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饥鱼
直到,某一日晨间,白沚取下了挂在洞中的葫芦和真阳镜走出山外,浓浓山雾自发的退让在他两旁,开出一条清晰可见的山道来。
外山,有两个采药人背着竹篓攀登山岩陡坡寻觅草药。
“大恒哥!”其中一个年轻些的采药人靠近年长些的采药人,小声道:“大恒哥,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看。”
大恒正在挖一颗白须草,听到这话瞬间背后一寒,正午的林间阳影交错,阳气最盛的时刻也是最易有邪气之时。
农家孩子一到正午想要出去玩耍时,就会被爹娘长辈严令喝止,特别是在夏季。农人流传着“晌午头,鬼露头。”的说法,这个时候阳气最重也是某些地方阴气最重之时。
大恒因为鱼生的一句话,身上竟然冒起来虚汗,“鱼生,你可别乱说话啊。”
“不是啊,大恒哥,我是真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后背。”年轻的鱼生带着颤音道。
大恒听了努力鼓起胆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有哥在。”
说着他努力大喝道:“哪里来的没良心的肮脏货,叫你爷爷我抓到了非把你塞屎盆里……”
一声声粗辱的叫骂传响在山林里,回荡着人声,仿佛有了些人气。
大恒感觉到肩膀被人给拍了一下,回头道:“怎么了鱼生?”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背后的鱼生不见了踪影。
大恒心中猛然一抽,只觉得呼吸都要凝滞了,鱼生不见了那刚才是谁在拍他的肩膀?
一股子的凉气从他脚底窜到了脑子里,想也不想他便继续大声喝骂不止,一刻都不停的把这辈子知道的骂人脏话都说了一遍,直到累的不行了嗓子冒烟了才停下来歇息。
农人传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大声辱骂,便能让那些东西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人从而退走。
四周回荡着他的那些辱骂回音,还有恒生的呼吸声。
“咯咯咯~”
一道童音笑起,夹杂在恒生辱骂的回音里,隐隐约约。
恒生瞬间浑身汗毛立起,他鼓起来的胆气终于泄掉了。
他惊恐的喊叫着:“鱼生!鱼生!你在哪?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啊!”
哪怕什么东西都没有见到,可恒生已经恐惧到疯狂的在林间逃窜。
“呼哧~呼~呼~”
恒生跑了许久,累的满头大汗身上的寒气也驱散了不少,他想着这下子该跑走了吧?
可当他抬头一看时,猛然发现四周竟然还是刚才鱼生消失的地方。
“呼~”
一阵风吹来,枝叶间碰撞发出道道“沙沙沙”的轻音,仿若是有什么东西在林叶间窜来窜去。
“咯咯咯~”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为清晰真切,大恒惊恐地四处回头张望着,感觉到那笑声越来越近,仿若在未知的视角处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在向他扑来。
人的感知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没有看到却总能预知到一些事情,这种可怕更让人崩溃。
“呜呜呜~”
婴儿的笑声化为了哭声,林间四周的太阳不知何时竟然被层层阴暗的雾气遮掩住了,正午变成了午夜!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怪音乍然间响起,由远及近,一只苍白而十指修长的手掌从他脑后伸出,捂向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大恒只觉得胸前忽然热了起来,他忙拿了出来,是一张护身符,他娘前些日子从柳仙庙里求来的!
四周的阴气瞬间退走了不少,那双从他脑后伸出的手掌也消失不见。
大恒吓得几乎崩溃,他死死握住了这最后的一道保命符,惊恐的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呼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恒哥,等等我!等等我!”
他回头看去,却见是鱼生瘸着腿走了过来,“大恒哥,我刚刚没站稳,滚下去晕过去了。大恒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大恒浑身发抖,他见是鱼生,仿若有了依靠,毕竟一个人和两个人还是不同的。
“大恒哥,快过来扶我一把吧,我腿伤了,走不动了。”
大恒忙道:“好!好!”
他走了两步,猛然间顿住了,心再次揪了起来。
“怎么了?大恒哥?”鱼生疑惑道:“快过来啊?”
“鱼生。”大恒声音颤抖着道:“你……你说话怎么没回响?”
