当时我可没想到这一点。”
“别夸我。我是知道现在的情况，才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做出判断。如果在当时情况下，我只会说你干得漂亮，就该给新手一些教训。”
“嘿嘿，谢谢你的夸奖。我想找到那些新手的源头，告诉他们这里是姐的地盘，别来捣乱，否则就让三六慈善财团直接去找他们的麻烦。”流星撇撇嘴，说道：“我查了半天，居然找不到那些家伙是谁、在哪儿。这很奇怪！他们入侵的手段很差，躲藏的手段怎么那么好？”
这件事引起了流星的警惕，她开始搜索威胁信息。
“我发现一些奇怪的信息流，从四面八方向我包围过来。它们动作缓慢、小心翼翼，这就不像是公司的风格。如果只是监听，我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唯一获得更多东西的办法就是进行刺探，但那免不了会被对方发现。”
流星不敢自作主张，便就此事询问露西。
“没想到我电话一打，那些信息流就扑上来了。当时我就确定这是一次针对我的袭击，赶紧向露西求救，于是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流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那些设备，一定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人能活着就好，接下来才能想着反击。嗯……如果露西那边被监听，就没法将你的情况告诉她。”庄续腾想了想，说道：“同样的道理，我的手机也不安全。咱们两个仿佛被困在信息的孤岛中。你觉得去找个固定电话如何？”
“固定电话线路也不安全，移动的才好。我可以用这个电台改装，你有螺丝刀等工具吗？”
“有，就在副驾驶手套盒里。别爬过来，系好安全带！我拿给你。”庄续腾探身子，将工具盒递过去，还将腰带上的万用液压工具钳奉上。“还需要什么东西？”
“你的手机给我，我得拆掉，以后也别用它了。”
“我刚刚才买的，两年的合约呢！”庄续腾想了想，把从表演者身上搜出的通话器递过去，说道：“你能不能拆这个用？”
“你还有这个？一起拆了，更保险。别心疼了，之后我再给你造点好的！合约机你还心疼，你是没钱的新手吗？”
“对啊，我是新手啊！”庄续腾笑笑。
流星愣了一下，然后便想到奈客的信息，他确实才加入露西的麾下没有多久。“你是我见过最凶狠的新手，撞车的时候眼都不眨，心跳都不带加速的！”
“只是转动方向盘，又不需要消耗体能，为什么要提速心跳增加供血？”
“啧啧啧……”流星撇撇嘴，让庄续腾开车稳点，便开始拆解战地电台。
第117章 仆役之腿
白色野兽缓缓驶入番茄家族修车厂，直接停在煤水添加站前面。庄续腾让流星待在后面别出来，自己开门下车。这时，巴克推着轮椅从办公室出来，叫着奈客的名字。
“我先自己动手了，别见怪。”庄续腾说道：“巴克，我想从你这里买点吃喝的东西，三个人六天的量。保暖的毛毯也多弄点，我要去荒郊野岭。”
巴克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商店那边有，我给你准备，不过得麻烦你自己去搬。我姐去给人修车了，这会儿不在。”
“没问题，你先去整理东西，再装几卷卫生纸。”庄续腾给车子分别接上两根水管、两根煤管，他要把白色野兽喂得饱饱的。“对了，巴克，有没有快速让车子变换颜色的方法？”
“有！最快的办法就是把之前的油漆刮掉，然后喷上任何颜料。我那里有些剩余的涂鸦颜料，对我已经没用了，送给你吧！”
“那太谢谢你了。”庄续腾看着纯白的装甲车，轻轻拍拍它，然后就从车后备箱找到铲子，开始刮掉它表面的喷漆。
尖利刺耳的声音萦绕了一段时间，白色野兽的表面很快变得斑驳而杂乱。地上掉了很多白色的漆皮，混杂在黑灰色的煤粉里就像是雪。庄续腾暴力去掉了装甲车的白皮，收起水管和煤管，将地上的白色漆皮清扫干净。接着，他去商店找巴克结账，顺便将三箱食品，六桶水搬上车。
“商店没有毛毯，用我们的被子吧，就在后面，我给你拿。”巴克说道：“最近听说要降温，要么冻雨要么结霜，你在野外最好多带点保暖的东西。可惜我这里没有帐篷，不过你们躲在车里也可以避风。”
“巴克，你还记得道哥吗？”
“当然，那个大块头，脸黑黑的。怎么了？”
“如果他来找我，不管是电话还是亲自来，只要他身边没有别人，你可以告诉他：我在山坡上。”
“记住了，山坡上。”巴克郑重点头，说道：“奈客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对，那就不要透露地点，只说我在你这里加了燃料，带上食物和水，告诉你要去城外躲躲。三个人、六天的量，这个你也可以说。”
“奈客哥，你遇到危险了吗？”
“显然是啊！”庄续腾郑重点点头，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身边人越少，我就越灵活、越从容。除了道哥，千万别让人来添乱，因此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姐姐等其他人。就算你们猜出我在什么地方，也别过来，因为你们不知道如何绕开我的陷阱。嗯，别替敌人探路，明白吗？”
