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白白的
在店里的收银台，一边收银，吴道子一边内心暗暗赞叹。
他的师傅林柯，给他布置了一个长期的作业。
作业的内容就是观察，观察每一个进店的人，不管是买不买东西，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要观察。
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观察他们与同行之人的交谈举止。
猜一猜这些人的身份、关系、能力、性格等等。
而后，将这些人画在纸上，编撰成漫画里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一生，在他人看来或许平平无奇，或许卑微渺小。
但是，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以这样的心态去观察，直到林柯觉得吴道子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再进行下一步。
而吴道子……
一开始时，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光是看不出来，应对来客的银子和铜钱他就忙得晕头转向，一些人还会询问他有关商品的信息，更是让他疲于应付。
这种状况下，他别说观察了，能听到、能听懂每个人说的话都算不错了。
然而，两个月过去了。
现在，吴道子已经能隐约猜到来点顾客中一些人的身份，以及和同行人之间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吴道子继续观察眼前络绎不绝的顾客。
这个人，身上的丝绸是贵紫坊的，能买得起贵紫坊的人不多，不是高官就是富商，而这个人左右两个妻妾看起来美而娇小，神色没有官员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
再加上他手上的扳指是出产自极南之地的翡翠，脸色红润有光泽，一撮小胡须有些滑稽。
口中还说着“这东西来十份”、“太便宜了，买给你”、“不就是钱吗”……
商人！
定然是商人无疑。
吴道子内心确信，然后开始观察下一个人。
“该死，王兄，这副珍藏漫画被另一个私塾的人抢走了！”
“小张哥哥，人家要啦～”
“不准买！我辛辛苦苦供养你读书，不准买！”
人声鼎沸。
一直到傍晚，人流迎来了巅峰，而后在子夜变得夜深人静。
待一天结束，吴道子走到后院，就着月光和油灯，拿出画板开始绘画。
不过不是其他画道，而是漫画之道。
一个个鲜明简洁的形象在白纸上出现。
有富商、有青年书生、有勾栏女子、有穷苦百姓。
这些人在吴道子的想象与绘制下，成为了四格漫画中的主角。
或是在商场驰骋，最后归隐田园。
或是在校园里读书认字，最后成为牧化一方的新老师。
或是在勾栏黯然神伤，最后慢慢成为一具红颜尸首。
或是穷困潦倒，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而后最终下一代不负众望光宗耀祖……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而吴道子的画道也因此而缓缓精进着。
他双眼仿佛蕴含了星空，手上绘制漫画的速度丝毫不慢。
直到画完，他才发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看样子是看他画画看了很久。
“你……你是谁？”
吴道子被吓了一跳。
第286章 半圣顾恺之
“小家伙，你画的这是什么？”
站在吴道子身后的，是一个身穿儒袍的青年，皮肤光滑白皙，双眼仿佛婴儿一般纯净。
“啊？你是……”
被吓了一跳的吴道子后退两步：“你怎么进来的？”
“我想找你的老师，不过他似乎不在这里。”青年笑了笑：“你的漫画，嗯，是漫画对吗？画的是什么？”
“你来找老师？”吴道子内心心绪流转，顿时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可能是个强者。
而且应该是一个没有恶意的强者，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展开。
不过吴道子也没有掉以轻心，内心暗暗交待自己，不要泄露林柯一分一毫的信息，并且找机会向外面求救。
于是，吴道子开口道：“我在画今天遇到的人。”
说一下他画的内容，尽量拖延时间让人发现这里。
届时，不管眼前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他都能得以脱身。
“哦？说一说。”青年似乎没有察觉到吴道子眼中的警惕，而是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就是我今天在店内遇到的人。”
说起画画相关的事，吴道子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内向了。
“比如这个人，是一个富商，他家财万贯，出生在平民之家，但是依靠一手裁缝手艺赚钱，最后开了一家整个大魏都有的店铺，攒够钱之后有妻有子……”
吴道子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青年静静听着，目光停留在吴道子神采飞扬的眼神中，目光中透露出欣赏。
“……最后他心灰意冷，去山里买了个屋子，潜心修道。”吴道子绘声绘色地讲完了自己想象出来的故事。
“哦？你才看一个人几个呼吸，就能知道一个人的一生？”青年笑道：“你又不是圣人，莫不是在诓我？”
“不是真的。”吴道子马上解释：“这是我自己想的！”
“那其他人呢？这些漫画呢？”青年惊讶地指了指其他几页画有漫画的纸张，上面一个个简笔画的人物活灵活现，仿佛真人。
“都是这样的，这个女子是一个富家小姐……”吴道子兴致勃勃地讲述下一个人。
青年也不急，饶有兴趣地听着吴道子讲述下一个人物和故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人就在月光下，一个说，一个听。
待吴道子说完，青年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吴道子尝尝吐出一口气，喉咙有些干。
他抬头看向青年。
“呵呵。”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事说完了？”
吴道子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青年道：“其实你不用紧张，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林柯的，而是为了……你。”
青年伸出手指，指向吴道子。
“我？”吴道子有些懵。
“我本是关注画道变动，知晓圣朝出现新的画道，源自林柯小友……”青年解释道：“本想收林柯为徒，不过他和我不太有缘，无意间倒是发现了你。”
说着，青年笑笑：“我为顾恺之，不知小友可听说过我？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顾恺之？
吴道子先是一愣，然后瞳孔迅速收缩，小脸憋得通红，指着顾恺之结结巴巴道：“顾……顾顾顾……顾恺之？？？”
“你是半圣顾恺之？！”吴道子结巴半天，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
“不错。”青年模样的顾恺之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如何？可愿拜我为师？”
“半圣……半圣……”
吴道子恍惚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更幼年时期的一桩桩往事。
求学、求画、乞讨、一路行程……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某一刻。
那一刻，林柯有着十分和煦的笑容，收下了无家可归的他。
那时的林柯本就已经小有名气，是破案如神的小林公子，也是开创了漫画之道的画道新星。
而吴道子只是一个小乞丐罢了。
吴道子自问，除了身体，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被林柯看中。
他知道，他对于林柯来说微不足道。
但是，林柯有善心，悲悯他的遭遇和身世，所以才收下了他。
而且还悉心教导、培育。
这是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如此……
“我有师傅了。”吴道子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毫不畏惧地直视圣境之人的双眼：“我师傅是林柯。”
“哈哈，好心性！”顾恺之仰头大笑，显得心情很好：“不过，师傅不是可以有很多个吗？”
“啊？”吴道子不知道顾恺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