“啊?竟然是这样吗?”鱼生忽然间笑了起来。
大恒惊恐的退后,眼里已经有了红血色。
鱼生低笑道:“毕竟,人家第一次做人,也记不全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变得稚嫩起来,犹如婴儿的声音。
山中,白沚腰间带着葫芦,真阳镜放在胸口,双手负手持着长箫步履从容的走在山中。
只是,不知何时走着走着,云雾变暗,天光消失,一会间竟然仿若走入了深夜。
白沚不为所动,继续缓缓前行。
“咯咯咯~”
稚嫩的童笑声传出,伴随着如同夜猫发春的哭泣声,哭笑相合令人心中发瘆。
陡然间怪声提高许多,刺耳无比,昏暗的雾气中裹挟着什么急速扑来。
白沚停下脚步,回过神斜看了一眼雾气。
瞬间怪叫停止,雾气退散,只是天光仍旧昏沉如同幽冥世界。
万蛇山外西侧,百里外,有一棵老槐树,树根下埋葬着一个女子尸骨,还有一个个小土包,每一个小土包中都是一个小小的女婴。
槐树下的女人尸骨中还怀着三个孩子,被一只钻入她体内吞吃心脏血肉的蛊虫折磨九日九夜方死。
一个浑身被污血摆布包裹着的男子发出一声瘆人的怪笑,“鬼母蛊,先拿你去探探路,可不要让我失望,要不然你的三个孩子少不了苦头吃!”
老槐树枝叶轻摇,一只乌鸦飞落在枝头。
第66章 鬼母幻世终得果
虺山靠近越国的西侧外山,常年有战乱、盗贼、妖邪、鬼魅,故而死者无数,阴气尤为深重。
青苍为半蛟之阳,镇压诸邪而不敢近。他如今一走,那些家伙就来了。
白沚走入重重鬼雾里,这阴气迷雾幻术只怕是很多个鬼物组成的,否则无法汇聚这般深厚的鬼气,压制群山。
所以,要破阵,那便单刀直入,一闯大阵中心。
对方藏神弄鬼,无非一个原因,没有必胜他的把握,因为哪怕布下幻阵,可这里还是虺山。
所以白沚方敢深入幻阵中心,从容前进。
他拿起了箫,轻轻吹起,低沉箫音传入山林里悲意悠扬,带着一抹忧伤的箫曲走在山野恐怖林间。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箫音越传越远安宁寂静的山林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一道又一道婴儿啼哭的声音混合入箫音,且越来越近。
白沚闭上双目,步踏天罡,每跨一步便换一个音调,四周小儿夜哭之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但却始终无法环绕封禁白沚的听觉。
入幻,最重要的便是蒙蔽五感认知,口、耳、鼻、眼、触觉等。
四周的婴儿哭泣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凶猛,一只只浑身血迹的婴儿从树叶间、灌木丛里、身前身后爬了出来,全是女婴,一双双含着血与怨的眼珠都转动起来锁定向白沚。
一只独眼男婴一边爬行,一边诡异的笑着,在这群婴哭泣声中显得诡异又恐怖。
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眼珠,眼珠在手中转动着,他那只无眼的眼眶里还在流着血迹,当真是步履蹒跚的爬向白沚。
到了身前,他发出了浑浊而低沉的怪音,“大哥哥,我好饿,我们好饿。”
说着他满是血迹和污泥的手就要去抓白沚的衣衫下摆。
箫音蓦然停了下来,白沚睁开了眼睛,金色竖瞳熠熠生辉,“小孩子,不能弄脏别人的衣服知道吗?”
男婴脑子一愣,又继续道:“叔叔,我们饿,可以吃掉叔叔吗?”说着,他发出嘎嘎的怪笑,并且将另一只手指放入了嘴里啃咬着,笑道:“我们饿了!”
四周上百只鬼婴同时发声道:“我们……饿了。”
白沚伸手一抓,拿走了男鬼婴的眼珠子,自语道:“你们饿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孩子?”
男鬼婴开始愤怒起来,“我们饿,要开吃了。”
说着,身子一扑冲向白沚。
但在这时,白沚衣袖一扬一条赤色小蛇扑出瞬间从一尺长化作了两丈长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掉了男鬼婴儿。
白沚轻笑道:“刚好,我的孩子们也饿了。”
说着,再次吹起长箫,四周蓦然爬出一条条大蟒,皆是血气充盈的蟒蛇,一口一个小鬼,吞噬着它们。
这些小鬼吓得纷纷惊恐起来四处逃跑,但在白沚的笛音中没有哪只小鬼不成为食物的。
他的身旁,一条条巨蟒缠绕吞噬着,白沚不沾血腥一路行过。
“呜~”
“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牵着一个如同傀儡般的小男娃,穿着大红色花衣,迎面走来。
小女孩见到了白沚,悲伤的问道:“叔叔,你见到我家弟弟了吗?”
白沚再次停下箫音,叔叔这个称呼什么的,他都不在意。
摊开手,一只诡异的眼珠在掌心里。
“你们说的,是这个眼珠的主人吗?”