庄续腾睁着眼睛撒谎，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好心办坏事。等东西都装上车，喷漆和被子也带齐了，庄续腾立刻驾车离开，完全不在红秀市停留。
所谓山坡，就是道尔曾经带他们去的废弃小镇，山顶上还有个废旧的风力发电站。他们曾在那里查看PCPD对拾荒者的伏击战。
离开公路，车轮碾压半荒的硬地，必然会变得颠簸。流星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活儿，先想办法将拆开的零件保护好，别让它们在颠簸中掉落，若是找不到关键零件，一切都白干了。她在后排，只有狭缝形状的车窗，还被车轮碾起的尘烟遮挡。只要看不到广阔的环境，她就会很安心。
从小大大，她很少长时间在户外活动。不管是走在街上还是坐在车里，她总会越来越紧张，变得不知所措、惶恐，变得有攻击性，脾气一点就炸。但是这一次，她跟着庄续腾，却没有慌张的情绪，更没有忍不住要发火的感觉，心情特别平静。她觉得这肯定和庄续腾有关，是他给自己带来了安全感，就像封闭的堡垒一样。
实际上呢？庄续腾发现流星的主要情绪是怨气，便把怨气吸收了。她的抱怨情绪来自开阔环境，包括她从前车窗看到的景色，包括她对“我正在屋子外面”的基本认知。
这姑娘怨气还挺大，就是不知道这样一直吸走她的情绪，会不会对她的认知造成伤害？庄续腾拿不定主意，但考虑到可能还要在外面生活好几天，一旦她情绪崩溃，他们的选择余地就会小很多。嗯，只能先委屈她了，希望山顶的旧房子能缓解她的紧张感。
目前吸收的怨气已经足够施放完整的怨灵仆从咒语，这不耽误它还可以继续吸收下去。由于怨气本身并没有质量和体积，死灵法师物理上可以无限储备怨气。但是这东西聚集太多，便会逐渐穿透法术屏障影响死灵法师的精神，因此了解和掌握“度”是死灵法师的必备技能。
庄续腾大概能储备四个完整怨灵仆从咒语所需要的怨气，这就是他目前的“度”。该法术可以制造出与施法者形态完全一样的假人，它总是有相同的轮廓，包括五官曲线和正确分开的手指，甚至能模仿衣服的样式。但它并不具备器官，只是怨气构成的白模人偶，没有上色的蜡像。
这个仆从通过怨气线与施法者连接，按照施法者的想法完成动作，动作的消耗由施法者的体力承担。一般死灵法师将它作为自己的替身，执行那些可能有危险的工作，甚至用它直接触发陷阱。反正怨灵仆从就算被击碎了，也不过重新化成怨气，还能回收不少，因此消耗起来也不心疼。
人总是对自己身体最熟悉，所以怨灵仆役以这种方法存在最省脑子。进阶的用法包括改变仆役的形态、质量、行动模式，还可以给它上色，使其更加逼真，但分神去操作时，自身的警觉性和专注度都会下降，因此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取舍。
只要让仆役行动，包括最简单的移动，都会慢慢损耗怨气。如果是剧烈的运动，很有可能会让仆役直接消散，哪怕施法者本身体力完全可以承受消耗都不行。离开自身越远，其力量和稳定性就越差，毕竟仆役并没有真正的骨骼肌肉，不能像真人一样发力。在十米的距离上，从地上抬起两公斤重物，就足够损毁它的法术结构。
推拉动作的极限力量比搬运好很多，远距离开门之类的工作完全可以胜任。如果将仆役留在身边，它的强度和稳定性就会大大提升，当做半个人来使用也没问题。所以也有死灵法师将它作为学徒工，加工一些需要使用危险工具的东西——这也是它被叫做仆役的原因。
若非不想暴露给流星看，庄续腾肯定要好好试用一下怨灵仆役，不仅满足好奇心，更是一种法术练习。唉，等停车之后再看有没有机会吧……
白色（斑驳）野兽穿过荒地，再次从废弃山丘的南面爬坡上去，来到旧风力发电站旁边的建筑区。庄续腾四下打量，再次确定周围的环境状态，然后驾车撞开铁链绑住的大门，闯进发电站的旧院落之中。
院落位于风力发电机半截高塔的北侧，三座低矮的平房分别位于东北西三个方向。在院子里稍微调整角度，让高塔遮挡南方，那么从四个方向都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
屋子里的东西早就被清空了，只剩下不好搬、不好卖、不好拆的破烂。由于山顶上人迹罕至，也没有活水，动物也不上来。一间屋子的地上有个破烂的鸟窝，只编织到一半就被放弃了，也不知道那鸟是死是活。
这里很适合躲藏，而且有开阔的视野，足以覆盖方圆十里之内的低地。可惜屋子都没有门窗，透风撒气的，如果寒潮来了恐怕不好受。
“就这里了，至少上面有瓦片遮头。”庄续腾检查一圈，回来对流星说道。“如果你想要完全封闭的环境，就只能委屈到厕所里了。放心，没什么味道，这里被废弃太久，味道早就散没了。”
“谢谢，我先把电台弄好，一会儿再下去。咱们住在车里面不行吗？”
“也可以，只是里面并不舒服。”庄续腾说道：“我扩大一下搜索圈，在周围转转，过一会儿回来。你留在车里不要离开，还有拿着这个防身。”
庄续腾将埋伏者的大威力手枪给了流星，并告诉她这把枪副作用很大，不到紧急时刻别乱开枪。流星收好枪，脸上开始出现紧张的神色，说道：“你快点回来。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
“十五分钟，我必回来。”
庄续腾要把山顶好好看一遍，充分了解这里的地形环境和建筑物布局。同时也为了练习怨灵仆役。在四下无人时，他便召唤怨灵仆役，将手搭在它的肩膀上，将其当做拐杖。如此一来，他的行走速度就能稍微提高一下。一条好的人腿，两条凑活用的怨灵腿，好好练习一下，他都能够慢跑了。
第118章 他们的战争
“快回来啊，快回来了，怎么这么慢……好烦好烦好烦！”
流星看着大卸八块的战地电台，心里的烦躁情绪逐渐上升。尤其是回想一路上在汽车里“颠沛流离”，自己唯一温暖舒适安全的窝很可能已经被敌人占据，甚至破坏，她的心情就更加糟糕。
“明明说好十五分钟的，这都……十四分半……哼哼，还是慢还是慢还是慢！”流星用力捏紧拳头，正在心里念叨庄续腾，就听到车门被拉开了。
庄续腾探头进来，左右看了看，说道：“刚才好像听到三个人在说话，是我的错觉吗？”
“没！”流星心虚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周围情况怎么样？”
“很荒凉，没有人烟，从高速公路到这边的所有区域都能观察到，因此全都是好消息。”庄续腾明显感觉到流星的怨气，便让她将脑袋凑过来，然后放上左手。“喔，没发烧，挺好的。非常时刻，注意身体，调节情绪。有难关就闯过去，不要吓得自己惊慌失措。”
他吸走怨气，流星当然就会觉得舒服很多，只是会把庄续腾错误地当成心灵依托。
“战地电台的进度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重新获得情报？”
“基本好了，只要再组装一下。”流星偷偷瞄了庄续腾一眼，脸色突然浮现一抹微红，说道：“一会儿我用电台的时候，你可不要偷看。”
庄续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直接钻进车里。“我不偷看，免得神出鬼没吓到你。短时间这里足够安全，也不需要去站岗，所以我不出去了，就在你眼皮子下面，你弄吧。”
流星伸手在庄续腾肩膀上推了一把，说道：“你讨厌啦！你不知道情报员在干活儿的时候会变丑吗？”
“不知道。”庄续腾摇摇头，说道：“我不怕你变丑，绝对不会尖叫。我觉得我还是在这里比较好，能让你安心，对不对？”
留在这里，还能吸走怨气，让流星有个好状态——庄续腾是这么想的。流星内心却是另外的念头，她有点害羞，觉得自己的情绪状态被奈客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应该是隐私的事情吧？哎呀呀，让男生知道自己依赖他，岂不是等于说……
庄续腾在流星眼前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怎么发呆了？要是不行，我坐在车门外面并保证不看你如何？只是我事先说好，我最多离开那么多，再远就不行了。”
“那你就坐在前排，别乱动、别乱说话！”流星赶忙说道，就好像生怕庄续腾去了车外一样。她心里一阵发虚，赶忙将注意力集中到战地电台上去，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拼装。
有奈客在旁边看着，流星的工作效率贼高，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完成了收尾工作，还顺带着检查一遍。“我提高了发射功率，改变了频率模块，去掉所有身份特征信息，这样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被敌人认出是我。”
“嗯，这方面我是外行，你看着办吧。”
“还有，不准说我丑。”流星轻轻哼了一声，紧张地搓搓手，然后把双手十指放在额头上。只见她的额头皮肤向两侧滑开，从鲜血淋漓的头骨中伸出十根细长的金属丝，以蛇的姿态向前游动，不断延长并钻进改装的战地电台中去。
伴随着一束束电火花，也伴随着血液顺着流星的面庞流淌，她将自己的思维接入通讯网络之中。这是一种特殊的影从植入体，属于“网络刺客”系列，其起步便是骨骼级别，只有少数人才能适应，想要用好就更难了。
“网络刺客”系列影从都需要替换头骨，手术风险高，而且由于它直接接触大脑，虽然方便思维信号传输，但也会放大副作用，给使用者带来各种各样的负担。
流星小时候从不惧怕开阔的天空，是“网络刺客”影从植入体让她患上了幽闭依赖症。每次开合植入体，都会撕出伤口，这也迫使她不得不使用皮肤级别的止血愈合影从体代替原本皮肤。她害怕与人交往，尤其是害怕别人说她丑陋、可怕。这种担心当然是毫无根据的，同样是影从植入在心理层面造成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